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趣說前漢演義 第77回 悔前愆痛下輪台詔 授顧命囑遵負

燕王劉旦眼看兩個兄長都不在了，按順序他有望成為皇位繼承人，便上書請求入京擔任宿衛，以窺探父皇的心意，但武帝並未答應他的請求。貳師將軍李廣利則想讓自己的外甥昌邑王劉髆成為太子，於是多次找丞相劉屈犛商議此事。由於劉屈犛的兒子娶了李廣利的女兒為妻，兩人親上加親，自然一拍即合。征和三年時，匈奴進犯五原和酒泉，漢廷接到消息後，武帝下令派李廣利率領七萬兵馬前往五原抵禦;重合侯馬通率四萬人出兵酒泉;秺侯商邱成率二萬人出擊西河。

李廣利辭別武帝啟程，丞相劉屈犛親自送至渭橋，並私下對他說:“你若能盡快讓昌邑王被立為太子，那麽富貴必然長久不衰，日後也必定無憂無慮。”這番話無疑是將劉屈犛推向風口浪尖。劉屈犛答應了他的要求後各自離去。

李廣利領軍出塞，行至夫羊句山時，與匈奴右大都尉的五千騎兵相遇，經過激戰，匈奴軍隊抵擋不住，隻好敗退，李廣利乘勝追擊至范夫人城。這座城是邊疆將領的妻子范氏所築，故有此名。另一邊，馬通軍抵達天山時遭到匈奴大將偃渠的截擊，見對方兵力強大，偃渠未戰而退，馬通追趕不及，只能撤回。商邱成率軍深入胡地卻無所斬獲，隻好收兵返回，但在回撤途中遭到了由匈奴大將及李陵率領的三萬兵馬的追擊。商邱成被迫應戰，連續打了**天仗，最後在南臨蒲奴水邊成功擊退胡兵，才得以安全回撤。其他兩路大軍都已經返回，唯獨李廣利還在前線未歸。武帝正掛念著李廣利的安危，突然宮內官郭穰前來報告說丞相劉屈犛與貳師將軍李廣利密謀欲立昌邑王為皇帝，甚至丞相夫人還請女巫祈禱詛咒皇上。這讓武帝勃然大怒，立刻下令逮捕劉屈犛並關押審訊，罪名定為大逆不道。隨後，武帝命人把劉屈犛捆綁在廚車之上，於東市腰斬處死，其妻子兒女也被砍頭示眾於華陽街，連李廣利的家人也因此牽連被捕。

正當李廣利在前線聽說家人的消息，急得臉色發白的時候，身邊有個叫胡亞夫的屬吏出主意說:“將軍若能立下大功，或許還有機會回國贖罪，救全家一命;否則現在匆匆忙忙地回去，那不是大家一起受罪嗎?再想回到這片戰場，恐怕是沒戲了！”於是李廣利決定冒險深入敵境，在郅居水上打敗了匈奴左賢王，還斬殺了匈奴的左大將。他本來還想繼續挺進，直搗黃龍，但軍中的長史認為他這樣做過於冒險，可能會導致全軍覆沒，便私下商議要抓住李廣利送回國內。不巧被李廣利得知，立即處決了這個長史。李廣利知道軍隊中人心浮動，下令撤退，但在返回途中到了燕然山時，遭到了匈奴騎兵的報復。匈奴人抄小路截住了漢軍後路，疲憊不堪的漢軍再次陷入苦戰，只能暫且扎營休息，準備第二天再戰。然而半夜時分，營地後方突然起火，又有匈奴士兵衝殺進來，漢軍頓時亂作一團。想要逃走時卻發現前方已被匈奴挖下陷坑，黑夜裡看不清，許多人跌入坑中。李廣利雖未墜坑，但也無路可逃，前有深溝後有大火，心想反正死定了，不如投降匈奴，或許還能保一條命(不過後來的事證明這未必是個好主意)。於是他下了馬主動投降，被匈奴士兵帶走面見狐鹿姑單於。單於聽說他是漢朝的大將，特別優待他，並在他家人被漢廷誅殺後，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他為妻，使他在匈奴的地位甚至超過了衛律。衛律心生嫉妒，想找機會害死李廣利，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直到一年後，單於生病久治無效，衛律買通巫師向單於進言，說是李廣利多次侵犯匈奴，觸怒神靈，應該用他來祭祀社稷才能轉危為安。單於迷信鬼神之說，下令捉拿李廣利。李廣利還以為是單於翻臉無情，憤怒地咒罵單於道:“我死了匈奴一定會遭殃！”但他哪裡想到，自己死後不僅不能找衛律報仇，更不可能給匈奴帶來災禍(真是悲劇)。

