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上任丞相之後朱元璋交付的第一件正兒八經的差事,李善長不敢有絲毫怠慢。
同時,他也確實想借著辦差的機會,在朝堂之上發出自己的聲音。
畢竟,只有不斷真正行使宰相之權,才能讓一眾文武百官們認清楚,如今的丞相究竟是誰。
因此,壓根沒意識到這裡面坑究竟有多大,隻想著快點把事情辦好的李善長,拉著一幫子親近的禦史就開始乾活了。
之所以拉上禦史,也是因為職責所在。
禦史嘛,雖然實際就是職業噴子,可他們卻實實在在的肩負著稽查官員不乏的責任的。
拉上一幫子禦史,既是給自己增加人手,也是為了顯得公平公正。
順便,也是讓禦史衙門裡的一幫子窮酸們看看,跟著本相爺混,才能在今上面前出頭啊。
不得不說,李善長這位丞相的招攬,對於一直不怎麽受朱元璋待見的禦史衙門來說,還真挺激動的。
而且辦的是公差,得罪人的事兒有丞相頂在前面,有功勞了大家都有份,那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當日,一幫子打了雞血的禦史便興衝衝的跟著李善長衝到了戶部。
其實,這事兒查起來真就一點難度都沒有。
李善長壓根沒想過,為什麽明明錦衣衛監察天下的名號響當當,擺明了比他這個丞相以及一幫子禦史更加好用,朱元璋卻反而點了他的將。
他只知道這是他揚名立萬的機會,所以,一頭扎進了戶部。
然後順藤摸瓜之下,隻用了兩天時間,就把事情查了個底兒掉。
畢竟,這件事其實已經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了,大家夥似乎都在這麽乾,沒人覺著這有什麽不對的。
這才讓李善長順順利利的在戶部完整的拿到了捏著空白帳冊的官員名單。
反覆核對過名單,確認沒有遺漏以後,隨口誇讚了忙活了兩天的禦史們兩句,李善長一撩衣擺便興衝衝的朝著宮內跑去。
見到朱元璋後,李善長第一時間拿出了新鮮出爐的名單。
“陛下,臣自接下陛下的差使之後,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攜一眾禦史日日在戶部查訪,終於把事情查辦清楚了。”
“現有犯事官員名單在此,請陛下審閱!”
李善長說得那叫一個抑揚頓挫、胸有成竹啊。
畢竟這事兒他自認為確實辦得時又快又好,想不誇他都不行!
可等宋利自李善長手裡接過名單轉呈朱元璋後,朱元璋翻閱著手裡的標注著職位、姓名的單子,卻並沒有如李善長料想的那般大肆誇獎,反而沉聲問道。
“丞相,這名單上所涉官員,可有真憑實據認定他們的罪過?”
李善長聞言心中一個咯噔,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個疑問。
罪過?
怎麽就成罪過了?
這不是什麽大事兒吧,大家不都這麽幹嘛。
這會兒的李善長雖然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可仍舊壓根不知道朱元璋對於這等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的是何等的深惡痛絕。
他更加想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甚至略有些得意的答道。
“臣辦事自當力求穩妥,故此,名單上所涉官員手裡加蓋官印的空白帳冊,如今都已經被臣交代禦史勘驗後收繳了。”
這話一出,朱元璋意味深長的看了李善長一眼,讚道:
“丞相果然是老成持重之人,
對得起咱的信重!” 李善長哪怕貴為丞相了,聽到平日裡難得說一句好話的朱皇帝這麽一誇,頓時骨頭都輕了二兩。
好在他還沒飄到天上,趕忙躬身回禮:“陛下謬讚,這不過是臣的本分罷了!”
看似謙虛,可那費盡力氣都沒能壓住瘋狂上翹的嘴角,略微有些出戲。
朱元璋並沒有對李善長這得志便猖狂的模樣多說什麽,甚至巴不得李善長更加猖狂一點。
此時的他,要處理的,乃是眼前這張單子上拿朝廷事務當兒戲,光想著偷懶、糊弄,壓根沒在乎過他這個皇帝的一眾官員。
“宋利,傳旨,空印案事涉官員,主印者,罷官、處死,副手及以下,杖一百,充軍!”
“是,皇爺!”
宋利雙眸猛的一縮,可他卻半句多話沒有的在一旁的小桌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空白聖旨,提筆龍飛鳳舞的寫了起來。
宋利是乾活去了,可堂下站著的李善長傻眼了啊。
直接處死和充軍?
這麽狠?
不是,不就為了省事兒在空白帳冊上蓋了個章嘛。
這麽點事兒,用得著處死、充軍?
嘶……上位這是要幹啥啊!
作為本案的經辦人,他太清楚不過了。
這裡面可不是一兩個人, 甚至不是幾十上百人。
畢竟打洪武朝建立到如今也有好幾年了,這拿著蓋著空印的帳冊前來戶部審核的官員不計其數,光是名單上的就有上百號人,若是把之前的也全都牽扯上一應懲罰的話,那起碼也有成千上萬人啊。
上位這是要大開殺戒?
不是,你這麽乾,咱老李怎辦啊。
李善長這會兒敏銳的想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差事特娘的是他主導、經辦的啊。
這要是真這麽牽連上萬人的殺頭、充軍,固然朱皇帝的名聲是臭了,可他這個領頭的丞相名聲能好?
一想到那怨聲載道的場景,李善長猛的打了個寒顫,眼神都變了。
之前他知道朱元璋狠,但不清楚這麽狠啊。
不行,咱老李扛不住這麽大的鍋。
當即,李善長衝著朱元璋拱手一禮,勸諫道:“陛下,此事雖錯在一應官員,但陛下可否寬仁一二?”
“畢竟法不責眾不說,此事也未曾給朝廷造成多大的損失,陛下何苦下此狠手呢!”
朱元璋抬頭眯著眼睛直直地看向李善長,看得李善長冷汗都下來後,才斷然道。
“丞相不用多說了,朕意已決!”
“既然敢在咱的眼皮子底下貪贓枉法、欺上瞞下,那咱就得讓他們知道知道,咱的刀到底利不利!”
“丞相退下吧,此事辛苦你了!”
李善長聞言一臉苦澀的拱了拱手,告退以後腳步沉重的走出了議政殿。
他這會兒就一個想法,這旨意傳出去,大明官場,怕是得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