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面有鄭國公常茂、曹國公李文忠、衛國公鄧愈和宋國公馮勝的後人;
除韓國公李善長的後人遠在江浦,一時半會來不了,而魏國公徐達家,此時更是一門魏國、定國兩國公,分鎮南北兩京,榮耀之極不必傳召外,其余開國的四國公後人均在此列。
此外,剩下十數人,屆時開國二十八侯的族內後人。
不論是當初的六國公,亦或是二十八侯爵,其能順利傳承至今的,幾乎很少,在場大多數人家勢,相比當年已早有不如矣。
甚至,連這二十八侯爵的後人,如今都湊不齊二十八個,今日所到場的,也僅區區十六個。
除了身份依舊顯赫的幾個家族,沒有得到傳喚外,余下卻是族類後人已歸鄉,遠在淮西與南直隸,跟韓國公李善長後人一樣,一時半會難尋回。
不過除了這些曾經家勢顯赫的勳貴後輩們外,還有個外人,那就是如今在兵部行走,奉部裡的指派,而主動請纓的盧象升,加他一起,場中一共二十一人。
此時這些人在大殿內,站了已有半個時辰。
眾人心中雖有不解,但並未有任何一人出聲詢問,眾人在得到聖旨召喚時,無不感激涕零,其中部分人甚至對著皇宮的方向長叩不起。
多少年了,這朱家的後人總算是能再次想起了我等。
不過縱使有人心有不忿,這種話也只是敢在心中想一想,無人敢言。
他們實在是怕了!
大明立國至今已近三百年,他們這些家族,在立國之初無一不是顯赫一時的尊貴。
可僅到太祖末年,就凋零大半,剩下的,也一代不如一代,逐漸沒落了。
二百多年來,多少後人在夢中的極盡幻想,便是想著能有朝一日,重重鑄祖先的榮光。
可自太祖當年大開殺戒後,他們這些勳貴後代們,是一代不如一代。
先不說被太祖老人家親自懲戒的家族,有誰好端端的願擔這個責任,替他們翻案,敢為他們翻身?
再加上土木堡之變,更是一戰葬送大明二十萬的精銳,這場仗,輸掉的不僅僅是大明皇帝朱祁鎮的臉面,更還有各家的前途與未來!
各家的核心血脈,精英繼承人可都賠進去了!
於是一代一代下來,他們這些曾經璀璨的家族,也逐漸凋零,到他們這一代,有些家族甚至都快找不到人了。
此番得聖旨召喚,尤其是他們在入宮之時,發現竟不止是自己一人,而是十數人,並且眾人私下交流後發現,得到征召者,無不是曾經的開國功勳後代,於是,有心思活絡者,迸發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或許,我等眾人期待多少年的翻身機會,或許就要來了!
自萌發這種想法後,眾人無不是興奮不已,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提前感激涕零。
也是在這樣的想法支撐下,眾人此時不僅一個個心情好,並且耐性也變得出奇高。
坐在禦座上的朱由校,則按照兒子的提示,沉心掃視著在場的眾人,將所有人的表情,神態,一一納入了眼底。
按照兒子所說的,這些人的身份導致他們不得不用心替朱家做事,因為唯有奮力向前,才有機會重塑祖先的榮耀!
這些人,能力或許打問號,但忠心不怕有什麽大問題。
不過,機會就那麽些,另外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堪大用,所以需要仔細挑選一番,看看誰行誰不行。
從簡單的一個站姿就能看出一個初步的大概。
站立者,姿態舒展而挺拔,面色平和而穩定,眼神聚焦而堅毅,能做到這三點之人,不論能力如何,起碼心中自信,做事一般也更認真。
朱由校雖然奇怪為什麽兒子突然會知道這些,但一想兒子連神啟這種事都能遇到,這算個什麽?
