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金老弟,許久未見,你這酒量大不如前了啊。”白燮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之後又將酒杯倒轉,向斜對面的同齡男子示意道“我可一滴不剩了。”
“白大哥好酒量,還是一如既往的威風,小弟甘拜下風。”那男子將左手搭在白燮的肩上,看著右手還剩的半杯酒,搖頭無奈的笑道。
“哈哈哈,想當年咱倆喝的有來有回,不分上下,誰也不服誰,只是這歲月無情啊,咱兩都老了,不複當年,不過喝了一壇,我竟也有些醉了。”白燮擺了擺手,悵憶往昔苦笑道。
“歲月無情啊。記得那時你我都還是晉王殿下帳下的一個小小將領,但素不相識。偶然一天在沙場上相遇,只見你率領小隊衝鋒,一馬當先,當真是勇猛無比。小弟我那時就對白大哥是打心底的敬佩。後來在慶功宴上相逢,推杯換盞間漸漸心意相通,又引以為知己。”兩人相遇的回憶,金儒斌娓娓道來。
“是啊,那時候我可比現在威風多了,殺的對陣的敵兵心驚膽戰的。”
金儒斌自是聽出了白燮的不滿之意,連忙打住了回憶,安慰道:“白大哥馳騁沙場的英勇,殿下自是了然於心,又何況你還救了殿下一命。可把你安排在玉臨縣,殿下也是實屬無奈啊,殿下可以信任的本就不多,能與白大哥能力相媲美的更是絕無僅有。所以還請白大哥以大局為重,莫要辜負了殿下的托付啊。”
“唉,金老弟,寶刀不磨不用,是會要鈍鏽的。我這前大半輩子都是在戰場上打打殺殺度過的,你要我提刀砍人我在行,可如今讓我和那群文官鬥智鬥謀,你大哥我甚是憋屈啊。”白燮一聽金儒斌的安慰,心裡緊繃的弦終是斷了,毫不保留吐露出這幾年來所受到的委屈。
一個在戰場上殺人如麻,即使被砍了幾刀亦或中了幾箭都不會哭泣的鐵血硬漢,如今卻是這般模樣,可想而知,白燮是受了多大的苦。金儒斌一邊默默的聽著,一邊斟酒。
“白大哥,小弟敬你。”金儒斌站起身來,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連喝了兩杯才放下。
“唉,不提此事了。白老弟此次前來,可是殿下有什麽命令要傳達?”白燮收起了委屈問道。
“是的,殿下安插在劉檜身邊的暗線探聽到他正密謀造反。”金儒斌坐下後正色道。
“什麽,劉檜要造反?他一個閹宦,他要造什麽反。何況他現在還是陛下身邊的大紅人,極其受寵。不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那也大差不差了。他造反,圖什麽?”白燮一臉震驚道。
“是啊,他圖什麽呢。殿下收到消息的時候,也是想不通劉檜想幹什麽。這些年來陛下待他不薄,沒想到他居然要造反了。原先宮裡還有傳聞,說劉檜如今在宮裡可謂是一手遮天,暗地裡還讓人稱他“九千歲”。看來,當下朝廷的水極深啊。”金儒斌苦笑道。
“哼,若不是殿下蒙冤,受了奸人彈劾,怎會被流放在蠻疆戌邊,讓淮西、劉黨兩派日益壯大,留陛下一人在宮中受苦。”白燮冷笑道。淮西設計,劉黨彈劾,真是狼狽為奸。
“那殿下如今是何意?”白燮又茫然的詢問道。
“殿下正在策反邊疆十五州的將領,待時機成熟,便打著“清君側”的旗幟回京除掉劉檜及其黨羽。”金儒斌靠近白燮,附聲耳旁低語道。
“那殿下需要我做些什麽?”
金儒斌沒有繼續說道,而是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白燮。
“殿下的指意都在這封信裡。”
白燮接過書信,沒有當面啟封,晉王選擇不當面告知金儒斌,他自然更不會當著金儒斌面前展開信件。這無關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知道的多未必是好事。
金儒斌自然也懂,舉杯又敬了一杯,便推脫著自己不勝酒力,要去休息了。白燮默契的配合著,讓下人攙扶著去了廂房。
目送金儒斌背影消失後,白燮又望了望四周,然後關起了門,走進書房,在架子上觸動了一本書。只見架子緩緩向右移動,待巷子出現,白燮快步走了進去。
翌日,白燮在逸江樓送別了金儒斌後,收到了下人火急火燎的稟報。
“老爺,宮裡來人了。”
“何人?”
