“我家主人不便見客,陳都尉請回吧!”
“不便見客?可是患病了?我也會切問聞望,不如讓我進去給兄長看看。”門外的大街上明明停著幾輛馬車,說明有人前來拜訪。既然如此,又怎麽會不便見客了?
“姓陳的!你還不明白麽?”
熟悉的聲音響起,夏侯惇披掛整齊地從大門內走了出來,“孟德不想見你!!”
“兄長居然不想見我?這怎麽可能?莫不是有什麽誤會?”
夏侯惇知道陳誠武藝驚人,因此他的左手按在劍柄上,要是發生衝突,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拔劍出鞘。他自認武藝比不上陳誠,但是勇氣一點都不差。
“沒有誤會!”夏侯惇厲聲喝道:“汝與閹黨結交,罪在不赦,孟德豈會見你?”
陳誠愕然,“我什麽時候與閹黨結交了?”
“自己做的事情,汝難道不敢承認?”
是北宮中的談話泄露了出去,還是跟車騎將軍何苗走得太近?
陳誠不知道,但是他明白曹操不想見自己的原因。曹操想要證明自己跟宦官不是一路人,不能跟閹黨沾上任何一點關系。
既然曹操想要撇清關系,那陳誠也就不再強求,只是高聲說道:“拿紙筆來,我要念......寫幾句話給吾兄孟德。”
他從帶來的禮物中拿出炭筆和布帛,寫下了《短歌行》隨後朝著夏侯惇拱了拱手,灑然離開。
洛陽是天下的中心,無論是精兵強將,還是名士美人,都是比別處更多。
曹操府上就有不少的貌美姬妾,他本身也是才華橫溢,自視甚高的名士。汝南許子將月旦評,臧否下英雄豪傑,就曾經評價曹孟德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曹操聽了,大笑而去。恩,據當時曹操是拿著刀家架在許邵脖子上的,這個就不需要專門去說了。
家中養著這許多的美姬,他自己又是聞名下的名士,而且也受到了大將軍何進的看中,按理來說,曹孟德現在應該是志得意滿的,但是最近他卻是越來越覺得氣悶,感覺就像是掉進了蜘蛛網中的飛蟲,無論他怎麽動,都只會被蛛絲裹的越來越緊。
誅殺了蹇碩之後,大將軍何進與太傅袁袁隗同錄尚書事,一時間朝中眾正盈朝。那個時候,曹操真的以為大將軍會帶著他們這樣的忠義之士滌蕩世間邪祟,大漢王朝會就此迎來新的篇章。
但是事情卻並沒有變好,朝廷反而越發的破敗傾頹起來。益州,交州的貢路斷絕,河東有白波軍造反,冀州有黑山賊張燕肆虐,其余青徐兗豫等州郡,不是有黃巾軍余孽,就是盜賊四起,或者是有蠻夷作亂。
這個天下,比先帝在的時候,更加的紛亂了。好消息也不是沒有,各地的州牧、刺史和郡太守剿滅了不少的叛軍盜匪,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在洛陽城中物價騰飛,鬥米300錢,比起先帝在時高出了五六倍,百姓軍民都是苦不堪言。而且糧價上漲的趨勢還沒有停止下來,這樣下去,怎麽得了?
曹操經常為此長籲短歎,夜不能寐。今日陳誠上門拜訪,他讓夏侯惇帶人將其攔了下來,故意弄得左右皆知,便是為了將此事宣揚出去,讓人知道,他曹孟德與宦官勢不兩立。曹操並不後悔這麽做,但是陳誠臨走時留下的那幾句詩卻讓他有些觸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曹操在院子中來回走了幾遍,對那位結拜兄弟陳誠似乎又更了解了一些。他拿著布帛,搖頭晃腦地將這幾句再次吟誦了幾遍。
姬妾走了過來,在邊上道:“將軍,墨已經磨好了。”
曹操眉頭一豎,原本輕松了一些的心情頓時又變得沉重起來。詩詞中的意境雖然令人忘俗,但是姬妾的呼喚卻是讓他不得不回到充滿了艱難險阻的現實中來。他轉過身來,沉聲道:“知道了!”
