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此,他這個內閣下屬的文官,連執政都管郎奇叫上了,抬高郎奇的身份,給他架梯子。
要知道閹黨和勳貴是皇帝一派的,願意管郎奇叫執政。
內閣那邊一直叫宣撫使的,還特意聲明是從四品,為此不惜送了郎奇一萬五千套紫花布甲補償。
宋大人這誘餌擺得好啊。
郎奇要是個自私的,滅了晉商,能獲得海量財富,一夜富可敵國。
要是個沒私心一心報國的,滅了晉商,能為國鋤奸,削弱後金的經濟實力。
可惜啊,我郎奇才是擺誘餌,下陷阱的高手。這個無比誘人的誘餌,下面的陷阱是什麽,本執政清清楚楚。
“宋大人你莫要害我。除非郎某不想在大明幹了,否則哪敢動勳貴們的白手套?
就算某一心為國,不顧自己生命鏟除了晉商,大明的軍火物資一樣通過皮島渠道流入後金,根本就打擊不到後金,郎某不過是白白犧牲而已。”
晉商可是靠給大明官軍從江南運糧發家的,郎奇要是敢動晉商,就要跟勳貴財團成為死敵。
什麽?勳貴手下的兵將不是在跟後金人打仗麽?毛文龍難道不是效忠大明的麽?
是的。不過戰爭是戰爭,生意是生意。
勳貴賣國財團把資本無國界詮釋得清清楚楚。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郎奇熟知的歷史,大明滅亡之前,敢動勳貴蛋糕的有兩個。
一個薊遼總督閻鳴泰,一個袁崇煥,都是死無葬身之地,袁崇煥還被千刀萬剮。
郎奇在蒙古手握重兵,勳貴可能殺不了他,但立馬就得被勳貴們開除大明國籍,皇帝都攔不住。
大明的物資也徹底甭想要了,郎奇會退化成為靠劫掠為生的真正蒙古匪幫。
東林黨想借刀殺人,慫恿自己這個軍閥跟勳貴鬥,漁翁得利,不惜引蒙古兵入長城,這道德底線讓人慨歎。
東林黨內閣的目的肯定不是抗金愛國,絕對是黨爭,自己參合進去只會沾一身屎。
宋大人在中樞當官,當然深諳厚黑之道,見沒有忽悠住郎奇,當下面露驚奇之色,“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麽多道道,下官見識淺陋,唐突了。
以後,一定多聽郎大人高屋建瓴的教誨。”
嗯,你不願意給我們東林黨當打手,這執政就沒有了,還是從四品郎大人。
…………
喀喇沁部落。
眼看過年了,部落裡絲毫沒有新年氣氛,人心慌慌。
看弟弟沒參加婚禮就跑回來了,滿五素並未責怪,直接把滿五大拉進帳篷密談。
“不要慌,額木布楚琥爾不是沒答應郎奇跟咱們毀盟麽?咱們現在還有投靠土默特人這一條路。”
“可是,我覺得,博碩克圖汗未必有額木布楚琥爾的誠信啊。
郎奇答應盟誓、送公主的目標又不是額木布楚琥爾,他當然丟了不心疼。”
滿五素習慣性摸摸絡腮胡,“這就看我這位老哥哥的人品了。
反正現在咱們不會挨打,觀察一下。
如果老哥哥夠意思,不去盟誓娶公主,那咱們就去投奔土默特。讓黑雲龍和奸賊郎奇空歡喜一場,什麽都撈不到。
如果土默特人背盟,咱們哥倆帶上貴重財物,領著兵去投後金。
草原廣闊,郎奇的兵再多,也不可能手拉手把往東的路都堵死。
只要咱們舍得牛羊氈帳不要,兵都能從空隙跑過去,牧民也至少能跑大半。
咱們到時候學習袞楚克,也到後金弄個旗主扎薩克當當。”
滿五大從哥哥帳中出來,心裡有了底。
還是哥哥有頭腦,穩得住定盤星,自己跟著哥哥走就是了。
幾個族中的老人悄悄跟在滿五大身後,尾行他進了帳篷。
“千戶,你此去察罕浩特,什麽結果?跟我們透個底唄?”
