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的身份可是恩科主考官。
今日碰上一眾今科士子的詩會也就算了。
可若是寫了一首詞,還把自己的名字留下了,那豈不是就給了眾人結交主考官的機會?
那到時候,這裡頭有些事情可就說不清楚了。
索性,直接套個馬甲出來便是。
剛剛站在一旁,比方孝儒還激動的那位在胡惟庸看來文采最好的年輕士子,衝著胡惟庸長長一揖。
“陳兄,解縉今日裡方才知道什麽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小弟自愧不如、甘拜下風,也謝過陳兄讓小弟今日一睹什麽叫真名士自風流!”
胡惟庸一聽這名字,人麻了。
好家夥,解縉?
他就說呢!
自己這隨便出來一走,就碰上個文采斐然的,還以為是大明的學子水平真就這麽高呢。
如今一看,得,大明三大才子之一的解縉啊!
那就完全能理解了!
整個大明國祚二百七十年裡,真正被史書認可,記作才子的只有三人。
其一便是眼前這個滿臉佩服之色的解縉。
其二便是徐渭,字文長。
而
今兒也是有意思,用明代三大才子之一楊慎的大作,折服了另一位明代三大才子解縉。
有時候,還真就如此的神奇。
跟解縉客氣了兩句以後,胡惟庸忽然問起了一個問題。
“解老弟可是應天人士?”
“不然,為何明明帶著異地口音,卻在應天府參考!”
這一問,其實也是胡惟庸有些好奇。
因為不同於方孝儒,方孝孺師從宋濂,他出現在應天府很正常。
可胡惟庸清楚的記得,解縉該是江西人士才對。
可一個江西人怎麽在科舉的時候,跑來應天府了?
應天府的考試難度,可比江西要強不少呢。
這其實也是胡惟庸想進一步確認,此解縉到底是不是彼解縉。
解縉倒也沒想太多,畢竟這個問題屬實正常,一般人誰會放著輕松的江西考區不考,跑來應天府跟天下英雄爭長短啊。
“不瞞陳兄,小弟本是江西人,家父在異地為官,小弟便跟隨上任的父親在外。”
“而此次科考,不過是家父逼著小弟來一趟,試試水而已。”
“家父以及小弟都認為,此次恩科只需知道科考有何特別之處便可,對金榜題名卻無半點想法。”
這話一出,胡惟庸也來了興致了。
喲,還有這麽個說法啊。
他還真不知道,這時候的人就這麽高明了?
都知道提前體驗一下考場氛圍了?
胡惟庸毫不避諱的直接豎起了大拇指:“令尊此舉屬實高明!”
被胡惟庸這麽一誇,解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別看他是大明有數的“狂生”,可實際上,他這人不是狂,而是傲。
但凡在他看來才學、本事比他高、比大的人,他都服服帖帖的。
這不,被胡惟庸一誇,解縉嘿嘿笑了一聲,又看了看周遭,這才小聲解釋道。
“其實,家父的考量小弟清楚。”
“家父覺著,若小弟在老家參考,一旦認真考試,必然金榜題名。”
“但小弟這年紀尚幼、心性不定的,若是猛然間進入官場,志得意滿之下怕是要出大紕漏。”
“於是,乾脆讓小弟老實幾年,磨磨性子。”
胡惟庸聽完這話,沉默了半晌,而後默默地再次豎起了大拇指。
沒說的!
正所謂知子莫若父,解縉他爹可算是把解縉的性子給摸得透透的了。
這小子在洪武年間,早早出名早早中舉,可實際上到了永樂年間才真正踏入官場。
但在永樂朝也沒安穩乾幾年,便落了個下獄最終慘死的下場。
如今看來,其實就是聰明過頭、才情溢出,對世事不夠了解,自認為能掌控一切最終翻車的神童。
不過,這些事眼下都還沒發生,眼前的解縉,還只是個毛頭小子罷了,才十幾歲而已。
這邊廂解縉跟胡惟庸相談甚歡,方孝儒卻在一旁看著胡惟庸剛剛所寫的那首《臨江仙》嘖嘖稱奇。
良久,方孝儒才興衝衝的跑到了胡惟庸面前,大聲道:“陳兄,你這首詞,當是今日詩會
這話一出,周遭一眾學子立馬臉色就變了。
其實胡惟庸的這首詞一出來,大家心裡便有數了。
但心裡有數跟被方孝儒這麽大聲喊成
而這一切,方孝儒壓根沒發現,或者說發現了也不在乎。
方孝儒和解縉二人似乎認定了這位文采斐然的陳近南陳兄,就是參與了本次科舉的學子,所以談了幾句詩詞以後,話題便不自覺的轉到了本次科考之上。
“陳兄,本次縣試最後一題你是如何作答的?”
“呵呵,看不懂,想不明白,那便坦言相告便是了,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哦,此舉大善,方某到今日方才知道,原來坦言相告也是破題思路之一,陳兄果然有才。”
“哈哈,陳兄這破題思路確實大巧不工,足以得見陳兄人品敦實啊,解某同樣佩服,不過解某更佩服的還是陳兄今日這詩才。”
“方某到現在都還記得陳兄寫出最後一句時, 方某心中是何等的震撼。當時方某就一個想法,這詞,怕是方某這輩子都寫不出來啊!”
“沒錯,沒錯,解某之前看到的時候,更是覺著以往在下被叫做神童時的洋洋得意,仿若一場鬧劇一般。若解某這樣的都能叫做神童,那陳兄這樣的當叫什麽?”
方孝儒、解縉二人對於胡惟庸的推崇可做不得假。
愈是有本事、有學問的人,愈是了解這首詞內裡的分量。
於是,三人這一聊,便聊到了詩會結束。
而就在這時候,最是跳脫的解縉忽然提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建議。
“陳兄、方兄,依解某來看,我等三人今日相聚一起便是有緣,三人又頗為投契,不若我等效仿古人結拜為異姓兄弟,如何?”
胡惟庸一聽這話,頓時一個寒顫,連聲道。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