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大理。’
默念著這兩個後世雲貴出現的強藩,劉璋打心底裡不希望在日後西南之地崛起一個非是漢家的地區強國,致使川蜀之地數百年不得安寧,數以萬計的漢家男兒更是流血犧牲埋骨於西南。
趁著眼下南中的叟夷文明程度較低,兵械、甲胄、城池、手工業、政治制度,全面落後於漢人,因而在叟夷人數佔優的情況下,卻不能和遠少於他們人數的漢人相抗衡,讓漢人佔據了南中之地的優勢,把控了南中權柄的當下。
劉璋要利用現在漢人和南中叟夷之間的文明代差,用夏變夷,以諸夏文化影響南中叟夷,加大力度開拓西南,讓西南之地變成漢人的基本盤。
只是這件事需要數十年乃至百年的才可見成效,劉璋想著用他腦中兩千年歷史的經驗,在南中開一個好頭,給後世一個典范可以效仿。
“明公,魚咬鉤了。”劉璋身側的吳懿見到劉璋目光飄向遠方,全然沒有注意到他手上的魚竿在微微顫動,似有魚咬鉤的樣子,於是他低聲提醒了一聲。
吳懿的這一聲,讓劉璋在開拓西南的盤算中脫離了出來,太過投入到思索南中治策的他,此刻才察覺到,手上的魚竿愈發的抖動了起來,咬鉤的魚兒看來知曉了它吃下的美食中,包裹著不懷好意的毒鉤。
劉璋挑起手來,將魚竿撩起,一條鮮活的大魚被他轉到了岸邊,看著這條在滇池岸邊青草堆裡弓著身子掙扎的大魚,他露出些許笑意,他這個釣魚佬今天的運氣還不錯,沒有空軍。
前面一直沒有魚兒上鉤的劉璋,還在想著,今天要是一條魚兒都沒上鉤,就喝一口面前這千余年前,未曾遭受工業化汙染的滇池水,也算今天有所收獲,未曾空軍。
“不愧是明公,竟釣得如此大魚,我還在想前面明公一直不曾上魚,看來是瞧不上咬鉤的小魚,定是要釣一尾這般的大魚。”膚敏應機、談啁流速的張裔見到劉璋釣上的大魚,張口就是一頓吹捧。
一旁的吳懿也學著張裔的油腔滑調,附和了一句:“今日釣魚,當是明公拔得頭籌,我和張君只怕是釣不到如此的大魚。”
“且莫言笑,我們再多釣幾條魚,今夜舉辦全魚宴。”劉璋眉頭一挑,帶著淡然的笑意說道。
面色雖是淡然不驚的劉璋,
心裡卻是樂開了,前世的他釣魚多少空軍而回,沒想到來到這漢末,手氣倒是好了起來。
對於一個釣魚佬來說,不空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更大的話,是來自空軍釣友們豔羨的目光。
張裔當即應和了一聲:“自當如此,今夜高府君、襲校尉他們有口福了,只可惜甘、李二校尉還在掃蕩叛亂的叟夷,卻是沒有這等口福。”
言罷幾人靜聲,續而釣起了魚來,望著今日多釣幾尾大魚,為晚上的宴會做準備。
一尾大魚上鉤,劉璋斷了思索南中局勢的心思,他一邊等著魚兒上鉤,一邊觀賞著這千余年前的滇池美景。
面前的天是乾淨無暇的秋日碧霄,水是平滑如鏡的晶瑩翡翠,一陣微風吹過,岸邊的蘆葦像是吐出了白雪,蘆葦的身子隨風嫋嫋婷婷,悠然而動。
輕輕深吸一口氣,劉璋感受著這千余年前的空氣,空氣中的氧氣似是比後世濃上一些,搭配著滇池的美景,讓他有些醉氧,這段時間他因征戰導致疲憊的身心,稍稍得到了些舒緩。
“籲。”
劉璋的身後傳來一道駐馬聲,緊接著是翻身下馬的聲音,不多時,趕到滇池邊傳遞消息的彭羕來到了他們幾人面前,看到幾人正在垂釣,彭羕侍立到了一旁,識趣的沒有開口說話。
