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羌人撤退,關山馬場徹底成了過去。
這條消息,不僅向著鹹陽快速傳遞,同樣也傳到了北方王庭那裡。
……
隴西東南,百裡。
順著五尺道北上的四萬大軍,正不緊不慢的趕路。
嬴軒在最前方心中不斷盤算。
南海郡加上揭陽駐軍一共有三萬將士(駐軍一萬)、桂林郡留了三萬將士、象郡三萬將士、交趾三萬將士,這都十一萬了。
再加上番禺、珠崖三萬水師,印度洋港口三萬、哀牢夜郎所在的雲南郡三萬。
說是數十萬大軍,分散下來倒也沒有多少啊!
嬴軒此刻忽然有些理解,後世那些火力不足恐懼症了。
以前手下兩百人的時候,自己都敢衝壽春。
可現在麾下數十萬了,反而越來越覺得不保險。
若是跟匈奴開戰,只怕要再多個幾倍才行,可後勤、裝備、糧草、將士訓練都要跟上,這讓嬴軒不得不開始考慮。
要不要訓練一支脫產的精銳部隊,畢竟一漢當五胡才是正題。
嬴軒皺眉有些憂愁的歎氣,一旁同樣皺眉的是二牛。
他糾結的看著嬴軒,好似想要說些什麽。
有些急迫的都下意識擠走了身旁的張良。
張良在一旁看的哭笑不得,正想開口逗逗二牛。
卻看到前方路邊,一對母女孤零零的抱在一起。
寒風刮過,讓兩人忍不住狠狠打了個寒顫。
嬴軒皺起了眉頭。
回身下令。
“原地扎營休息,明日一早再行進軍!”
聲音落下,大軍頓時紛紛鋪開,將士們大都忙碌了起來。
生火的生火,做飯的做飯。
搭設的營地邊界不多時就將的母女兩人籠罩在內。
兩人似乎是被大軍嚇到了,就窩在那裡絲毫不敢動彈。
沒有嬴軒發話,卻也沒人去理會。
嬴軒挑了下眉,看了一眼二牛。
二牛卻是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什麽意思。
嬴軒頓時無奈的說道。
“瞎嗎?看不到人家娘倆快凍壞了,就不會請過來烤烤火?”
“就你這樣,還想找媳婦!”
二牛恍然大悟。
好似一輛戰車一樣,咚咚的向兩女跑去。
可誰知道,如此這一下卻是嚇壞了,懷中的幼女。
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二牛頓時尷尬的站在原地,也不敢再向前。
嬴軒頓時忍不住捂眼,有些看不下去。
擺了擺手,張良頓時上前輕聲安撫。
“不用怕,我們這些都是大秦將士,不會欺負大秦子民的。”
“天冷,不如一起來烤烤火吧。”
張良指著大營中間火勢最凶猛的篝火。
那大些的女子抬起髒兮兮的臉,竊竊的看了一眼。
有些渴望,卻還是搖了搖頭。
張良笑了一下,也不強迫。
“不用怕,反正我們的火會燒一夜,你們什麽覺得冷了,都可以靠過去。”
“沒人會在意!”
話語說完,張良伸手拉著二牛就走。
二牛隻來得及對那女子齜著大牙乾笑了兩聲。
回到嬴軒身邊,張良說了一句。
“看著像姐妹,不像母女。”
嬴軒一愣,姐妹倆深夜怎麽會在這荒郊野嶺?
這個時代,年輕女子夜晚在野外,就和被剝了皮的兔子一樣沒什麽差別。
等兩人離開,一陣寒風吹襲,讓原本就穿著薄衣的兩女難以忍受。
大些的女子看著不斷發抖的幼女有些不忍,終是小心的走了過來。
就站在篝火不遠處,顯得十分無措。
嬴軒正吃著將士們煮出來的米粟,手中還舉著個王丞烤出來的野豬肉。
大口吞咽,看的那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不停咽口水。
嬴軒扭頭,看向了雙手各拿一塊豬肉,嘴巴鼓鼓的,眼神卻不時飄過去的二牛,又是歎了口氣。
用力踹了他一腳。
“你能吃那麽多?不會分給人家一點?”