與此同時，武帝因為李廣利降敵，下令屠戮了李氏一門，連帶著前將軍公孫敖、趙破奴等人都受到牽連被滅族(這讓之前因李陵而受牽連的公孫敖家族總算出了口氣)。武帝反思這麽多逆案都與巫蠱有關，這些方士有沒有真本事呢?而且多年求仙也沒有效果，索性再到東萊探個究竟。他再次東巡，召集了一批方士詢問神仙的蹤跡，眾方士都說神仙住在海上的神山，可是每次都被逆風吹偏航向，無法到達。武帝竟然打算親自乘船出海，群臣勸阻也不聽。結果正要登船出發之際，海上狂風大作，巨浪滔天，嚇得武帝連連後退，自知不宜出海，隻好在海濱逗留了十幾天后啟程返京。途經钜定時行了親耕禮，又到泰山進行了封禪祭祀明堂的儀式。典禮結束後，武帝對群臣說:“朕即位以來，行事確實有些荒唐和任性，讓天下百姓受了不少苦，現在追悔也來不及了。從今以後，凡是傷害百姓的事情，一律停止廢除，不可再做！”這時大鴻臚田千秋站出來諫言:“這些方士總是談論神仙，到現在也沒見到什麽功效，白白浪費國家俸祿，應該讓他們都回家去。”武帝點頭讚同道:“大鴻臚說得對，朕這就照辦。”於是下令遣散所有方士，不必再等待神仙出現，方士們隻好怏怏離去。武帝隨後返回京城，任命田千秋為丞相，並封為富民侯。

搜粟都尉桑弘羊上書武帝，建議在輪台東部的五千余頃水田上派兵屯田，並設立都尉;同時招募強壯百姓開墾荒地，建設防禦工事，以備戰守之需，防止西域有所異動。然而，武帝並不采納此議，反而下了一道著名的悔過詔書，大致內容如下:

“之前有官員提議增加百姓賦稅來支援邊疆作戰，這無疑會加重老弱孤寡的生活負擔。

現在又有人提出遠赴輪台屯田，要知道輪台距離車師國就有一千多裡，之前攻打車師時雖已降服其王，但因路途遙遠且糧食供給困難，就有數千人死於途中，更何況是更往西的地方呢！如今貳師將軍李廣利兵敗身死，士兵們傷亡慘重、離散悲痛，朕深感痛心。若再要求百姓長途跋涉去輪台屯田修築工事，只會勞民傷財，這不是關愛百姓的做法，朕實在不忍聽聞！今後應當著重禁止苛政暴行，停止無理增稅，鼓勵農耕，恢復養馬政策(養馬者可免徭役)，並確保軍隊補給充足即可。”

自此之後，武帝不再發動大規模戰爭，甚至連之前的諸多嗜好也一一戒除。後世稱這段詔書為“輪台悔詔”。不久，桑弘羊升任禦史大夫，趙過接任搜粟都尉一職。趙過推行了代田法，讓百姓逐年更換種植位置，每次除草時都要培土加固作物根部，這樣作物更能抵禦風旱災害，減少人力投入而收獲更多糧食，百姓對此拍手叫好。轉眼到了征和五年，武帝一心改革，再次改元，不再使用祥瑞字眼，稱為複元元年。正月初吉之時，武帝親臨甘泉宮祭祀郊泰畤，回長安後，丞相田千秋鑒於連年嚴刑峻法導致內外人心惶恐，便與禦史以下各官僚借著祝壽的機會勸諫武帝施行仁政，減輕刑罰，順應天意，修身養性，並提到應以欣賞音樂等輕松方式頤養天年。武帝回應道:

“朕未能盡德，致使不祥之事頻發，從左丞相與貳師將軍勾結叛亂到巫蠱之禍波及眾多士大夫，朕數月間每日隻吃一頓飯，哪有什麽樂趣可言?至今仍有不少巫術盛行，災禍未止，陰邪之氣侵襲身心，近臣遠臣皆被盅惑，朕為此深感愧疚，何談長壽?在此感謝丞相以及二千石以上的官員們的好意，你們各自回去吧。《尚書》有雲:‘無偏無黨，王道蕩蕩。’希望各位不要再提此事了。”

