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澄捧著茶杯,坐在呂鳴的旁邊。
“姚才那綢緞莊兌給的東家是誰,呂東家知道嗎?”
說起這事兒,呂鳴就來氣。
明知道他打死都不能認,朱允熥那兔崽子還偏偏上門來問。
不是成心惡心他,又是什麽?
“不知道。”
呂鳴下意識中,態度惡劣吐出一句,說完就後悔了。
他是呂氏娘家人不假,但黃子澄是呂氏的全力拉攏對象。
惹到了黃子澄,少不了是要拿他賠罪的。
很快,呂鳴賠起了笑臉,解釋道:“實在不好意思,在下不是爭對黃先生,在下也是被朱允熥那狗崽子氣糊塗了。”
“黃先生,你是不知道,那狗崽子有多氣人。”
話說一半,呂鳴擺了擺手,道:“算了,不提他了。”
本就夠丟人了,再說一遍,只能徒增笑話。
“在下去樓外樓茶館拜會過了,去了幾次,不說見那個叫許仲琳的了,就是連茶館的東家都沒見到,神神秘秘的。”
“按說要是個一般的商人,是不至於有這麽大譜的。”
“會不會是朝中有人?”
搞不清後台,當然就不敢輕舉妄動。
黃子澄放下茶杯,搖了搖頭,道:“沒聽說朝中有這號人。”
“這樣吧,老夫今日閑來無事,親自過去一趟好了。”
“老夫倒要看看,這個許仲琳究竟是何方神聖。”
說著,黃子澄隨之起身。
呂鳴在一旁,不得不潑下一盆冷水,道:“一般情況下,那許仲琳三日說一次書,每次說書開始才露面,結束之後立馬就走,不是說書時間,那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昨天才剛說過書,黃先生恐怕更見不到人。”
他摸清許仲琳的規律都堵不到人,黃子澄不安常理出牌,豈不更會一無所獲。
怎料,黃子澄也是個固執主兒。
“只要存在過,那就會留下蛛絲馬跡。”
“老夫也是有些人脈,這個許仲琳又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只要他有宗親故舊在,總能順藤摸瓜抓到他。”
黃子澄執意要去,誰能攔住。
從呂鳴家出來,黃子澄便直奔樓外樓茶館而去。
才剛到門口,便碰上了朱允熥。
“呦,黃寺卿也來聽書?”
像黃子澄這種目無別人的家夥,也會來茶館這種地方?
黃子澄一聲冷哼,敷衍著見了一禮,眼角帶著些許輕蔑。
“臣有句心裡話,還請三皇孫能放在心上。”
“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三皇孫這個年紀正是讀書的關鍵之期,臣的學識或許不足以再教授三皇孫。”
“然三人行必有我師焉,三皇孫既來了此處,那就應沒少聽書了,無論話本本身,還是說書的許仲琳,三皇孫就不覺都屬上佳,是需三皇孫學習的嗎?”
“三皇孫應及時當勉勵,方才可不悔少年時。”
不就是憑借穿越者的優勢,抄了本書嘛,有啥好學習的。
“是嗎?不覺得啊。”
朱允熥實話實話,黃子澄倒不高興了。
“朽木不可雕也。”
黃子澄臉色一拉,丟下這話扭頭就走。
“我謙虛一下也不行?”
朱允熥轉身,衝於實發出了靈魂拷問。
“殿下別理他就是,像他這種人,遲早得吃虧。”
於實還能怎樣,只能撿好聽的安慰了。
“算了,咱先進去。”
饒了幾步,朱允熥領著於實從後門進入。
於實負責清點帳目,朱允熥則翻起了拜帖。
這種拜帖都是各種身份的人,以各種理由約見他的。
百無聊賴正翻著,突然一明黃色的書牒吸引了他主意。
這時候很多東西的使用都有明確的界限,庶民不能使用官府的,而官府也不能使用皇家的。
而像這種明黃色的,那可是皇家獨有的。
抓到手中,簡單一瞅。
東宮的啊?
他爹什麽時候對個說書先生感興趣了。
隻瞅了兩眼,便把書牒扔在一邊。
他爹費了這麽大力氣去找,就沒想到說書的就是他?
自己親兒子都不了解,讓他可勁兒找去。
正當此時,外面響起了一陣嘈雜聲。
掩開房門,只見黃子澄在和一瘦一壯兩夥計無理取鬧。
這些天想要見茶館東家和說書先生的人多的是,誰不是吃了閉門羹。
黃子澄卻偏偏要搞特殊,以為自己身份高貴。
大有不見了其中一人,就不離開的架勢。
他連他爹的書牒都不理,會理他?
朱允熥想要發個聲音,招呼上來一夥計。
又怕弄出的動靜太大,把黃子澄也吸引了。
四下尋摸片刻半天,撕下東宮書牒上的紙,揉成一天砸向了樓下的夥計。
看見腳下多了一紙團,瘦夥計率先發現。
朝著紙團扔來的方向一瞧,只見朱允熥正朝他招手。
瘦夥計把黃子澄交給壯夥計,蹬蹬蹬上樓。
“小白,把他直接趕出去,不用有任何顧慮。”
“再有任何人無理取鬧,逞威風,都照此法。”
“天子腳下,容不著他們肆意妄為。”
朱允熥有命,瘦夥計底氣也足了。
“是,先生。”
對朱允熥的身份,這兩夥計也是知道的。
“老夫掛有官身,你們東家區區一介商賈,斷然沒有把老夫晾在門外的道理。”
有官身又如何,有官身就非得見你?
正說著,瘦夥計下樓。
二話不說,拉起黃子澄就往外走。
壯夥計早就想這樣了,只是沒有朱允熥授意,不敢輕舉妄動。
有一向沉穩的瘦夥計領頭,那自然也就沒有任何顧慮了。
黃子澄一個肩不能挑的書生,連瘦夥計都不是對手。
又哪能敵的過,加上壯夥計的兩人。
兩人合力之下,黃子澄很快被趕了出去。
一個趔趄,險些被門框絆的摔了個狗啃泥。
“粗魯。”
“不識抬舉。”
茶館這幾天的風頭太甚,稍微一個小事那就是大新聞。
黃子澄罵罵咧咧,很快就有人注意了過來。
對面早點鋪子的東家,更是趴在門框上,一個勁兒的望過來瞧。
就差飛躍幾步,直接過來了。
瞅著注意到的人越來越多,黃子澄隻得趕忙掩面遁走。
要是讓人知道,他被一茶館趕出來。
那明天當值時,還不得被同僚笑掉大牙。
屋裡朱允熥沉浸在於實敲擊算盤的聲音中,壓根就沒注意外面的事情。
“算認真點,可別出了差錯。”
“瓜子和茶葉也都吃完了,是時候想著進貨了。”
“十八叔真是,他去大本堂偷懶了,還得我來操心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