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21年,李世民擊潰聯軍,俘竇建德,王世充投降。竇建德的余部劉黑闥也被擊潰,河北至此平定。
大唐佔據半壁江山。
這個年頭,慶賀改朝換代的只有唐王的部下,對老百姓沒有半點影響。
不過,沒了戰亂,老百姓得以生民安息,總算熬過了苦日子。
戰亂過後,北方太平,那些因為逃過戰亂而躲避到山林的人,紛紛下山。
回到家鄉後,看著家園殘垣斷壁,一個個沉默不語。
“爹爹,我們家怎麽變成了這樣?”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手裡牽著一個七八歲的童子,看著早就焚毀過後的房子,天真的問道。
原本用茅草搭建的房子早就沒了頂,半邊牆塌了一半,屋裡的簡單家什早就變成了一堆灰,唯一的大水缸也只剩下了一個底。
秋老土看著滿目瘡痍的家,盡管早就做好了家毀房倒的準備,真的看到這間自己親手蓋的房子毀的不像樣子,淚水還是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他有三子一女。
長子被唐兵抓走,生死不知。
次子被竇建德抓走,生死不知。
唯一女兒,在山林中躲避戰亂,被狼叼走。
秋老土拿棍去追,但也沒有救下來。
其妻戚氏,因為傷心過度,又為了省些吃的給小兒子秋白,患病而亡。
如今秋家只剩下父子二人,若不是有人在山野傳信,洛河不再打仗了,父子在山中再待些日子,也說不定會葬身山林。
只要不打仗,來到平原要比山林安全他多,山中多虎豹豺狼,要不是為了活命,沒人願意把自己的性命置於危險之中。
當晚,父子二人露宿荒野。
秋老土此時還不敢整理房屋,若是傳言為假,戰端又起,辛苦整治的房子又將毀於戰火。
畢竟,洛陽近郊處於近戰之地,幾乎每次兵亂,都會波及。
“白兒,我先給你做飯。”秋老土將身上唯一的財產,一口鐵鍋取了下來。
他找了三塊石頭,墊在鐵鍋底下,又在缸底取了些水,找了些柴禾,又從懷中掏出一塊風乾的雞野肉,丟在鍋中。
然後在破屋轉了一圈,居然看到倒掉的房梁壓在地面的一側生了幾朵鮮豔的蘑菇。
“有肉吃了。”秋白拍著手叫道。
“是啊!如果以後不打仗,就會有好日子過了。”秋老土想著過世的親人,含淚說道。
肉化在鍋中,幾隻鮮豔的蘑菇也被秋老土撕碎丟在鍋中。
不一會兒,鍋裡傳出陣陣香味,此時,一個老婦帶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女孩子慢慢蹭了過來。
“老土哥,能不能給一點吃的,我們實在太餓了。”
老婦羞紅著臉,衝著秋老土乞討,老婦叫梅氏,是秋老土的鄰居,他丈夫前兩天打算去獵隻兔子,卻一去未歸。
在山上,還能尋到一些野菜,來到平原後,能吃的東西都讓人刮了三遍,什麽都沒有。
母女二人這兩天靠喝水充饑,全身浮腫,看起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秋老土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就只剩下一塊乾肉,原本打算吃三頓,若是分給梅氏母女,一頓就吃沒了。
“這個……”
若是不給二人吃的,只怕她們母女會活活餓死,但吃了這一頓,下一頓從何而來,他還沒有眉目。
秋老土想了想,似乎四個人吃一頓和兩個人吃三頓後面臨的困境都差不多。
但他有著小農天然的狡猾和心機,看著梅家閨女,見其雖然面黃肌瘦,但好歹是個女孩子,便說道:“吃我家的飯,你閨女要給我兒子做媳婦。”
梅氏聞言大喜,雖然知道秋老土做事從來不吃虧,但這個要求太低了,母女二人還不知能活多久,別說給秋白當媳婦,就是閨女給秋老土當媳婦,她也只能答應。
四個人圍著鐵鍋,望眼欲穿。
半小時後,秋老土撤了火,梅氏不等湯冷,就上前去舀肉湯,秋老土一巴掌拍了下去,將他的破碗打在地上。
然後自己拿出碗,舀了一碗,先遞給了秋白。
秋白接過碗,大口的喝了起來,不一會兒,陶碗就見了底。
饑餓之人不能飽餐,喝了一碗後,秋老土拿起碗,舀滿,自己喝了滿滿一碗。
然後奪過梅氏的碗,又舀了半碗,遞給小女孩,小女孩喝了半碗後,明顯沒喝飽,眼巴巴的看著鍋中。
秋老白不讓她多喝,何況鍋又不大,只剩下一個底了。
秋老白衝梅氏努了下嘴,梅氏如一頭餓狼般的衝了過去,也不用碗,端起鍋就直接喝了起來,最後將鍋底都舔的乾乾淨淨。
這點吃食四人分食,只能勉強餓不死,但要人吃飽,一個人將一鍋湯吃了也不見會飽食。
秋老土看著梅氏的女兒,問道:“以後杜娟就是我的兒媳婦了,剛才說的話算數吧!”
“算數,算數,只要能讓我倆活命,你現在當我摁手印都行。”
“小娟啊!”看著小姑娘機靈的眼神,秋老白本來想說什麽,沒有說出口,皺了下眉,這下子又多了兩張口,下一頓飯還沒有著落,怎麽養活四人是他面臨的最大問題。
正思索下一步去哪弄點吃的時候,兒子秋白突然捂住肚子,對秋老土說:“爹,我肚子疼。”
“兒子,你怎麽了?”秋老土只剩下這麽一個兒子,可不能讓他有個閃失,瞬間頭上冒汗。
剛想去摸兒子的頭,他的肚子突然如刀絞一般,看到戚氏母女也一起捂著肚子喊痛。
“老哥,你做的肉湯有問題。”戚氏的頭上疼出了汗。
“不是肉的問題,是蘑菇,這蘑菇有毒。”秋老土咬著牙說道。
“兒子,你快去水缸那裡去喝水,喝點水就好了。”看著兒子秋白面色蒼白,秋老土急忙催促:“快去,你不能死,你死老秋家就絕後了。”
秋白掙扎著爬向水缸,與此同時,杜娟也掙扎著向水缸爬去,秋老土心中著急,罵道:“小娟,你這個白眼狼,你不許喝水,把水留給……。”
說完這句話,趙老土感覺眼睛昏花,頭冒金星,渾身沒有一絲力氣,頭重如石,慢慢的失去了知覺。
戚氏不甘心的瞪著眼睛,看著天空,前一刻以為找到了倚靠,哪知瞬間便命喪黃泉。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臨終前看到的最後一眼便是杜娟爬到了水缸前面,大口喝著缸底的水。
四個人中,秋氏父子喝的肉湯最多,戚氏雖然喝的少,但毒蘑菇吃的最多。
杜娟喝飽了肚子,肚疼稍減,她用手指在自己的口中掏了掏,忽感有些惡心,“哇”的一下,將剛才喝的肉湯和水全部吐了出來。
此時,她看到剛才還說話的三個人此時一動不動。瞬間,陷入巨大的恐怖和悲傷之中。
以前還有爹娘,現在只剩下她一個,她不知道今後如何生活。
她支撐著站起來,找到地上的碗,四處找水。
向東走了一百米,在另一戶的家中找到一個爛缸,缸底幸好有水,便舀了一碗,端子過去。
先到戚氏旁邊,喚了幾聲娘,搖了戚氏兩下,一動不動,探其鼻孔,發現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