盡管武帝表面上拒絕了田千秋等人的建議，但他明白田千秋言辭中的用心良苦，因此對他更加倚重。田千秋本無顯著才華和功績，卻因一句話觸動聖心，得以封侯拜相，在漢廷乃至外國看來都是極為罕見的事情。匈奴狐鹿姑單於得知此事後遣使向漢朝求和親，武帝也派遣使者回復。狐鹿姑單於詢問漢使:“聽說漢朝新任命的丞相田千秋原本並無聲望，為何會被大用?”漢使回答說:“田丞相上書言事符合皇帝心意，所以得到破格提拔。”狐鹿姑笑道:“照你這麽說，漢朝丞相不一定非要賢能之人，只要有一個胡亂上書的人就可以當丞相了！”漢使無言以對，返回稟報武帝。武帝責怪他應對不當，甚至想將他下獄，幸虧田千秋出面調解才得以赦免。田千秋雖然性格敦厚智慧，善於觀察時局變化，比起前任丞相來說更為稱職，但也可以說是恰逢其時，抓住了機遇。

到了盛夏時節，武帝前往甘泉宮避暑，一日清晨還在熟睡中，突然聽到一聲巨響驚醒，起身查看發現侍中駙馬都尉金日磾與侍中仆射馬何羅正在激烈打鬥。武帝正要喝止，金日磾大聲疾呼:“馬何羅謀反！”說著迅速將馬何羅緊緊抱住，用力將其摔倒在地，交給殿前侍衛捆綁起來。經過武帝親自審訊，果然證實馬何羅確有謀反之意，下令將其送交廷尉依法懲處。馬何羅是重合侯馬通的長兄，馬通曾參與鎮壓太子，因功受封侯爵，馬何羅也因此得以進入皇宮擔任侍中仆射。江充被滅族後，太子冤情昭雪，馬何羅兄弟擔心受到牽連，於是密謀造反。馬何羅多次試圖刺殺武帝，但由於金日磾時常在其身邊護衛，一直找不到機會下手。有一次金日磾生病暫時離開，馬何羅覺得時機已至，便與弟弟馬通、馬安成策劃起事。原計劃趁夜行動，但由於宮殿內防守嚴密，隻好等到清晨才潛入。不巧的是，金日磾病體稍愈，早早起床如廁，心中莫名不安，決定回到殿中。剛坐定不久，就看見馬何羅鬼鬼祟祟闖進來，金日磾立即警惕起來，上前詢問。馬何羅見狀心虛，明知無法脫身，仍然打算硬闖武帝寢門，慌亂之中碰倒寶瑟發出聲響，就是武帝所聽到的異響。懷中的短劍也因此掉落地上，陰謀暴露無遺。金日磾果斷衝上前去抱住馬何羅，高喊他是反賊。馬何羅掙扎許久終被製服，隨後被捕。武帝又命令奉車都尉霍光與騎都尉上官桀逮捕馬通、馬安成。兩人在宮外等待接應馬何羅，沒想到霍光與上官桀率兵突然出現，他們無處可逃，只能束手就擒，同樣被押解至廷尉府審理。依照律法，三人皆因謀反罪被處斬首，全家被誅殺。

日磾的生平我們已經略知一二，尤其是他那教育有方的母親深得武帝讚賞。她去世後，武帝還讓人在甘泉宮繪製了她的畫像，標上“休屠王閼氏”的字樣以示懷念。而日磾有兩個兒子，小時候是武帝身邊的玩伴，他們頭髮束起，垂著童稚的短發，模樣十分可愛。有一次，兩個小家夥竟在武帝背後嬉鬧，甚至爬到武帝脖子上玩耍。日磾看到這一幕，瞪大眼睛怒目而視。他的小兒子邊跑邊哭著說:“阿翁(父親)生氣啦！”武帝便問日磾為何要那樣看著自己的孩子。日磾不好多說什麽，隻好暫時退下，但心裡一直為此擔憂。果不其然，長子漸漸長大後行為不端，調戲宮女，日磾暗中調查得知實情，為了嚴正家風，竟然親手處決了自己的長子。武帝開始並不知情，質問日磾時，日磾磕頭坦白了一切，武帝才從憤怒轉為哀傷，從此對日磾更加看重。日磾始終如一地侍奉左右，嚴謹自律，即使是武帝賜予的宮女，他也從不敢親近。有一回，武帝想要將一位已到婚齡的宮女賜給日磾作妻，日磾卻婉言謝絕了皇上的美意。武帝因此越發讚揚他的忠貞謹慎，對他的待遇也日漸豐厚。這次他又親手抓住馬何羅，成功破獲逆案，自然更受武帝寵愛。