等了一會後,吳懿處有魚兒上鉤,可以弄些動靜起來了,抓住這個空擋,彭羕開口向劉璋稟報道:“明公,信使來報,牂牁郡的景府君,當於今日晚些時候到達滇池。”
劉璋點了點頭,反問上了一句:“永昌郡的呂郡丞到了哪裡。”
“呂郡丞因為永昌郡叟夷叛亂的事情,稍稍耽擱了些時間出發,估計明日或者後日到滇池。”彭羕應聲答道,這些時日文書往來,都是他替劉璋分門別類、料理發放,更要在眾多文書中擇重要的信息上報劉璋,一段時間的歷練下來,他胸中自有丘壑。
“景府君來的湊巧,剛好碰到今夜明公設全魚宴,可見是個有口福的人,只是可惜呂郡丞沒有那麽好的口福。”張裔感慨了一句,他原以為牂牁郡至益州道路崎嶇難行,景毅要晚些才能到滇池縣,沒想到景毅來的這麽快,今夜就能到滇池了。
“今日釣魚就到這裡,我們回滇池縣打理一番,好招待景府君。”劉璋看了看日頭,再瞟了眼今日魚獲,決定收工回滇池縣。
劉璋開口了,其他人自然是無有不遵,幾人一起翻身上馬,向著滇池縣行去,至於漁具和魚獲,自是有侍從收拾打理。
彭羕騎馬湊到劉璋的身邊,繼續向劉璋稟告他所收到的文書信息。
首先是劉璋最為關注了中原戰事,彭羕開口道:“明公,兗州曹操征討徐州時,兗州為呂布所襲,隻余三城,曹操和呂布交戰百日,未能分出勝負,現在兗州飛蝗大起,導致糧草奇缺,曹操和呂布已各自罷兵,拷問掠奪兗州的豪強,以謀求軍資。”
“曹操扼困如此,袁紹有什麽舉動嗎?”劉璋打聽起了曹操的老大哥袁紹對曹操當下困境的處理。
說到袁紹,他在心裡有些感慨,東漢末年前期的天下是兩袁相爭的局面,袁紹、曹操、劉表是一邊,袁術、公孫瓚、陶謙是一邊,袁紹和袁術分別是各自陣營的領頭羊。
若是袁紹和袁術這兩個兄弟和睦,攜起手來,天下也就沒有曹劉孫什麽事了,也就是袁紹和袁術兄弟互相攻訐,不相和睦,才給了曹劉孫的機會,不然漢室早就亡了,天下是袁家仲氏的天下。
彭羕根據收到的文書信息回稟道:“袁紹一開始沒有幫助曹操的意思,並想讓曹操將家人遷到鄴城居住,但曹操也是強硬,竟是在如今倒懸的局面下拒絕了袁紹。”
“後面估計是袁紹考慮到正在和公孫瓚交戰,要是被呂布得了兗州,冀州南北皆是不寧,搞不好兩麵包夾之下,落得和曹操一樣的局面,所以袁紹遣兵馬錢糧去襄助了曹操。”
對於曹操拒絕袁紹讓他遷徙家人到鄴城居住的要求,劉璋沒有任何意外,袁紹和曹操從小一起玩到大,看起來關系不錯,但兩人早已有了間隙,起初董卓入洛陽,就是袁紹給大將軍何進的建議:‘招攬四方英傑領兵進京,用來威逼太后,誅殺宮廷裡的十常侍。’
有袁紹這麽一條為禍天下的建議在,還有些愛大漢情懷的曹操和袁紹自然是形同陌路了起來,就是面上曹操不說什麽,心裡估計是恨透了袁紹。
說起來,劉璋父親劉焉出的廢史立牧的計策,只是給大漢喂了一包量大的巴豆,雖然大漢會拉的虛脫,整個人虛弱起來,但還不至於致死。
袁紹招攬軍頭入京這一謀劃,卻是給大漢吃的面裡拌了一包砒霜,還是砒霜裡找面條的那種,大漢這個早已虛弱不堪的漢子,吃完這碗面硬生生倒下,大漢中央徹底失去了威信,州郡長官沒有了羈絆他們的韁繩,天下才徹底大亂了起來。
知曉了曹操的動向,劉璋問起了漢昭烈帝劉備的動向:“劉備呢?”
