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他們的部落以熊做姓氏,並不只是單單崇拜猛獸黑熊的緣故,同時也是因為楚王以熊為氏,他們不忘本,不忘自家的根底,所以他們的部族皆為熊姓。
對於熊大、熊二這般的說辭,李恢不置可否,叟夷之輩,成分向來很雜,莊蹻領兵伐黔地,為秦人阻斷歸路,留在了西南之地稱滇王,叟人中的確是有楚人的後代。
但熊大、熊二是否真的是楚人的後代,李恢就不得而知了,畢竟叟人沒有史書,沒有可以致信的信史,根源很難說的清楚。天知道熊大、熊二是真的楚人後代,還是他們部族中的耆老因緣附會,給自家部落找了個顯赫的先祖,這是說不定的事情。
不多時,在熊大、熊二兩名曲長的督促下,狼藉的戰場很快被清理乾淨了,李恢手下戰死的士卒被收集起來,帶回邛都城,後面交給他們的家人好生安葬,戰死的夷人則是堆疊在了一個挖出的大坑中一起埋了了事,對待叛亂的夷人沒有那麽多好講究的。
若不是李恢心善,兼之他擔心夷人的屍骸暴於荒野,可能有引起瘟疫的風險。否則的話,這些夷人的屍骸哪裡會被安葬,只會被留棄在地面上,為野狼啃食、梟鳥啄食,以贖夷人謀亂的罪愆。
李恢再等了片刻,等熊大、熊二約束部曲,使部曲成列,以及狼牙部落的俘虜用繩索十個一組背手捆綁好了後,他們一行大軍就朝著邛都城的方向走回了,帶著一場煊赫的大勝走向了邛都城。
騎在馬背上的李恢,在什伍徒步進軍的時候,自然不好放馬奔馳,他輕輕勒著馬韁繩,座下常年的坐騎知曉了他的心意,緩慢的跺著步子,速度貼近大軍行進的腳程。
雖然一場大勝的果實輕而易舉的落入了懷中,但李恢的面色依舊很沉重,蓋因為越嶲郡的夷人禍患有些嚴重,就拿今日之事來說,狼牙部落不過一小種部落,人數不過千人,卻是敢頂撞郡中的號令,不賓王化。
其次狼牙部落距邛都城這座越嶲郡的郡治不過二十裡路,作為邛都令的李恢感覺就像是臥榻之側,蹲著一條餓狼一般,時時刻刻有芒刺在背,令人不得安穩入睡。
邛都附近都有夷人盤踞,越巂郡其他地方可想而知,夷人漫山遍野,
處處皆是,是一個大大的憂患,讓李恢這名邛都令寢食難安。
打著飯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慢慢磨掉越巂郡夷人的想法,於是李恢在越嶲郡剛剛平定的當下,他就領著士卒部曲去討伐了狼牙部落,將狼牙部落這枚隱患的棋子
李恢所統領的士卒,不急不緩的在中午前趕回了邛都城。
站在城外舉目望向邛都,邛都城宛如一隻臥虎一般,慵懶的躺在邛池的一側,昔日邛都城外被夷王高遠為做防務,焚毀的漢人房屋的斷壁殘垣,現下已是被清理一空,不過被清理後的空地上沒有建上新的屋宅,以往被夷王高遠驅逐到邛都城外居住的漢人,重新居住回了城中,自然是用不上在城外建屋立宅了。
征伐狼牙部落勝利歸來的大軍一到邛都城門口,城內的父老幼童聽聞到了訊息,紛紛出城,在道路的兩旁觀圍起了這支為他們廝殺征戰的大軍。
不少邛都的父老手中拿著吃食,亦或是一串五銖錢,如同潑水一般,向行進中的什伍手上放去,嘴中喊著恭喜的言辭,祝賀著這群大勝歸來的士卒們。
作為縣令和統帥的李恢受到了最隆重的禮遇,道路兩旁不少邛都城的父老紛紛喊著‘李縣君威武’、‘有李縣君在,我輩無患矣’之類的話,向李恢致上崇高的敬意。許多邛都的少女,看中了青年才俊、為邛都父母官的李恢,她們將手中的香囊、絹布等物,用作表明心中愛慕的替代品,瞄準了李恢的方向,如同雨點一般的向著李恢身上拋去。