不過，經歷這場驚嚇之後，武帝愈發心緒不寧，想到太子死後尚未立儲，萬一自己駕崩，誰能繼承大統?膝下雖有三個兒子，但最像自己的幼子弗陵體格健壯、聰明伶俐，只是年紀尚幼;他的母親鉤弋夫人正當青春年華，若弗陵將來登基，她難免會像呂後那樣乾預朝政。武帝左思右想，決定先找一個忠誠穩重的大臣托付重任，當前看來，只有霍光和金日磾兩人最為合適，其中日磾畢竟是胡人，恐難以服眾，相比之下，霍光更為適宜。於是武帝特意命黃門畫了一幅畫贈給霍光。霍光，字子孟，乃是前驃騎將軍霍去病的弟弟，在早前的敘述中也曾提及。他由去病帶入京城，從郎官做起，逐步升遷至奉車都尉、光祿大夫，二十多年來一直在宮廷服務，小心謹慎，從未有過差錯。此次收到武帝所賜圖畫，回家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幅周公背負扆扇輔佐成王朝諸侯的圖，霍光立刻明白了武帝的暗示。既然收下了這幅寓意深遠的畫，他就只能默默接受並等待進一步指示。武帝見霍光接受圖畫後並未多問，心中感到寬慰。接下來，他考慮到了如何處置鉤弋夫人的問題，故意找茬責備她，鉤弋夫人嚇得連忙摘下首飾認罪，但武帝卻臉色一變，命令左右侍女將她拖出，送進掖庭獄中。這對於一直以來備受寵愛的鉤弋夫人來說，簡直猶如晴天霹靂，令她措手不及，眼含熱淚，頻頻回頭。武帝見到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內心也有些不舍，可最終還是狠下心來催促道:“走吧！你別指望能活下來了！”這種做法確實奇特且殘酷。一代紅顏就這樣無辜枉死，最後隻落得雲陽的一抔黃土。有人傳說鉤弋夫人死後屍解成仙，其實這只是人們出於對她不幸命運的同情而編造的故事。當武帝忍痛下令賜死鉤弋夫人時，曾詢問身邊的人是否會有外人的異議，左右回答說:“大家說陛下即將立幼子為儲君，為何現在卻要先殺掉他的母親?”武帝感慨地說:“無知愚昧的人哪能理解朕的心意?歷史上許多國家動蕩皆因幼主即位，母后正值壯年乾政所致，你們難道沒聽說過呂後的例子嗎?”聽聞此言，左右隨從們都不再言語。

又過了一年，春日裡武帝閑來無事，便跑到五柞宮遊玩。這五柞宮因有幾棵覆蓋數畝的五柞樹而得名。武帝沉迷於那裡的美景，在那兒待了好幾天，不料卻遭風寒侵襲，病入骨髓，一病不起，無力回宮。霍光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流著眼淚問:“陛下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究竟想立哪位皇子為皇位繼承人?”武帝答道:“你還不明白朕之前賜畫的意思嗎?朕已經決定立小兒子弗陵了，你要像周公那樣輔佐他。”霍光趕緊叩頭說:“臣自知不如金日磾。”此時金日磾也在場，馬上回應:“我是外國人，如果輔助幼主，恐怕會讓外族輕視朝廷，我覺得還是霍光比我更適合得多。”武帝點頭說:“你們兩位我都了解，性情忠誠純正，都應當聽從我的遺命。”兩人這才退下。武帝又想到朝中大臣，除了丞相田千秋、禦史大夫桑弘羊之外，還有太仆上官桀，覺得此人頗為可靠，也應讓他參與輔政。於是武帝讓侍臣草擬詔書，次日頒行天下，立弗陵為皇太子，並提拔霍光為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磾為車騎將軍，上官桀為左將軍，與丞相、禦史共同輔政。這五個人接到詔令後一同進宮，跪在武帝病榻前領旨。這時武帝已病入膏肓，無法多言，只能微微點頭示意，然後讓他們出去處理政務。其中上官桀資歷最淺，他的發跡歷程頗有意思:他是上邽人，早先做過羽林期門郎，後來升遷為未央廄令。有一次，武帝因為生病多日未來查看馬匹，上官桀照顧馬匹就有些疏忽，結果武帝突然身體好轉去看馬時發現馬瘦了不少，大發雷霆。上官桀立即跪地求饒，解釋是因為擔憂皇帝病情才無心照料馬匹，請求寬恕。武帝一聽，認為他忠心可嘉，不僅赦免了他的罪過，還提升他做了騎都尉，後來因其擒拿馬通兄弟有功，官至太仆。這段故事也側面揭示了上官桀的性格特點。