“劉備為徐州牧陶謙表為豫州刺史,並給丹陽兵四千,現劉備屯兵小沛,為陶謙抵禦兗州方向的來敵。”彭羕答道,同時他心裡有些疑惑,他這位明公不關心如今天下至強的兩袁,反而關心曹操和劉備這兩個小角色的動向,卻是不知是為何。
聞言劉璋感歎了一句,果然和歷史上一樣,他那位同宗的劉備從公孫瓚手下跳槽到了陶謙處,劉備見縫插針,順著杆子往上爬的本領天下無二,無論走到哪裡都能混的很不錯。
歷史上劉備先是在公孫瓚這位師哥手下混了個平原相,到了陶謙處混了個豫州刺史,被呂布奪了徐州,跑到曹操處,曹操熱情接待,與劉備是出則同輿,坐則同席,還給了劉備左將軍的官位,封宜城亭侯。
後面劉備更是被國舅董承引薦,受漢獻帝劉協衣帶詔,這時候的劉備估計自己都會有些感慨,他一個幽州的遊俠,因鞭打督郵被朝廷通緝的要犯,轉眼成了大漢的忠臣,還是天子垂青的忠臣,人生的際遇真是難以琢磨。
受了衣帶詔的劉備不敢留在許都,再加上曹操稱讚劉備:‘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爾。’
劉備恐為曹操所害,趁著征討投靠袁紹的袁術,奪回了徐州,然後被曹操擊敗跑到了袁紹處。按理劉備是公孫瓚的師弟,袁紹對劉備應該看不順眼才對,但劉備在曹操手下擔任豫州刺史的時候,舉了袁紹的長子袁譚為茂才,因此得到了袁紹的厚待。
劉璋前世看三國志的時候,看到這裡直呼劉備有點東西,在袁紹和曹操對敵的時候,窩在曹操手下的劉備竟是舉了袁譚為茂才,可見劉備雖然是幽州的遊俠兒,但也是個十足的心機男孩。
“明公,如今中原之地,乃是袁紹和袁術相爭,明公為何不關心袁紹和袁術的動向,反而去關心閹宦之後曹操的舉動,還有那劉備,若不是明公差人調查,我都未曾聽過這號人物。”
彭羕心裡對劉璋關心曹操和劉備,卻不去關心二袁,有所困惑的他應聲就問詢了出來,和劉璋相處了一段時間,對於劉璋的秉性他是知道的,平時都是和和氣氣的,待人溫和,很少有動怒的時候。
對於彭羕的疑問,劉璋嗤笑了一聲,但這聲嗤笑並不是對著彭羕,而是對著彭羕所說的二袁。
“如今中原紛爭,說到底是二袁相爭,若是二袁合力,天下早已安定了,可惜二袁兄弟不合,攻伐無算,致使蒼生受難。”
“袁紹和袁術二人,兄弟且不相容,還能指望他們容納天下高士,有什麽大的作為嗎?”
劉璋掏出了毒士賈詡勸告北地槍王張繡投靠曹操的話,來解除彭羕的疑惑。
彭羕卻是有不一樣的意見:“明公,袁術固不足慮,先是敗於南陽,後倉皇奔至揚州,其人雖是四世三公,袁氏的嫡子,卻不過是外著錦衣,內裡一團腐朽,。”
“但袁紹不一樣,昔年討伐董卓,袁紹為盟主,威重天下,今時更是盤踞冀州,與公孫瓚攻伐,公孫瓚窮兵黷武,為人殘暴, 更是殺了宗親劉虞,劉虞在幽州素有恩信,鮮卑、烏丸也對劉虞傾心,依據我的看法,公孫瓚早晚必敗。”
“到時候袁紹虎踞冀、幽、青、並四州,以冀州之糧,濟幽、並強卒,再者冀州強弩天下聞名,更兼有幽州突騎、鮮卑、烏丸之眾,南向以征天下,只怕是無人能敵,若是袁紹南並中原,西據關中,則天下十之六七皆為其所得也,明公若想再有作為,恐是難矣。”
聚在劉璋身邊的吳懿、張裔、吳班等人聽到彭羕的話,紛紛側目看向劉璋,想知道劉璋的想法和回答。
所騎之馬比彭羕所騎之馬快半個馬身的劉璋,聽到彭羕這憂心忡忡的話,回頭對著彭羕,略帶悲情的說道:“若是真如永年所言,我等到時候隻好對著袁紹倒戈卸甲,以禮去降,想來仍不失封侯之位。”
聞言彭羕眉頭的憂色頓散,化作無奈的表情,他搖著頭,指著張裔說道:“明公,你如何學的張君一般,說話沒有個正形,不學好學壞。”
聽到這話的劉璋哈哈大笑,聚在周圍的吳懿、張裔、吳班等人也是轟然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