在隊列中間,騎在馬上的李恢面帶笑意,不時拱手向道路兩側的百姓致意。
感受著來自百姓的誠心擁戴,李恢不免感歎他出任邛都令以來,一番辛苦沒有白費,人心都是肉長的,以誠心待百姓,百姓必然以誠心回報。
同時李恢有些自得,他從一介白身,因出謀劃策有功,一躍而起,被劉璋提拔為了邛都令,他心念劉璋的殊遇,這段時間盡心盡力,全身心投入到邛都城的治理上,眼下邛都城已是蒸蒸日上,如此,想來能報答劉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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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嘉郡,漢嘉縣。
作為漢嘉縣縣令的楊洪,面色和洽的對著身前的客人說道:“狼帥這次在疏通旄牛道的事情上出力不小,你的功勞,洪會一五一十的稟告給明公,後面定有嘉賞發下,以慰勞狼帥的辛勞一二。”
旄牛夷的夷王狼譚,年紀四十余歲的他,在飽經歲月風霜的打磨後,一張臉上皺紋形成的丘壑遍布,如同一個六十歲的小老頭。他臉上堆著笑,使他的一張老臉更加的皺巴巴了起來:“前次小人受逆賊高遠所惑,發兵攻打安上縣,罪該萬死,幸而明公寬仁,沒有降罪於我,但小人深知犯下了大錯,疏通旄牛道一事,不過是彌補小人犯下的過錯一二,豈敢談得上什麽功勞不功勞的,望楊令向明公言明我心,小人不望什麽嘉賞,只求明公知道我的忠義之心即可。”
聽著狼譚卑躬屈膝的話語,楊洪在心裡感歎了一句,誰說夷人都是一根筋的莽貨,這狼譚就很識時務,言談更是不下漢人,稱得上是一個識時務的豪傑。
對於狼譚不求報功的話,楊洪自然不能接下,賞罰這種事情不是他能決定的,考慮到劉璋的行事作風,他溫言說道:“功是功、過是過,前次狼帥雖是一時不慎,犯了下一點小錯,但疏通旄牛道一事,多虧了狼帥,以及狼帥帳下兒郎的死力,狼帥的忠勤我是看在眼裡的,郡中少有人能比得上,以明公的度量,自然不會忽視狼帥的功勞,當有恩賞發下。”
狼譚聞言面上露出了喜色,只是這喜色不同之前向楊洪堆出來的討好的神色,而是發自內心的高興。他推辭功勞的話是一回事,但要是真有恩賞,能彌補他這段時間的殷勤,以及帳下兒郎的勞苦,他自然是高興無比。
“如此,就多謝楊令了,但還望附上隻言片語,向明公表明我的心意。”
“狼帥勿憂,你的心意,我自會道明。”楊洪寬言道,狼譚這個夷王最近活乾的不錯,人又很識時務,知道進退,算得上開化了的蠻夷,對於這樣的人,打著以夷製夷想法的楊洪,拿出了和善的態度接待狼譚。
當然,楊洪不會一味的去依賴夷人的力量,只有漢人的力量才是他可以放下心來、十足信任的,尤其是他楊家的子弟和投身他楊氏的門客。
作為犍為大族出身的楊洪,在出任漢嘉縣縣令後,得到了家族的鼎力支持,楊氏的有才青年和一眾子弟部曲,都從犍為郡趕到了漢嘉縣,投身到他的帳下,任他驅使,以圖建功立業,使犍為楊氏在仕途上邁步前進。
楊洪和狼譚再閑聊了幾句後,狼譚起身告辭,楊洪客套的將狼譚送到門口後,返身走了回來,繼續伏案乾起了今日的案牘公務。
他手頭首要的一件事,乃是關於吳軍正,也就是吳懿,吳懿即將到達漢嘉郡,遷徙漢嘉郡中的青羌到蜀郡居住。
南中七郡中的青羌之屬,以漢嘉郡的數量最多,青羌的別名青衣羌,就是得自漢嘉郡境內的青衣水,除卻漢嘉郡外,朱提郡和越嶲郡分布著一些青羌,但人數較少,地方官員執行遷徙青羌的任務即可,唯獨漢嘉郡,要動遷的青羌人數太多,需要吳懿這位大將前來彈壓,以避免遷徙青羌的過程中出了什麽亂子。