再說武帝交代完遺命後，病情急轉直下，第二天就在五柞宮駕崩，享年七十一歲，在位共五十六年，期間改元十一次。盡管他推崇儒家經典，打壓百家學說，重用儒生，興辦太學，重視祭祀禮儀，修訂歷法和音律，創作詩歌音樂，堪稱英明君主;但他在位期間連年征戰四夷，雖然拓展了疆域，但也耗費巨大，再加上好色求仙、大興土木、迷信封禪、喜好巡遊、任用苛刻之臣吏，使得百姓困苦不堪。還好晚年發布《輪台罪己詔》，表現出悔過之意，並妥善托孤，才得以保全國家社稷。所以人們常將秦始皇與漢武帝並稱，但武帝傳位給少子並未導致國破家亡，這一點比秦二世強多了。

大將軍霍光等按照武帝遺詔，擁立太子弗陵登基，即為昭帝。由於昭帝年僅八歲，不能親理朝政，所有大小事務均交由霍光等顧命大臣處理。霍光作為首輔大臣，身兼尚書事，深知國家面臨主少國疑的危機，日夜都在殿內值守，坐臥都有固定位置，不敢稍離。同時考慮到昭帝年紀尚幼，飲食起居需要有人悉心照料，其母鉤弋夫人早已去世，其他嬪妃也不足以信賴，唯有蓋侯王充的妻子——鄂邑公主，是昭帝的長姐，目前寡居在家且已有嗣子文信，無需過於牽掛家庭， 可以抽空入宮幫助照看昭帝。於是霍光加封鄂邑公主為蓋長公主，讓她立刻入宮陪伴昭帝。誰知這一舉動又埋下了禍根。內宮瑣碎事務交給蓋長公主料理，倒是可以安心;然而對外的大事，還需要與丞相、禦史等人商議，以及輔政的兩位將軍共同決斷，本不至於顯得雜亂無章。可是有一天半夜，有人報告說殿內出現怪異現象，霍光聽到消息立刻起身，叫來掌管禦璽的尚符璽郎索要禦璽。霍光擔心禦璽安全，因此想要取來保管，沒想到尚符璽郎也把守護禦璽視為天職，堅決不肯交出。這位硬骨頭郎官甚至按住佩劍說:“我的腦袋可以給你，但這禦璽絕對不能丟！”霍光無奈，隻好說道:“我只是怕它落入他人之手，哪裡是要硬搶呢！”看到郎官堅守職責，霍光下令殿中宿衛不得隨意喧嘩，違令者斬。此令一下，夜裡並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直到天亮一切正常。當日霍光依製下詔，給尚符璽郎加俸祿二等，臣民們這才更加佩服霍光公正無私，視其為國家支柱。霍光隨後追尊鉤弋夫人為皇太后，諡號先帝為孝武皇帝，並宣布大赦天下。

這正是:

知過非難改過難，輪台一詔惜年殘;

托孤幸得忠誠士，屍骨雖寒語不寒。

過不多久，時間流轉，已過去一年光景，按照慣例，新帝即位後改換了年號，這一年被稱為始元元年。在這新的一年裡，朝廷中竟然掀起了一場謀反大案，牽涉甚廣。那麽，這場陰謀的主謀究竟是何許人也?這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權力糾葛與危機呢?欲知詳情，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