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勳貴圈子,關於對盧象升這一幸運兒的嘲笑與奚落,他自然早有耳聞。
不過自詡為聰明人的鄧文明,雖不屑與這些廢物為伍,但身為勳貴一員,他也絕乾不出靠出賣這些消息博取信任的行徑。
看來真有人膽大不識趣....
“不行,自己必須要去勸勸!”
他如是想道,
他們這些勳戚,看似不同派系,實際上前途命運是牢牢綁在一起的,陛下不會因為個別人不識趣,就只針對某個人,在陛下眼裡,若是有幾個勳戚不遵令,就是整個勳戚群體不可靠!
若是因有人不識趣,導致陛下因此對他們這些人再有異樣看法,那就糟了。
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他賭不起,也不想賭。
...
神機營,一寬廣營房內,數位將士對著圖紙圍成一團,邊觀摩邊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而旁邊上則有幾位匠人時不時給他們解釋。
圖紙有兩份,一份是後世北方最簡單的泥巴炕,一份則是朱慈燃讓匠作監內調取的,川內鹽礦坑的鑽取法。
這二者,就是此次朱慈燃打算用於災後重建收買人心的利器。
原本打算是派出去的每支隊伍,都必須學會這二者的製作方法,出去以後,救災之時,要給那些房屋倒塌,受災嚴重的家庭重新將房屋立起外,順便再給他們盤個泥巴炕。
最簡單的泥巴炕,不需要太多技術,只要看過怎麽做的,一般都能做出來。
寒冷的北方,有個泥巴炕,那麽冬天就會好過許多。
而這個鑽井的辦法,則是用來替那些村子打井所用,這次地震,勢必導致一些受災嚴重的村莊,原來水井損壞和汙染,所以需要鑽取新井,在朱慈燃的設想中,一個村子,怎麽著也得2-3口井才能夠用,村頭、村尾各一口,村中心再來一口,方便村民取水。
他知道就算是前世,許多村子的水井,也就只有那麽一兩個,每次取水都很不方便,既然如此,不如做點好事,掏錢給村民打上兩口井,花費不大,但得到的聲望,是持續不停的。
這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可後來發現這東西就算再簡單,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去驗證和學習,不是說下令找人就能說做就做出來的,於是他便讓盧象升在組建各支救災隊伍之時,也同時把各營內,手藝技術都叫的上名的大匠單獨提取出來,另外組建幾支工兵營來;
他們的任務就是盡快熟悉這兩個物件的構造,未來哪裡救災進度快,就先派去哪裡一邊做,一邊現場教,教會了再去下一個地方。
這也是朱慈燃對未來建設兵團的一個小考驗,凡是做的好的,一律重賞!
對戰鬥兵團來說,上陣殺敵有獎賞和榮耀,那麽對他們建設兵團來說,今後大明各處的工地,就是他們的戰場,而每一個鑽研出來的新技術和建設完成的新項目,就是他們獲取獎賞與榮耀的途徑。
.....
“諸位,容我說一句,此番救災之事,是陛下對我等的考驗,諸位是聽從陛下的旨意,他盧都督,也只是替陛下辦事而已,諸位莫要置氣,壞了大事。”
夜晚,月明星稀,京城的某個酒樓包廂內,眾人落座,行酒一輪,鄧文明放下酒杯突然沉聲說道。
傍晚時他看到盧象升那目露凶光的眼神後,便下定決心要阻止悲劇發生,於是連忙讓屬下將剩余這些未曾遞交名冊的幾人,都請了過來,想勸上一勸。
此事是他進步的階梯,諸位不是他曾經夥伴,就是未來同僚,於情於理他都要伸手拉上一把。
“文明兄何出此言?”
另一人疑惑地問道,他剛又倒了杯酒,正打算敬鄧文明一杯,見狀便出言問道,
“可是文明兄聽到什麽消息?”