“這是機密,不能說,大家聽台吉的就是了。”
要是好消息,哪有不能說的?眾人互相看了看,有個老者湊近滿五大的耳朵。
“我們幾個商量了,準備推舉你當新的台吉,這樣咱們投郎奇就沒有障礙了。
不然大打一場,咱們喀喇沁可能就沒幾個壯丁剩下了,豈不要滅亡?
你看兀良哈、新奈曼投了察哈爾,只是失去了兵權,部落的香火祭祀還是保留了,祖宗在天之靈還能有血食,這總比滅亡強。
鄂爾多斯部落,在郎奇的整合下,重新聚到了一起,敖漢更是形成了一個新的大部落。
我們覺得,為了部落的存續,這事乾得。”
“為了部落”四個字,打動了滿五大的心。
不過,現在喀喇沁還沒到山窮水盡,這幾個要推舉自己的人,也不佔部落的多數。
哥哥腦筋比自己好得多,自己要是反哥哥,沒準腦袋先沒了。
當下一甩袖子,“我對哥哥忠心耿耿,此事休提!”
…………
天啟五年正月初一,召城。
喀喇沁那裡一片末日景象,召城遠離察哈爾,兵精糧足,城牆堅固,歌照唱,舞照跳,到處張燈結彩,鞭炮聲震耳,一副新年氣象。
守歲了一宿的牧民們,在博碩克圖汗率領下,在琉璃金銀殿前祭天,朝初升的太陽三拜九叩,然後祭祖,最後又繞著火堆祭火。
新年活動搞得正熱鬧,馬蹄聲響,參加郎奇大婚儀式的額木布楚琥爾星夜趕回來了。
博碩克圖汗坐於王座,等下面殿中兒孫們將郎奇的親筆信傳閱完畢,摸著白胡子,滿臉笑容。
“郎奇果然怕了咱們召城的堅固,願意將福晉雙手奉上,這都仰賴先祖俺答汗的福蔭啊。”
次子興奮得不行,“父汗,咱們本來就世襲大明的順義王,您再娶了寧德公主當可敦,明國就徹底成了咱們的靠山。
有明國撐腰,郎奇和林丹巴圖爾絕對不敢吞並咱們,郎奇只能哄著咱們幫他壓服林丹汗。
等林丹巴圖爾下去了,咱們在大明支持下,靠著咱們手裡的玉璽,跟郎奇爭一爭大汗之位。
郎奇畢竟是漢人,咱們多半能成功。
就算失敗,父汗你當蒙古帝國的一字並肩王也妥妥的,咱們土默特部落要複興了。”
俄木布的兒子表示擔心,“萬一郎奇擺鴻門宴,扣留了歐沃(蒙語爺爺)怎麽辦?”
老汗王次子“切”了一聲,“父汗把咱們的一萬精銳都帶去,咱們堅持在咱們的兵營搭祭台盟誓,父汗不單身入敵營就是了。
要是他們忽然變臉要打,以咱們的戰力,即使打不過,也能且戰且退,回來堅守召城。
那樣一來,郎奇的信用就沒了,還怎麽當大汗?他不會那麽傻的。”
眾人議論紛紛,都是覺得這是個複興土默特的好機會。
額木布楚琥爾忍無可忍,一拍桌子,“咱們難道要背棄跟喀喇沁人的盟約麽?
背盟之人,就更沒有當大汗的資格,你們想過嗎?”
博碩克圖汗點點頭,“額木布楚琥爾說得對,不能光看見好處,本汗不能背盟被萬人唾罵。
不過,郎奇的誠意實在太足了,這可真讓人難以抉擇。”
俄木布不慌不忙站了起來,目光左右巡視了一圈,先心裡鄙視了一番包括自己弟弟、兒子和父汗在內,在場所有人的智商。
然後朝博碩克圖汗一躬身,“父汗,兒臣有個兩全其美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