楊洪猜想,這可能就是為什麽劉璋任命他為漢嘉縣縣令,並兼著疏通旄牛道一事的緣故,遷徙漢嘉郡的青羌到蜀郡居住,走旄牛道是最為便捷的。
暫且放下對劉璋謀劃長遠的敬佩,楊洪開始料理起了公務,遷徙青羌,需要道路暢通無阻,沿途皆要有驛站營寨,糧草方面更是要準備充足,醫藥方面也要早做準備,漢嘉郡和蜀郡雖然離的近,但風土多少有點不一樣,說不好會出現時疫,或者大大小小的病患。
楊洪思考著一樁樁,一件件需要提前做好準備的事宜,以免到時候動遷青羌的時候出現什麽岔子,墮了他犍為楊氏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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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寧郡,滇池。
劉璋鳩佔鵲巢,使用起了合該建寧郡太守高頤使用的明堂,用作自己的辦公事宜,今日劉璋並沒有見客,他伏在案幾上,細細翻閱從各地發來的文書。
沈彌、婁發從永昌郡發來文書,上面言明,永昌郡叛亂的哀牢夷,被他們剿滅了一部分,永昌郡動亂已經平定了下來,只是大部分哀牢夷都竄入山林中,隱匿不見,日後大軍一走,這群逃脫的夷人可能又會跳出來,成為禍端。
這樣的話劉璋不只見過一次,前面甘寧、徐猛發來的文書,也稱勝利連連,但斬獲並不是很多,夷人見勢不妙,大多往山林中竄逃,四散開來,如同魚入大海,難以尋覓,是個不小的隱患。
甘寧他們雖然用鹽巴誘惑順服的夷人部落去替他們搜索山林,獵殺逃逸的叛夷,但成效不是很高,山高林深,藏匿些人口實在太過輕易了。
還是得靠南中土人,劉璋感慨了一句後,繼續看起了下一封文書,這是一封從白水關楊懷處發來的文書。
文書上稱張魯派遣帳下軍司馬李休在陽平關前方一側的走馬嶺上修築了一座城池,估計是想和陽平關形成掎角之勢,為日後阻擋劉璋征伐做準備。
‘守戶之犬。’劉璋給了張魯一句評語,張魯修築城池,可見其心怯也。
“我的神鴉將軍回來了。”劉璋看到門口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后,先是打趣了一句,而後招呼著來人入座:“興霸這些時日討平不臣的叟夷,辛苦勞累,速速入座飲酒,我先敬興霸一杯。”
甘寧聞言, 面色有些尷尬,不太好意思,他走到席間入座後,沒有
“哦。”劉璋奇了一聲,帶著揶揄的語氣說道:“興霸莫不是不想當將軍?”
聞言甘寧面色不由一緊,他張開嘴巴想說些什麽,但感覺又有些不妥,顯示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片刻後甘寧開口說道:“明公,將軍的話,某自然是想當的,不過眼下某的功業不足,還需努力。”
甘寧思索了片刻,直接應下,未免顯示的太過狂妄,拒絕的話,又不能表露自己的心意,他用了一套委婉的話術,表明了自身的態度。
“有想當將軍的想法就好。”劉璋肯定了一句:“民間有句俗語,不想當將軍的士卒,不是一名好士卒,無有大志向,如何能成就大功績。輔漢將軍一職,我這裡先給興霸留著,等興霸湊足了功績,必為一將軍爾。”
劉璋的話豪爽無比,甘寧自然不甘落後,他豪言道:“明公,某必立功建業,湊足功勳,拿下將軍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