二牛這才恍然大悟,急忙連聲哦哦。
低著頭爬過去,將手中野豬肉塞給了女子手裡,女子不敢接還差點掉在了地上。
嬴軒真的是無奈了。
身後的昭寒也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嬴軒擺了下手。
昭寒便立刻明白,上前走到女子身邊,小聲的說了幾句。
女子不知怎麽,就放心的將手中死死攥住的幼女交給了她。
昭寒領著幼女來到嬴軒面前。
嬴軒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辮子,又將其黑不溜秋的小臉蛋擦了擦。
露出了通紅粉嫩的皮膚。
這時嬴軒才想起,窮人家冬天將臉上弄髒,有些是為了防凍的。
可別因為自己擦乾淨,反而給女孩凍壞了。
但女孩並不在意,只是死死盯著嬴軒手中的豬肉。
嬴軒笑了笑,將豬肉塞進了女孩手中。
女孩還十分乖巧的對著嬴軒彎腰感謝了一下,這才狼吞虎咽。
嬴軒抬頭,看著不遠處十分局促的女子與二牛沒有再理會。
反而逗著小女孩。
“伱們要去哪啊?”
小女孩雖然嘴裡鼓鼓的,但卻很懂禮貌。
一邊嚼著,一邊不耽誤回答嬴軒。
“我們要去隴西找父親與哥哥!”
嬴軒一笑。
“那怎麽就你們倆人啊!”
女孩繼續說道。
“娘親去世了,姐姐和我沒人管,家裡沒吃的太餓了。”
“我們只能來找父親!”
嬴軒頓了一下,看著一臉幸福表情的女孩歎了口氣。
這天下,終究是貧苦的啊!
身旁的張良也是皺眉,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女孩的頭髮。
“正好,我們也要去隴西,你倆跟著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啊?”
嬴軒笑著問道。
女孩停頓了一下,回身看向了身後的姐姐。
這時,姐姐也摸了幾把臉,露出普通卻堅毅的面容。
這才走到嬴軒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禮。
嬴軒揮了揮手,指著昭寒好似隨意的說道。
“我們正巧也要去隴西,路上也沒個人跟她做個伴。”
“不如一起同行,等到了隴西你倆再行離去。”
話音落下,女子急忙感謝,嬴軒卻是不在意。
指著二牛說道。
“他先發現你們的,倒是可以謝謝他。”
女子回身,看著傻傻的二牛,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下頭。
二牛心知公子是在幫自己,可也只知道露出滿臉的傻笑。
急的嬴軒都忍不住撓了撓頭。
女子卻還是感謝到。
“草民多謝長公子!”
嬴軒正要歎氣,給二牛的機會又被浪費了。
這時,懷裡的小女孩卻忽然驚呼。
“長公子?長公子在哪?誰是長公子?”
嬴軒有些驚訝的看著小女孩。
“怎麽啦?你找長公子幹什麽啊?”
女孩瞪大了眼睛說道。
“長公子會讓我們有飯吃,有衣穿,還不會隨意欺負我們!”
嬴軒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向姐姐。
姐姐有些慌張的急忙說道。
“草民是長沙郡人士,前些日子,街上到處都是宣揚您事跡的九江人。”
“幼妹聽得多了,也就跟著喊幾句,您千萬莫要怪罪!”
可那女孩卻嘟著嘴堅定不移的說道。
“是真的!”
“那些人都說是真的,肯定是真的!”
“等長公子從南方回來,我們就都有吃的了,再不用害怕睡覺時被肚子吵醒了!”
此話讓場面安靜了下來,嬴軒張了張嘴,最後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他忽然第一次覺得,“大秦長公子”這五個字有著多麽沉重的份量。
這時,身旁的張良卻是開口問了一句。
“那是長公子好啊?還是始皇帝好?”
