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對劉璋來說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漢中之西的武都郡,領縣九,分別為下辨、武都道、上祿、故道、河池、沮、平樂道、嘉陵道、修成道,從縣名末多有‘道’字便可知道,武都郡的蠻夷勢力很大。
事實也的確如此,武都郡同陰平郡一樣,乃是大漢帝國西部羌、氐等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漢兒的人口數量自然也就比不了中原之地了,能有個萬余戶、八萬口,劉璋已經是相當高興了。
只是武都郡的人口雖少,但正如荀攸所言,武都郡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東接漢中,南接梓潼,北接天水,西接陰平,是一個居中的位置。
拿下武都郡後北向雍涼,有大路分別通隴右祁山、關中,如果從武都下辯出發,兩百裡就能到達祁山,比從漢中出發行程能縮短四百裡,此外從武都兵指關中的陳倉,行軍距離也縮減了不少。
武都郡稱得上是一處要地。
但要想將武都郡打造成攻略雍涼的前進基地,還需要清理一下武都郡的雜草,那是一團團極為繁茂的羌氐部落雜草,就比如吳懿眼下兵鋒所指的河池氐王竇茂。
念及於此,劉璋輕微的搖了搖頭,自桓靈以來,漢統衰落,武都郡的羌氐漸漸繁盛了起來,而大漢朝廷對武都郡的掌控力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於許多名義上歸屬於漢家的郡縣,實際上把控在了羌氐手中。
河池縣便是一例,氐王竇茂蟠踞河池,稱得上樹大根深,日常行徑上是肆意妄為,地方上的長官都不敢踏入河池的地界,只能將眼睛一閉,假裝看不到竇茂的囂張。
前面劉璋收到過吳懿遞來的文書,言是就連在吳懿面前,竇茂那邊派遣過來的使者都是甚為跋扈,揚言河池乃是竇氏的祖地,非是漢兒的地界,讓他好自為之,不要越界行軍,勿謂言之不預。
‘夜郎自大。’劉璋想起了吳懿在文書末附上的四個字,同時吳懿在文書中保證,會讓河池的氐王竇茂,擁有和夜郎一樣的美好結局。
見荀攸和彭羕關於河池的討論有了收尾的意思,劉璋收攬了心神,不再做泥塑木雕的菩薩,他喚了一聲彭羕:“永年,河池要地,如荀先生所講,最好要在年底拿下,你等會發一封文書給吳懿和法正,讓二人盡快拿下河池,萬不可拖延,此外令二人也需謹慎用兵,先求不敗,然後再求勝。”
“諾。”彭羕拱手應道。
劉璋微笑,他知道前面彭羕向荀攸的問話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但他沒有去插手,有些時候,爭辯一番比起互不溝通更好一些,更能讓荀攸和彭羕了解對方。
領下一樁文書任務的彭羕繼續通報消息:“明公,據間細遞回來的消息,程鬱抵達上庸後,就被張魯囚禁在了驛館,把守極為嚴密,輕易接觸不到。”
荀攸露出一縷惑然,聽起來程鬱是一名使者,被劉璋派遣到了上庸,只不過張魯和劉璋互為仇敵,劉璋剛剛奪取了張魯的漢中,此時派遣使者屬實有些令人不解。
彭羕察言觀色,他知道荀攸初到,對程鬱的消息是不知曉的,因此他向荀攸解釋了起來:“荀軍師,程鬱是明公的書吏,此行前往上庸,是同張魯商討換俘的事情……為張魯所擒的房陵縣縣令蒯祺,是襄陽蒯氏的子弟,而蒯氏的蒯良同明公有些交情,而明公這邊的話,前面曾經擒獲張魯的祭酒楊任,因此明公打算用張魯的帳下祭酒楊任交換蒯祺,以全朋友之義。”
“哦,原是如此……明公仗義。”荀攸點頭,並向劉璋讚了一聲。
這裡彭羕歎了口氣,他搖了搖頭道:“只不過就眼下而言,程鬱連張魯的面都見不上,換俘一事只怕是鏡中花水中月了。”
荀攸根據有限的資料進行著分析:“不好說,這一來張魯沒有殺死程書吏,二則張魯只是囚禁程書吏,而且是將程書吏囚禁在驛館,並不是上庸的牢獄之中……說明張魯眼下或許是單純不願同明公的使者見面,畢竟漢中為明公所奪,張魯心中多有會有些氣性,待緩上一陣後,想來程書吏自然能同張魯會面,談妥換俘的事情。”
彭羕聞言,頓覺荀攸的話十分的有理,按照當前的情形而言,很大概率張魯只是暫時不願同劉璋的使者會面而已。
說起來彭羕也是關心則亂,他和程鬱同在幕府,是有一些交情的,他思量著程鬱就算事情沒有辦妥,但只要人平平安安回來就好了。
“借荀軍師吉言了。”彭羕向荀攸微微拱手。
這裡荀攸話頭一轉,他向劉璋問詢道:“明公派遣程書吏前往上庸換俘,當是不止於換俘一事,是否別有深意……”
不待劉璋開口,荀攸推斷道:“前面張魯竄逃上庸,勢孤力窮……當時雖說漢中樓船盡為張魯帶走,但蒙衝鬥艦,外加漁船還有些許,能夠載上一旅之師順漢水而下抵達上庸,此外當時荊楚的蔡瑁、張允擁兵房陵,若是聯絡蔡張二將,兩相夾擊之下,張魯自當灰飛煙滅……而明公似是有意放任,使張魯得以和上庸申氏聯盟,擊敗蔡瑁張允,有了如今的生機勃勃。”
“而今明公遣使上庸,雖名曰換俘,但未嘗不是一種示好,明公是否有意令張魯於上庸坐大,使張魯作為緩衝,隔開荊楚和漢中。”
“嗯?”彭羕眼神中露出震驚,他為荀攸的一席話為之惑然,同時他也有些明悟,劉璋舍棄上庸而攻略武都,且前面劉璋不阻擋投奔張魯而去的漢中士民,加上這次的遣使行為,似乎正如荀攸所言,劉璋有意放縱張魯在上庸做大做強,以張魯為緩衝,隔絕開同荊州的接觸。
彭羕對著荀攸露出了欣賞的目光,關於這一層他都未曾看到,但很快他就看向了劉璋,等著劉璋給出一個回答,來印證荀攸的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