加上他聽完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並沒有多想。
而朱慈燃也樂得老爹不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發現在經歷過這次神啟事件後,朱由校對他的態度比以前更好了,尤其是在他說一些事的時候,甚至有點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感覺,這讓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帶的第一個徒弟,他說啥就信啥,隻提問,不反駁。
他仔細一想,朱由校的年齡和當初的徒弟可不是同齡人麽,甚至還沒徒弟大呢。
他現在也慢慢發現,好像自己之前所擔心的一些問題,並沒有發生,自己實在是屬於小心過頭了。
不過他倒沒有後悔,畢竟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寧願準備全都白費,也不願事情最終功虧一簣。
跟朱由校說的這些,是他在前世帶新團隊的時候,經常用的方法之一。
做銷售經常會涉及到新團隊管理,在基層時要開晨會晚會,到中高層以後也常需開一些例會,並且工作性質導致經常出現提拔和培養新人的情況,久而久之,他也就慢慢摸到了一些辨別的能力。
他發現,那些做事比較踏實負責的人,一般在開會的時候,眼神不會喜歡隨意亂瞟,無論是坐還是站,姿勢也都相對正式一點,面容上的表情也大都比較平和自信。
這種人,要麽就是真的踏實能乾,就算是裝的,也一般是腦子活泛且有想法的聰明人。
所以他就將這個方法教給了老爹,來試一試眼前的這幫人。
在他們進來之前,特意先讓這些人站了快小半個時辰,算算時間差不多得有個四五十分鍾,然後他們才姍姍來遲,為的就是考驗一下這些人的耐性。
做大事的人,不論能力高低,一般耐性都比較強,在朱慈燃有限的認知裡,堅韌不拔是所有強者的標配。
場中的眾人,此時內心並不知道陛下心中在想什麽,雖然有些人已經感覺自己快站不住了,但還是在繼續堅持著,今天對他們而言,或許是此生唯一一次的機會了,他們不允許自己在陛下面前的表現有絲毫瑕疵。
“諸位稍微活動活動吧。”
朱由校在看了半天后,終於是出聲。
“不錯不錯,諸位愛卿很有先輩們的風范,不枉朕將諸位召集於此!”
隨著朱由校的開口,在場眾人緊繃的神經,也總算是能得以稍微松懈。
有些人聽話,稍微活動了一下酸脹不已的手腳,而有些人則為了在陛下面前留下個好印象,故意繼續保持不動。
“好了,此番尋諸位前來,是有要事需諸位替朕去辦。”
片刻後,朱由校開口說道,隨後他指了指站在人群中故意保持不動的幾個人,
“你,你,你,還有你,”
“你們幾個退下吧,後面的事與你們沒有關系。”
被點到的幾人,本來一臉喜色,以為自己的行為要受到陛下誇獎,結果沒想到朱由校會說這樣的話,頓時一頭霧水。
但陛下發話,幾人也不敢不從,於是乖乖行禮退出了大殿。
朱由校望著殿內同樣一臉疑惑的的眾人,笑了笑,隨後沉聲說道:“這幾人,還未從當年之事吸取教訓!”
“身為勳貴,自當以朕命為先。”
朱由校沒有讓余下眾人繼續疑惑,簡單乾脆的給出了解釋。
“朕讓你活動修整,那你就活動修整!”
“這般小事,都不願聽命,朕還能指望你替朕辦什麽大事?”
聽完朱由校的解釋與批評後,還留在殿內的眾人沉默不語,心中替幾人感到惋惜的同時,心中也是猛然一稟。
不少人卻從這番話中幡然醒悟:
確實,我等眾人,一身榮耀全賴皇帝信重,若真如陛下所言,連最基本的遵令這麽簡單的事都辦不好,又如何能得陛下信任?
不說陛下,就算他們自己面對這樣的手下時,都要早早讓他滾蛋。
“不說他們了,朕給過機會,自己抓不住, uukanshu 那朕也沒辦法。”
朱由校搖了搖頭,露出一臉惋惜之情說道,
這個方法也是兒子教他的,上來前,兒子專門跟他說:禦下,最首要的便是威信,沒有威信的人,便難以服眾,下屬也容易出現不聽號令,對命令安排大打折扣的情況。
所以今天召他們前來,隻為三件事:其一,示威,殺雞儆猴,用以建立獨屬於他個人的威信。
其二,施恩,解除他們過往種種隱形限制的同時,給予他們一條上進的路,以此獲得感激。
其三,造夢,展望未來,給他們指引一個通往康莊大道的方向,方向的盡頭則是光宗耀祖,最終徹底收獲人心。
“前幾日殿下得上天傳信,未來幾日後,北直隸多地,將有地震。”
“這所謂地震,也就是過往記載中的地龍翻身,月初南直隸與薊州附近,剛震不久,想來你們應該也不陌生。”
朱由校怕他們不理解,特意解釋道。
他簡單的給眾人介紹了一番情況。
朱慈燃最後還是決定同意父親,按照他編的故事這個版本,把消息公布出去,反正他已經提前做好,萬一地震沒有發生的後手準備了,所以此時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增添一些神秘色彩也無所謂。
“此番召諸位前來,是為兩件事,也可統一理解為一件事,那就是救災與練兵!”
眾人聽完,有疑惑,有不解,也有人神情大奮,但無人交頭接耳,所有人都繼續保持著沉默。
但所有人心中都是興奮不已,因為入宮前的猜測恐將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