這個問題頓時讓姐姐瞪大了眼睛,這可是殺頭的送命題啊。
她對這個長相好看的男子,原本的好感瞬間全無,伸手就想將女孩拉回去。
可這時,女孩皺著幼小的瓊鼻小聲說道。
“大人們都說,始皇帝殺人太多,壞!”
“當然是長公子好!”
張良頓時哈哈大笑。
嬴軒無奈的瞪了他一眼。
看來張良還是對始皇帝有不小的意見。
連這點事都要問出來爽一下。
嬴軒頓了兩息,卻不知為何,也忽然跟著笑出了聲。
頓時在場所有人都笑了。
唯有姐姐看到這一幕愣了又愣,有些不知所措。
翌日,大軍繼續行進,一路上有了個小開心果。
嬴軒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張良看在眼裡,也是松了口氣。
長公子一路上想到的越來越多,心中的事也越來越雜亂。
張良生怕壓垮了他。
畢竟他才十四歲啊。
如今有個小女孩,能讓長公子恢復一下鹹陽時輕松的狀態也是好的。
可剛想到這裡,前方斥候忽然匯報。
“報!前方出現了散亂馬群,好似從北方跑過來的。”
嬴軒一愣皺眉下了馬車,駕馬隨著張良等人駕馬上前查看。
可還沒等前去,就看到一匹黑馬,帶著數十匹高大俊朗的馬匹衝了過來。
它們衝到大軍前便嘶鳴不止。
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嬴軒愣神,這是何意?
緊接著,就有將士發現。
“這匹馬的身上還有傷口!”
眾人一看,其中一個確實是脊背處,留著不少的血。
幸好傷口較淺,應該是距離不夠,緊緊是被刀尖劃破了而已。
這時女孩卻也指著黑馬,口中喊著。
“哥哥,哥哥!”
嬴軒看去,那背上的鬃毛被編成的辮子和女孩頭上的十分相似。
他皺眉向西北望去,心知隴西出事了。
下令五百騎兵出列,率先去往隴西探路。
他們戰力最強,就算是遇到了什麽危險也能衝殺出來。
看著騎兵離去。
嬴軒心憂。
那裡可是大秦最重要的養馬之地,若是出事只怕自己後續的計劃就會完全落空。
到時面對冒頓的輕騎大軍,就算是大秦也只能固守長城。
說不定,連歷史上收服河南地都做不到!
於此同時,那大秦的北方之地。
東胡已經被冒頓徹底擊潰。
就連最後躲在山裡的,也因為大雪,動物減少沒有充足的食物,而不得不下山投降。
幾乎同時,在進攻烏孫、樓蘭的右谷蠡王此刻也傳來大勝的消息。
自此,匈奴徹底將領地擴展成了佔據整個蒙古高原的龐然大物。
東起大興安嶺,西至阿爾泰山,北抵貝加爾地區,南至河南地。
已然是一個在地勢上不輸於大秦的強大國家。
此刻,王庭大殿之上。
麾下的左谷蠡王開心的載歌載舞。
一邊向嘴裡灌著酒,一邊說道。
“這還真要感謝那大秦。”
“若是沒有九江傳來,畫有馬鐙的消息。”
“我們的騎兵也無法這麽輕易的碾壓東胡各地!”
身旁的右賢王也是笑道。
“這秦人的腦子就是好使。”
“怎麽就能想到這種讓人從馬上站起來的好東西!”
左谷蠡王卻是不屑說道。
“好使又怎樣?如今我胡(匈奴自稱)已是今非昔比。”
“那大秦只怕也是瑟瑟發抖之中,等明年一開春,數十萬胡人鐵騎必定要讓大秦知道什麽才叫做騎兵!”
