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國,相國府。
一位穿著窄袖的貼裡,衣著皇家賜福鬥牛紋樣,腰掛鏟形腰牌一紅穗,頭戴雙拱形無腳官帽的太監,手中捧著聖旨宣讀著,語氣頗為恭敬。
他的對面站著一位衣著深衣,身無配飾,頭戴純陽巾,腳踏雲頭履的白發青年,很是俊美,似有潘安之貌。
另一邊,青年的父親站在一旁,衣著黑色圓領袍、頭髮僅僅是綰成發髻盤在頭上,以笄固定,放浪形骸。
兩個人微微鞠躬,等待天使誦讀聖旨。
“臣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以來,皇天后土,佑我丹陽。”
“今天下太平,海內晏然,百姓安居樂業。”
“朕乃眾望所歸,承蒙天恩,得以繼承大統。”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朕不敢自懈。”
“今得知天下有一賢人,才能出眾,天下聞名;品德品行,世間罕有”
“朕念及此,特下旨令:自即日起,將念廣君評級為上上品,以示朕之至誠心意。”
“望受旨人承旨之後,速速依言行事,不得有誤。”
“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緊接著,太監將手中的聖旨雙手遞上,等待念廣君接旨。
念廣君甩開衣擺,單膝跪地接過聖旨:“念廣君謝陛下天恩,陛下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切禮儀結束,太監同念廣君寒暄了一句後,朝著念廣君的父親拜了一拜:“相國大人,事已交代完畢,在下告退了。”
“辛苦你了。”念兆玉很給面子地和他交談了幾句,便將其打發了。
看著太監徹底離開相國府,念兆玉的笑容收回,碎了一嘴:“沒卵的狗東西,要不是為了君兒的聖旨,早將他亂棍打出府了。”
念廣君將聖旨交給仆人,伸著懶腰,剛要離開,念兆玉叫住了他。
原先鄙夷不屑變得和顏悅色:“君兒,不錯,上上品,有為父當年風范;再過幾日,你便是天下聞名的清官,可參與鄉品的評定。”
“不過要時刻注意,上品,哪些氏族適合中品,寒門有看中眼的,可提至中品,但不可多,濁官不能變清官,其余皆評為下品即可。”
“這天下終究是世家和陛下的天下,寒門可為官,也可升官,但不可為逾越,只需一年半載,你便可名滿天下,到時也可由清官變為朝官,念家長子當五品做起。”
聽到父親如此解釋,念廣君微微一頓,深呼一口氣,轉身鞠躬感謝父親教誨,並說出的想法:“君兒知曉了,但君兒心不在此,還望父親寬限一段時間。”
這話念兆玉不愛聽,也聽出兒子的言外之意,忽地臉色一板,緊緊盯著兒子,似在用眼神逼迫他改口。
“父親大人,還望寬限。”念廣君如同一隻倔驢,直視自己的父親,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如心有不快,父親大人可懲戒我一番消消氣,但君兒絕不改變主意。”
就這樣,兩個人僵持著,直到念兆玉先開口說話:“隨你吧,念家還沒到需要你來支撐,不過鄉品評定你必須去,否則免談。”
念廣君大喜過望:“感謝父親大人,我定會去的。”
“走吧,走吧,看著眼煩。”念兆玉擺擺手,像趕蒼蠅一般,攆走了兒子。
看著兒子屁顛屁顛離開的背影,念兆玉口中喃喃道:“臭小子,你可要記住了,自己是念家的嫡長子,是天下第一流念家未來的掌舵人。”
“如果鬧得太大,可不好收場了。”
念兆玉從暗門處掏出一份卷軸,攤開手裡的卷軸,記載著念廣君從孩童到青年的行為和話語,是如此的離經叛道。
自念廣君孩童說出了一些不符合這個世道的華,他便時刻注意著,記錄著,如今,他對於兒子的想法不說大致了解,但也略知一二了。
“不過,誰沒有年輕過,誰沒有走錯路呢。”
“希望最後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吧, 這個世道終究是世家與陛下的天下,是念家與孫家共治天下。”
說罷,念兆玉將卷軸丟入了火盆之中,這是他特意準備的,這卷軸對於念家來說是把柄,也是讓念廣君萬劫不複的把柄,他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只要兒子迷途知返,他不會做到最後一步。
念兆玉靜靜的看著被火焰燃燒的卷軸變成灰燼,就如一粒粒塵埃落入他心底的深淵,無人可以知道那是什麽,即使是這個天下的君主也不行。
此刻,剛剛回到房間的念廣君,急不可耐地脫掉這身昂貴的衣物,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粗葛製的交領窄袖、短袍衫、軟裹頭巾,合襠褲和方頭方口麻布履,將其一一穿好。
準備完畢後,打開房間通往外面的密道,這是兒時他要求父親挖出的,父親也效率很快,僅僅半載便完成密道,他也時常通過密道出去玩,父親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至於他為什麽不喜歡呆在府內,那是因為作為重生者外加穿越者,府內壓抑、凝重和事事小心的氣氛不適合他,雖然他很感謝能夠擁有這種家世,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明明這個世界擁有類似21世紀的科技,但社會還是老舊的封建制度,早應該被掃進垃圾堆的制度;除了皇帝、世家,地方豪強,寒門,其他的人類在這個世界都不算人,是物品、是耗材、是一堆堆數字,作為經歷現代化生活的社會接班人,這不是他想看到,也不是他想要生活的世界。
他想要改變,但他太弱小了,弱小得自己的身份都無法擺脫,只能徐徐而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