回到堂上,曹操將詩詞放在一邊,自己提起毛筆,在硯台中點了點,然後開始寫他的諫言,“臣聞治國為政者,當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今大將軍方用事.......”
他將諫言寫完,自己通讀了一遍,修改了幾處,又再次讀了一遍,覺得沒問題了,這才將之工整地抄寫在另外一份空白的竹簡上。這已經是曹操第二次向何進上表,請求誅殺宦官,廣開言路,擢用賢臣,整頓朝綱,打擊豪強不法。
請求誅殺宦官是政治正確,這只是第一步,後面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不管怎麽樣,洛陽城外有盜賊大白天的在道路上搶劫,這也太不像話了。清繳盜匪就需要出動兵馬,出動兵馬就需要花費錢糧。洛陽附近連同下大半地方都已經被豪強官吏們瓜分一空,若是不打擊豪強,哪裡來的錢糧豢養士卒?
曹操當日為北部都尉,杖斃了蹇碩的叔父,為人之剛烈可見一班。現在他也依然有著信心,只要能讓他放手施為,定能肅清洛陽周邊乃至整個河南。
將河南整頓完畢後,再訓練士卒,精選將領,天下不足定也!
他帶著諫書來到了大將軍府,請求覲見何進。門口的將士認識他曹操,於是立刻道:“曹校尉是來求見大將軍的?請稍待。”
衛兵進入府中通報,不一會後出來道:“大將軍請校尉入內覲見。”
曹操握著諫書昂首而入,還未走到大堂,就聽到裡面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隨即腳步聲響,司空劉弘,太尉袁隗等朝廷重臣面帶怒色,從大堂中走了出來。曹操避讓到邊上,斂袖拱手,低頭不語。
領頭的袁隗見到是曹操,斜視了一眼,鼻孔裡發出“哼”的聲音,然後帶著一眾大臣拂袖而去。等他們走遠了,曹操抬起頭來,看了看眾人遠去的身影,然後又看了看手上的諫書,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啪!啪!啪!啪!”
大堂中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卻是何進在憤怒地向地上砸著東西。曹操走上前去,正逢何進將一個花瓶砸在地上。 “啪嗒”聲響,瓷片四射。曹操握著竹簡,往後退了幾步,笑道:“是誰惹的大將軍如此生氣?只要大將軍一句話,我曹孟德現在就去將他的首級取回來!”
何進見到曹操,臉上怒氣稍霽,道:“太尉袁隗,司空劉宏,司徒丁宮,汝敢殺麽?”
曹操拱手行禮,正色道:“大將軍只要明發詔令,某這便帶兵去將他們捉來!”
要是何進真的下定了決心,禁軍能輕易地粉碎袁家及其他世家大族的部曲。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技戰術水平,北軍和南軍都是當之無愧的當世最強。
“罷了!”何進當然不能真的跟士人們翻臉,“孟德此來,又有何事?”
曹操將諫書奉上,道:“請大將軍過目。”
何進一揮手,道:“拿上來。”
邊上的士兵上前,將竹簡接了過來,然後遞到何進的手鄭何進跪坐在蒲團上,強忍著不耐煩將竹簡展開,才看了一眼,就不快地將之扔在了案幾上,“又是這種陳詞濫調!”
他對曹操不悅地道:“我難道不知道需要增加朝廷的收入?現在是的問題是收不上來錢糧,我剛才跟袁隗袁盎他們商量的就是這件事!”
“卻不知他們給出了什麽解決的辦法?”曹操故意問道:“莫非是繼續加稅?”
何進雖然已經站在了文臣武將的頂點,離最底層的百姓已經十分遙遠,但他畢竟是曾經親自操刀殺豬然後當街販賣的,多少還知道點底層百姓的艱難,這點跟袁隗袁盎等人截然不同,自然是不可能同意袁隗等人繼續加稅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