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龍長階 第3章 來信

這幾年，林蕭每日跟著師父讀書學習，除了四書五經，還學習了兵法韜略和陰陽縱橫等旁門學說，從現在開始，林蕭就算畢業了。

如果是大戶人家，林蕭就已經可以去闖蕩一番，或者接管一部分家業了。

二黑比林蕭大幾個月，前些天，他剛剛完成自己的成人禮。

普通百姓的成人禮還是比較簡單的。換一身新衣服，去先人墳前焚香祭拜一番，取個名字，親朋好友以及鄉親們一起祝賀一下，吃頓飯，就算結束了。

從那以後，二黑就有了正式的名字，平何。

但林蕭還是喜歡叫他二黑。

如無意外，幾個月後，林蕭也將完成自己的成人禮。無非是場面大一些，風光一些。

“可我連個焚香祭拜的地方都沒有。”

林蕭喏喏道。

這一天，老太太操辦了一個隆重的謝師宴。

這些年下來，老太太為數不多的黑發終於全部變白，不知何時，她已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但在此刻，她卻精神抖擻。

平何也來了。他們家傾盡家財，把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帶來了。

公孫越坐在上座，他看著面前的兩個學生，顯然十分滿意。

“你二人跟我學習多年，已經胸有點墨，腹有詩書，非尋常百姓可比。你二人的前途，自然也今非昔比。”

“至於以後，我一切早有安排。你們不必擔心，你們讀過的每一本書，在我這兒聽到的每一句話，都會在將來的某一日，幫助到你們。”

林蕭看著師父，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絲複雜的情感。

師父嚴格的時候，是真的嚴，動不動就背誦全文，還一個字都不能錯。背不下來就抄，抄不完就不許放學，不許吃飯。

和自己當年的小學老師如出一轍。

但在休閑的時候，師父又化身成了一個可愛的小老頭，經常給他們講外面的故事，還愛吹牛扯蛋，和村西頭的二大爺一模一樣。

這樣的老師，給學生留下的印象自然是十分深刻的。

多年來，師父的身體雖然還算硬朗，但各種小疾頑疾也未曾停過。而在醫學落後的古代，這些小疾累積起來就可能隨時要了命。

“平何，”公孫越轉頭看向他，“你心志堅定，刻苦用功，雖是鄉野小民，卻不會白費你這麽多年下的工夫。林蕭有貴人之相，你好生跟隨於他，將來必有前途，你的家族也會因此而龍躍。”

“但同時，你的生性卻又有些固執，古板，因此，你莫生異心，誤入歧途，否則後果也不堪設想。希望你永遠記住我這句話，一念之差，謬以千裡。”

平何俯首稱是。

其實多年來，平何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和林蕭並不是平等的。

無形當中，他們已經形成了上下級關系，只是這種關系還未顯露。

事實上，普通百姓就算掌握了知識，也很難有所成就，因為沒人會推薦他們。原因很簡單，有資格推薦別人的人，他們有自己的關系網和利益鏈。

這一點，平何心裡肯定很清楚。

所以林蕭等人很難想象平何的動機，也許是搏一搏命運，也許只是天性好學。

但有這份心的人，總歸是令人尊敬的。

而那些在野地裡玩耍，準備將來繼承家裡的農具的少年，才是這個時代普通百姓的常態。

“我的使命到此就算完成了，也該放下一切，享受生活去了。你們好自為之，日後惹出禍來，可別說是我的學生。”

“師父，您要去哪?從今以後，我們每年都去看您。”

“不必了，我不過是一鄉野小民，不勞你們遠道。林蕭，我再給你一句忠告，這句話將使你受用一生。那就是，不論發生什麽，都要保持冷靜，不要感情用事，也不要意氣用事。”

“謹記了。”

言罷，公孫越坐上馬車，絕塵而去。

......

三天后，一匹快馬突然從遠方狂奔而來，待他走近，原來是個驛卒。

“林蕭何在！”

“我是。”

林蕭高聲應道。

眾人聞言，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趕緊把自家孩子拉到一邊，遠遠的看著。

看來這裡的人太久沒見過外人，見個郵差，還以為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有你的信。”

驛卒甩下一紙信封，揚長而去。

“誰寄的?”

林蕭遠遠的喊了一聲。

“自己看！”

待聲音傳到林蕭耳朵裡，驛卒已經消失不見。

“這快遞送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下一單要超時了...”

林蕭小聲嘟囔了一句，隨後關上了院門。

信的內容不長，只有短短幾行字，但對林蕭來說，卻猶如一顆驚雷。

“三天后，將有一輛馬車來接你去京城，你將在京城獲得你想知道的一切。抓緊收拾包裹行囊，不得耽擱。”

林蕭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落款在哪，這信是誰寫的，誰寄的，一概不知。

京城在辰國中部的司州永安郡，距離雲州滄海郡足足兩千多裡，這讓一個從小沒出過門的少年如何敢應?

更何況連對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此行吉凶又有誰能斷言。

“孩子，去吧。”

不知何時，奶奶突然出現在了林蕭身邊。

“你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你的身上，也有使命。”

“那麽，奶奶，您可以告訴我一些關於我的，您的，事情嗎?”

老太太艱難地坐了下來，腦海裡仿佛劃過了許多往事。

“我是司隸校尉林杜的母親，當初你剛來的時候，他還是個芝麻小官，而當時的司隸校尉就是你的老師，公孫越。後來，公孫越一直升到太傅，最後隱退，才過來當你的啟蒙老師。”

“你的真實身份，林杜並沒有告訴我，他只是跟我說，你比他的命還重要，一定要好好照顧你，把你養大。我擔心縣城裡是非多，才把你帶到鄉下。”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林杜的兒子，也不是我孫子。不過沒事，你到了京城，一切就都明白了。”

“你長大了，有些事，你該扛起來了。”

“明白了，奶奶，我去。”

作為異世界的靈魂，林蕭本以為不會對這個世界的人產生共情，但此時此刻，林蕭終於意識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還是至少有一個親人的。

雖非血親，但仍然是至親。

“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你不必擔心，我會和你師父一樣，放下一切，養花遛鳥，安享晚年。只是不知何年何月還能再相見，恐怕只有在夢裡或者下輩子了。”

林蕭鼻子一酸。

他不再是一個穿越者，而且一個活生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的人。

他有感情，有親人，有酸甜苦辣。

前路漫漫，也要一闖，至少，別讓支持和關心你的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