“陛下當前的紅人,劉檜劉公公。”那小廝答道。
對此,白燮甚是意外,說曹操曹操就到,也不知劉檜找他何事。上了轎後,白燮閉目又想了好久。幸好,江逸樓離他的宅子並不是十分遙遠。約莫過了三盞茶的功夫,他就到了。
一進家門,便看到了院子裡擺放著數十個裝著金銀珠寶,布匹首飾大紅木箱子,本來就不是很大的院子,硬生生是讓他們弄的寸步難行。見此,白燮下意識的就懵了,不是因為這些東西的數目以及昂貴程度,而是因為這些是用來求親的。
“劉公公這是何意?”白燮站在門前對著客廳方向揮手大聲示意道。後又艱難的臨近劉檜面前。
“恭喜國丈,賀喜國丈。你可馬上就要成為皇親國戚了。臢家就在這預先祝賀國丈了。”劉檜起身向外望去,見來人是白燮,滿臉堆笑道。
白燮被他的一番話整的雲裡霧裡的,“國丈?皇親國戚?我什麽時候成了陛下的老丈人?”
劉檜見白燮呆如木雞狀,又繼續開口道:“令女可是在宮裡的禦藥房當差,好像叫什麽白什麽的來著。”
“白芷,公公。”旁邊的一個小太監低聲提醒道。
“哦哦,對,白芷,令女可是名喚白芷?”劉檜一臉恍然道。
“正是。”白燮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怎麽被佑慶帝看上了呢。這倒好,自己成了他的老丈人了。看著眼前的劉檜,他心裡是五味雜陳,自己的準女婿可要馬上死在他手裡了。
“即使如此,臢家是奉旨求親的。白燮聽封。”
白燮跪拜下去,靜靜的聽劉檜宣讀完聖旨。
“臣,白燮,謝主隆恩!”
“國丈快快請起。”劉檜虛扶起白燮,又開口道:“陛下對令女一見鍾情,是故遣臢家登門求親。雖說白芷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但礙於陛下的寵愛,皇家的禮數是自不可少,這是聘書,還請國丈收下。”劉檜雙手遞出一本大紅書牒,展開一看,大紅底上是用金絲繡的字。
“上稟重天,下告幽冥。白家有女,甚得朕心。朕欲求之,琴瑟和鳴。在東為陽,在西為陰。今茲一人,此生刻銘。振翅翱翔,比翼齊心。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白燮收下聘書後,拱手對劉檜說道:“公公日夜兼程,路途勞頓,下官這就準備一下酒食,為公公接風洗塵。”
“不敢當。白大人貴為國丈,還用下官自稱,這可真是折煞了臢家啊。”劉檜挺了挺腰,一臉淡然的細聲說道。
白燮見此,心中已是明了。自己這個準皇親國戚他尚且如此對待,看來劉檜在宮中真的可謂一手遮天,已經目中無人了。
“來人,去江逸樓訂一桌宴,我要為公公接風洗塵。”白燮轉身對著身邊不遠的小廝說道。
“是,老爺。”小廝領著命急速離去,看那樣子,多半是心裡樂開了花。“老爺成了國丈了,嘿嘿。”
“宴席得廢些時間,還請公公到偏廂稍作休息。”
“嗯,那就勞煩國丈了。”
入夜,江逸樓。白燮與劉檜推杯換盞,好似多年未見的朋友。
“公公在皇上面前可是大紅人,以後還得勞煩公公照顧一下小女。”
“哎,國丈言重了,令女就算不得臢家照顧,她也很得陛下青睞。你得相信臢家的眼光,臢家入宮五十五年了,服侍陛下也有二十三年了,陛下對白芷的那種眼神,我可沒在其他女子看到過。你知道當時陛下的眼神是怎麽樣的嗎?閃閃發光的嘞,嘿,陛下他還捏著白芷的臉發呆呢。”劉檜右手舉起酒壺,左手接了一杯又倒入肚中,紅紅的臉看得出來,他醉了。
“公公可是當真醉了,這種胡話也說出來了,我還了解自己的女兒嗎?小女又不是什麽傾城傾國的美人,哪比得上陛下的三宮六嬪啊。”白燮搖了搖頭,想要清醒一些,奈何喝的屬實多了些。
“臢家可不說謊。令女對你我來說雖非絕色,可對陛下而言,並非如此。有一天,你入了宮,自會知曉。”劉檜斷斷續續的說完,就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看來是醉過頭了。而旁邊的白燮相對而言還算好些。他又晃了晃腦袋,看著面前的劉檜心裡想著要不要除掉他。
“唉,算了,暫時還不能動他,要是我現在殺了他,殿下就不能打著清君側的旗幟回京了。殿下的目光可不止一個劉檜。劉檜,你得好好感謝一下淮西派,他們的存在救了你的狗命一次。”
夜,月黑風高,不是殺人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