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小姐姑娘們可以同賈母坐在一起吃飯,媳婦們卻只能站著伺候。
冬日天短,晚飯吃的早。賈母帶著林黛玉和迎春、探春、惜春姊妹吃了碗粥,便讓人將飯菜撤了下去。
王嬤嬤和雪雁這時才上前給賈母磕頭。
賈母笑對王嬤嬤道:“這些年辛苦你了,這次回京又受了累,你們歇息去吧。”
王嬤嬤:“是。”答著,帶著雪雁隨婆子退了下去。
“唉,這怎麽能行呢。這一老一小的......”
賈母搖了搖頭,說道:“我看呐,就讓鸚哥伺候姑娘吧。”說著,望向鸚哥,“鸚哥......”
鸚哥:“哎。”
賈母:“你伺候姑娘,今後就改叫紫鵑吧。”
紫鵑:“是。”
賈母又把目光望向邢夫人:“那些個粗使的丫頭和院裡的婆子們,和迎春她們姐妹一個樣。”
邢夫人愣了一下,口中答著“是”,眼光向王夫人掃去。
王夫人則一如往常,臉上平淡得像一片靜水。
林黛玉看在眼中,這才明白賈瑛那句“侯門公府的新聞笑話比戲上的還要精彩”。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說道:“哎呀,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
林黛玉覺得好奇,什麽人,這樣放誕無禮?
現在可沒有視頻和照片,林黛玉從賈瑛那了解了寧榮兩府的情況,卻分不清誰是誰。
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丫鬟圍擁著兩個人從後房門進來。
二人的長相鮮豔嫵媚,一個恍若神妃仙子,一個風流嫋娜。
林黛玉連忙起身接見。
這時,秦可卿先一步迎了過來,向林黛玉道了萬福,口中說道:“請林姑姑安。”
林黛玉明白,這就是賈瑛的侄媳婦,秦可卿。
林黛玉笑著對秦可卿點了下頭,又把目光望向王熙鳳。
正準備開口,賈母說話了:“你不認得她,她是我們這裡有名的潑皮破落戶兒,南省叫‘辣子’,你呀,就叫她‘鳳辣子’吧!”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大家都瞅著王熙鳳笑。
尤氏笑著說道:“這是你璉二哥的媳婦璉二嫂子。”
林黛玉忙上前見禮:“璉二嫂子。”
王熙鳳兩手有力地攙住了她,上下細細打量了一回,笑著說道:“哎呀,天下真有這樣標志人物,我今兒個可算頭一回見了!”一面說,一面攙著林黛玉在賈母身邊坐下,“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頭心頭一刻不忘......”
說到這裡,目光在迎春、探春和惜春身上掃過,接著說道:“瞧這通身的氣派......唉,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孫女兒,倒像是嫡親的孫女!”
說的大家又都笑了起來。
林黛玉聽了,心中一笑,果然是個八面玲瓏的人,這些話表面上是稱讚自己,實際是討好賈母,又誇讚了三春姊妹,虛偽,善於奉承。
王熙鳳見林黛玉只是微笑,並無反應,心中沒了底,又轉了一種方式,歎了口氣,說道:“隻可憐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麽姑媽偏就去世了呢!”說著,便用手絹拭淚。
賈母見林黛玉眼中又泛出淚花來,忙道:“快別說那個了,我剛好,別再提了,啊!”說著,把林黛玉摟進懷中勸慰。
王熙鳳一聽,又露出了笑容:“正是呢!我一見妹妹,又是喜歡,又是傷心,就忘了老祖宗。該打,該打!”
賈母笑著點了點她:“該打!”
王熙鳳拉著林黛玉的手,溫言道:“妹妹幾歲了?妹妹到這可別想家,要什麽吃的玩的,隻管找我。丫頭婆子們有什麽不好,也隻管告訴我,啊!”
王夫人突然問道:“鳳丫頭,婆子丫頭們這個月的月錢放了沒有?”
王熙鳳心裡一咯噔,怎麽突然問起這個,難不成放印子錢的事走露了?
這兩年,除了老太太、邢夫人、王夫人,以及三春姊妹屋裡,其他人的月錢全部延時發放。然而王熙鳳在上個月就將月錢從公帳上全部預支了出來,她將這筆錢放作“印子錢”,一個月最少有一兩百兩的利息。
王夫人:“鳳丫頭?”
王熙鳳回過神來:“嗯。”接著笑道:“我忽然想起太太交代的事走了神了。啊,月錢早幾天就放完了。才剛我帶人到後樓上找緞子,找了半天,也沒見太太說的那樣的,想是太太記錯了。”
聽她這麽一說,王夫人先瞟了一眼林黛玉,接著說道:“有沒有,什麽要緊。”端起茶喝了一口,放下,“也該隨手拿出兩匹來給你這妹妹裁衣裳。”
隨手?
王熙鳳愣了一下,接著小心翼翼地望向賈母。
果然,賈母臉上立刻陰了一下,斜了王夫人一眼,卻又不好說什麽。
尤氏說話了:“看我,光顧著歡喜,把正經事給忘了......”說著,招呼婆子將那兩隻箱籠又抬了過來。
尤氏走到箱籠邊掀開箱蓋,第二隻箱籠裡竟是帳簿和銀票。
眾人都是一驚,同時把目光聚在尤氏臉上。
尤氏笑對林黛玉道:“京城天氣嚴厲,你身子又弱,肯定怕冷。”伸手在第一隻箱籠裡拿出一件白狐皮襖子,“這也是二叔在信中囑咐的。”
聞言,林黛玉眼睛一亮,起身朝尤氏一福:“謝大嫂子。”
尤氏笑著看了看她,從第二隻箱籠裡拿起一本帳簿,說道:“孔家的五萬畝良田已過到二叔名下,孔家大方,將下半年的地租都讓給了咱們。 ”說著把那本帳簿遞給林黛玉。
林黛玉微微一笑:“二哥哥說了,我坐等著收租就行......”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了,對賈母說道:“外祖母,二哥哥有封信給您。”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呈給賈母。
賈母望了望尤氏,又望了望她手中的帳簿,這才接過信展看,只看了數行,便愣在那裡。
眾人都驚呆了,什麽“孔家的五萬畝良田”,什麽“地租”,到底是怎麽回事?
好一陣子,賈母才回過神來,說道:“以後林丫頭的一切花銷都從地租裡面扣,不會佔榮國府的一分一毫的便宜。”說完,狠狠地盯了王夫人一眼。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望向王夫人。
王夫人咽了一口氣,她手裡捏著的那串念珠冒出汗來。
她已經能想象賈政知道此事的反應,心中對林黛玉的憎惡又多了三分。
邢夫人的嘴角露出了蔑然的一笑,走上來拉著林黛玉的手,說道:“你大舅舅才剛說了,讓你不要想家,跟著老太太和舅母,同家裡一樣,有什麽委屈隻管說,不要外道才是。”
林黛玉微微一福:“是。”
賈母剛想說什麽,邢夫人接著說道:“她大舅舅還說了,天寒地凍的,外甥女遠路才來,身子又弱,要好好歇息,就不用過去請安了。”
又對林黛玉,“你大舅舅連日身上不好,你身子也不好,恐過了病氣。這也是為了你好,千萬不要多想啊。等過些時日,大舅母帶你家去吃飯。啊!”
林黛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