他旋即想到了什麽,皺起了眉頭。
眾人也是一頭霧水,面帶疑惑的看著鄧文明,希望他能給出個解釋;
他們這幾日連軸轉,甚至晚上都沒怎麽睡,要不是今天鄧文明親自差人來請,加之事情也都辦的差不多了,不然有些人都不一定能到。
“如此,在下便明說了吧,”
鄧文明掃了一眼眾人,在見到許多人面上的疑惑之情後,乾脆不再兜圈子。
“盧提督下令曰‘各營主官挑選人員後,需盡快編名造冊,遞交大帳’,此令各位可曾收到?”
“自然,”
“收到了,收到。”
眾人皆應,
“收到?那為何至今未去大營遞交名冊?諸位可知,這明日午時就是最後截止之時,爾等不怕逾期後,盧提督怪罪爾等?”
“我當是何事,你鄧文明急急忙忙將我等喚來,竟是為這?”
開始欲要敬酒那中年人苦笑一聲,他叫趙鵬,是南雄侯趙庸的後人,曾經的侯爵到他這裡,如今只是個普通的縣爵了,且徒有空名。
“我等怎會如此,文明你有所不知,我等這幾日就在忙於此事!”
他苦笑又將酒杯端起,
“也怪我等,這些年太過懶散,平日裡一個個人五人六的,但真乾起事來,卻錯漏頻出,不是我等不想早去,實在是有力未逮。”
他將杯中酒仰頭一口飲盡,露出難看的笑容,
“實不相瞞,我帳內人員統計出過不止一次錯,早晨剛要遞交之時,幸好出門前我那姐夫不放心,說替我看一眼,就這一眼,便找出幾個不妥之處,於是無法,在下只能再次返工。”
這番話說的在場眾人中,有幾人也一同羞愧的低下了頭,因為他們也一樣。
“原來如此。”
鄧文明了然點點頭,只要不是打定主意添堵,故意不去就行。
“勞煩文明你掛念,此事確實誤會,我等豈是那般不明事理的人?”
“是啊是啊,吾等豈是不知陛下心意的不忠之臣。”
旁邊幾人也隨聲附和。
“那為何遲遲不去都督那裡遞交名冊?”
鄧文明有些奇怪,他見幾人並不是說謊,於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確實是怪我等,找書苑 zhaoshuyuan 在文明你遣人來請之時,我也是剛將名冊編造完成,人員也都梳理組建完畢。”
趙鵬苦笑道,其他幾個也都點點頭。
諸如手下出現逃丁和因連、隊長任命而起了衝突等事,他是不願在昔日老友面前提起的。
這兩天之所以沒去大營遞交名冊,除了這些原因外,還是因為宮內傳出的兩份圖紙。
圖紙雖然由工兵營的匠人們在研究,但根據命令,他們日後也是要學如何操持的,於是各營都予以下發提前了解。
他也得了幾份,這一拿不得了,幾個心腹手下知曉,他們手下也隨之知曉。
京城的冬天是一年冷過一年,每年寒冬便是無數百姓家中最難熬過的時節。
而泥巴炕不僅簡單,並且實用,他麾下許多人,趁著這幾日三大營人員進出,兵丁調配散亂之際,悄悄成群結隊跑回家去盤炕了,
而另外些人,則被他調集在一起,研究那鑽井之法。
不過這實驗井,不在別處,而是在他自家的院裡。
也不怪他如今志短,別看頂著縣爵的稱號,但縣爵與縣爵之間,生活質量也是天差地別的。
人窮志短,有些話,他自是不願多說。
而鄧文明得知大致原由後,也並未深究,原本他就只是擔心有人搞事,故意給上司添堵從而影響和牽連自己而已。
並非真是為了眾人的前途考慮。
雖然幼時感情確實很好,但這些年,尤其是自打自己繼承爵位後,他當年這些童年友人之間的交往,也基本漸漸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