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他的面前,是幾團被火焰燒成木炭堆疊在一起的物體,但仔細分辨下,還是可以看出這幾團物體是什麽東西,這是雍勉這段時間費大量人力物力打造,準備用來攻打滇池縣城池的巢車和雲梯。
“真是廢物。”雍勉心中怒罵了一聲,瞥了一眼躺在地上,胸腹被開了一刀,腸子都顯露出來,已經是死了不能再死了的塗水夷的渠帥塗安。
他的心裡有些後悔,後悔前幾日不該答應塗安的請求,這種悔恨如同毒蛇噬咬在他的心頭。
這段時間他拉攏到了大族孟氏,得到了孟氏的鼎力相助,在靠著孟氏在益州郡叟夷中的聲威,招攬到了不少叟夷渠帥領兵前來共謀大事,其中就包括現在成為一具死屍的塗安,這位領著千余叟夷從益州郡塗水趕過來的渠帥。
由於益州郡的叟夷渠帥大半都是帶著幾百人左右的兵力,而塗安作為塗水夷的渠帥,卻是帶著千余人過來,同時塗安外表看上去很不錯,身形魁梧,面容猙獰,性情上更是悍勇好戰,因此拿到了雍勉的青睞。
前幾日,塗安在雍勉聚集一眾人等商議的時候,聽到已經打造好了巢車和雲梯這些攻城的利器,好戰的他立即向雍勉請戰,想作為先登攻城。
當時大庭廣眾之下,雍勉自然不能駁了塗安的話,更何況對於塗安這種出頭請戰之輩,更是要加以鼓勵,所以雍勉將巢車和雲梯交付給了塗安,來日由塗水夷作為先登攻城。
只是沒有想到當晚,一直以來依仗城池據守,不曾出一兵一卒出城邀戰的益州郡郡守高頤,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竟是突然派兵出擊,襲擊了塗安的營壘,燒毀了巢車和雲梯這些耗時日久打造的攻城利器,同時殺死了塗水夷的渠帥塗安。
面對當前這種情況,雍勉心中除了悔意,後悔不該答應讓塗安作為先登,後悔不該將巢車和雲梯交給塗安以外,就是憤怒,憤怒塗安的無能,竟是這麽輕易的被高頤派來的人攻破了營壘,燒毀了巢車和雲梯。
他現在恨不得用鞭子抽上一千鞭,然後再千刀萬剮了塗安,但現在塗安人都死了,他的這些想法也就無用武之地了。
雍勉一旁的雍闓察覺到了父親的不悅和憤怒,接著雍闓掃視了一圈圍過來的叟夷渠帥,敏銳的觀察到了這些叟夷渠帥向他父親雍勉發去的目光,
這些目光並沒有過多的停留在雍勉的臉上,而是時不時的不經意看去,但每次落到雍勉臉上,都是思慮深沉的目光。
雍闓大概猜到了什麽,這些叟夷渠帥是想知道他父親雍勉對塗安的看法,以及獲知雍勉對塗安的處理,塗安是夷人渠帥,這些叟夷渠帥對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咳嗽了一聲,對著雍勉說道:“父親,塗帥為人光明正大,竟是被滇池城中的宵小所害,實為可惜,理應厚葬,以慰問一二。”
“嗯?”聽到這話的雍勉有些難以接受,發出一道疑問的聲音,塗安這個廢物,打造營壘,沒有安排人守夜,丟了他自家的性命倒是其次,但損失了這麽多的巢車和雲梯,讓拿下滇池縣的日期往後又推遲了一波,實在是死不足惜,合該萬死。
只是自家千裡駒雍闓的話,竟是要他好好安葬塗安,他不由轉過頭看向雍闓,和雍闓的目光對上,看到雍闓眼中帶有暗示的意思。
他隻好放下疑問,點了點頭,像是認可了雍闓的說法,面色由憤怒和悔恨變為憐惜,望向躺在地上的塗安,痛惜道。
“我本欲和塗帥共成大事,但沒想到塗帥竟是中道遇害,若是兩軍對壘之中,我自然是沒有二話,只是滇池縣高頤派人星夜偷襲,這等下賤的手段,實是可恨。”
他知道南中的這些叟夷最是看不起耍手段、搞偷襲的人,最推崇的是能征善戰、鬥陣悍猛的勇士,故而說出這番煽動叟夷渠帥火氣的話,下一刻,他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咬牙切齒了起來,大聲宣言道。
“今日且將塗帥好生安葬,明日全軍出擊,攻打滇池縣。”
“諾。”一眾叟夷渠帥對於雍勉的這個決定,慷然應下。
——
入夜,雍氏中軍大帳中。
“塗安那個豎子,當真可恨,枉我看他有些悍勇,在一眾叟夷渠帥中算的上是鶴立雞群,卻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堪,害了他自己的性命不說,還毀了我們辛辛苦苦打造的巢車和雲梯。”
“現在好了,沒了巢車和雲梯,重新打造的話又不知道要費多少時日,不重新打造的話,要想要攻下滇池縣,又要多費不知多少時日。”
雍勉面色憤憤不平,對被他入土厚葬的塗安大罵道。
“父親, 塗安雖然無能,但終究是領軍過來幫助我們的,如今喪命,我們理應厚葬他,也必須這麽做,不然其他的叟夷渠帥看到了會感到心寒,到時候這些渠帥四分五散,各回各家,我們這次就很難成事。”雍闓勸說了一句,平息了雍勉心中的憤怒。
“誒。”雍勉無可奈何,歎了口氣,接受了雍闓的說辭,塗安是犯下了大錯,但終究是為雍氏而死,怎麽樣他都不能刻薄對待。
他有些欣慰的看向雍闓,自家幾個兒子最為出眾的兒郎,對於塗安的處置,他這個做父親的都只是憤恨,欲鞭打塗安的屍體而後快,但雍闓卻是知曉需要厚葬塗安,以安撫拉攏叟夷渠帥之心,能想到這一層,自家的這個兒子當真不凡。
雍勉心裡下了個決定,雍氏的傳承,早晚要交到雍闓手裡,也只有交到雍闓手裡,他才能安心。
將這個想法埋在心底,雍勉談起了一件煩心事,也是剛剛才收到的消息:“越嶲郡的夷王高遠傳來消息,說是探查到一批又一批的士卒到達了犍為郡的僰道縣,目前在僰道縣休養生息,怕是不日就要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