下方眾臣們熙熙攘攘,皆是有著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
可王座之上的冒頓,卻是看著不斷傳來的壞消息,眉頭緊皺。
屈氏、九江、趙佗、南越、西甌、他布下的手段幾乎盡數被大秦掃除。
大秦內部的舊貴族們也紛紛被始皇帝一個假死滅絕。
匈奴將要面的一個,史無前例團結一致的大秦,他不知道結果會是什麽樣。
月氏也被大秦吞掉。
相當於匈奴僅剩下西羌一個盟友。
而且這個盟友可是一點也不受他的轄製,會不會幫匈奴完全看他們自己的心情。
這與冒頓的計劃,產生了很大的偏差。
不禁讓他皺起了眉頭。
以前他一直認為,天下能夠被他當做對手的只有始皇帝一人。
可現在,他看著手中的薄紙。
這一切都落在五個字上。
“大秦長公子!”
冒頓皺眉,這個年僅十四的長公子,一路南行。
將自己所有的布局一一掃除。
曾經自己暗示那植納刺殺他,只是想刺激一下始皇帝而已。
卻沒想到,因為此舉引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日後,此人只怕也會成為自己南下的巨大阻礙。
冒頓看向西南方,內心有些擔憂。
最後一個手段,若是再毫無效果,南下之計就當真要與大秦硬生生的碰撞了。
到時,只怕不知要死多少人才會分出勝負。
……
隴西。
隨著五百銀甲快速接近關山馬場。
臨洮再次將警戒抬升到最高等級。
知道得知了其身份與來意,臨洮的縣令才哭喊著出門迎接。
當縣令帶著騎兵來到關山馬場,只剩下滿地屍體與一片廢墟。
一眾銀甲騎兵看著空無一物的馬場頓時知道。
要出大事了。
狄道對面。
羌族營帳內。
“混帳!”
“交代幾遍,不要殺人不要殺人,你們還是不聽,完全壞了爰劍的大計!”
坐在首位的爰劍此刻面無表情,看著跪在營帳中間的將領被四周的族長們呵斥。
直到最後才開口。
“莫要急躁,做都已經做了,一個村子而已幾百口人。”
“殺了就殺了吧。”
那將領面露喜色,急忙想要感謝爰劍饒恕之恩。
可緊接著,爰劍就冷聲說道。
“但再有下次,出手的部族,就不需要算在我諸部之內了!”
“獨自面對大秦的怒火吧!”
將領面色難看,但還是心懷感激。
一旁的其他首領卻是說道。
“可這樣,會不會使得大秦將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啊?”
爰劍卻是不在意的說道。
“不然我派人去河南地幹嘛?”
“不就是怕你們搞砸嗎?”
眾人一愣這才知道這一手的用意。
“一個村落而已, 相較於上郡被屠的幾座城,不過是小事!”
“大秦不會將仇恨放在我西羌身上的,再加上我們立刻撤回西部。”
“他們就算想報仇,沒有耐寒、耐旱的馬匹,也拿我們沒有絲毫辦法!”
此話讓眾人皆是松了口氣。
他們也都安心的開始指揮各族將士向西撤離。
……
隴西關山馬場。
滿是血跡的村落中,嬴軒面色難看至極。
在他身邊,那匹黑馬正跪在院子裡,不停抽泣。
它好似知道,自己的小主人死在了這裡。
身旁,那姐姐捂著嘴巴拚命按下自己的哭聲。
怕嚇著有些呆愣不解的妹妹。
可妹妹看著黑馬,好似已經明白了什麽。
她眨了眨發紅的眼睛,有些哽咽的回身看向嬴軒。
“他們都說,長公子會保護每一個大秦子民。”
話音停頓在這裡,這次她似乎沒有那麽堅定。
而是嘗試著輕聲問到。
“是真的嗎?”
嬴軒冰冷的臉上強行擠出了一絲笑容。
內心酸澀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言語堅定的說道。
“真的!”
隨後轉身,回望關山馬場。
如似寒冰般的聲音傳遞而出。
“讓郡守前來見我,傳令四周各郡,守軍集結!”
“放棄長城!”
嬴軒目光直直的眺望向西方。
“我大秦,不需要守城!”
感謝“咯忽懶、這個名字炸裂”的打賞。
老板發大財!!
房子還在找,看了好多都不合適.先加一大更,這幾天找到了再繼續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