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此前在本地的向導帶路下順利進山,就如事先的策劃一樣,山路設寨防禦,各營帶隊出山打糧。
外人看來柳毅這夥人實在奇怪,口稱東萊黃巾,可是一個戴黃巾的都沒有,而且也沒有黃巾軍出動那麽人多勢眾,人員混雜,反而整齊有序,紀律嚴明。
陽丘山附近的村寨本來擔心受到這一夥人的襲擊,結果人家來了幾個騎兵,只是宣示了此地的乃是柳毅大統領的轄區,還給他們各村發了木牌,用以區分敵我,以及商事貿易。
然後?然後沒有了,壓根兒就沒有攻打那些破爛寨子的意願,某些眼神好的,還從那傳令小兵臉上看出了嫌棄神色。
“哈!?”一把年紀了,稱得上見多識廣的老村長也傻了眼,這黃巾,比官軍還嚴明?而且還做起生意了?
“這夥黃巾不簡單啊,這是要當坐寇的意思啊,走,去見見這位頭領。”當即老村長就就帶著村中青壯要前去拜山頭。
與公孫度所想的青州黃巾,是因為焦和的瞎搞而四起不同。實際上,青州這地方,自從大賢良師起事之後,黃巾就沒有斷過,只是攝於官軍的軍力,藏於深山,且耕且戰。
公孫度一行此前的行進路線主要是沿海地區,正是商貿發達,經濟繁榮的地方,也是黃巾難以滋生之處,所以公孫度才會感受到環境前後的突變。
但是對於青州大地上的人來說,黃巾二字,就跟山上的匪徒一般,到處都是,只是人數的多少罷了。
東萊此前因為三面臨海,對農民軍來說,是一處死地,故而沒什麽黃巾軍,所以,各地的百姓對柳毅這夥黃巾,是熟悉而又陌生的態度。
只是當老村長帶著幾個年輕後生帶著禮物上路,走到半程時就被黃巾軍手下的騎兵攔住了。
“站住!什麽人?”一個一臉橫肉的漢子在策馬上前,惡聲喝道,其身後也跟上來了幾騎,在一旁警示。
“呼,還好,只是威嚇,沒有拔刀。”老村長心中松了口氣,同時也對這夥黃巾軍的軍紀有了些佩服,要是遇到官軍,剛剛就是幾隻羽箭下來,他們肯定是要四處逃散的,禮物丟了不說,也一定會被人從背後砍殺掉的。
老村長深知這些士卒的習性,故而低眉垂眼道:“軍爺,我等是那田家寨的村民,聽聞此地來了新主人,特來拜山的,你看這是禮物”
說著老村長掀開大車上口袋給那士卒看,同時不動聲色向那士卒手中塞過去幾枚大錢道:“還有,這是之前軍爺們留下的身份牌。”
那騎兵接過木牌與同伴核對後,將木牌與那幾枚大錢一齊扔了回去道:“我不要你錢,你要是非要送禮,將你那車上的果脯送我些吧。”
“還有不貪錢的士卒?奇了怪了!”老村長即便心中奇怪,還是將車上準備趕路時食用的果脯裝在一個籃子裡送了過去。
卻見那騎兵手裡拎了籃子,將果脯分予手下後道:“老丈,本來我是要讓你繞路的,不過,看你是來拜山的。也罷,伱從前邊的山腳走吧,不要靠近戰場。”
騎兵看來心裡很高興,拍了下巴掌道:“算了,我親自送你們過去,一路上別亂跑。”
“是是!是。我等絕不亂跑。”老村長急忙打包票,然後踢打著後生推車上路。
有了騎兵在前引領,他們下山很是平靜,老村長倒是瞥到了些山林中閃動的人影,不過對方都沒有攻擊他們。
“看來是同夥!”老村長心中嘀咕道。
沒多久,一行人下了山,少了山丘攔路,視野一下子開闊了許多。
也是在這裡,這些村民才知道為什麽會有騎兵攔道,此處正在發生著一場廝殺正酣的攻城戰。
“村長,這地方是嚴莊主家吧?”一個後生小聲問村長道。
“嗯,”村長凝重點頭,這個嚴莊主名叫嚴成,乃是此地一霸,祖上就佔據了這一片出山的河谷地帶,多年來橫行不法,豢養眾多莊客部曲,又武力高強,就連縣上的官吏他都不放在眼裡。
沒想到啊,也有今天,光是看著那莊園牆上的大火,村長就知道嚴成這回是凶多吉少了。
田健騎在馬背上,眯著眼睛注視著莊園高牆上的頑抗,剛剛投石機投放了他們最新研究成果,盛滿火油的陶罐,外裹麻布,內盛火油。平時的摔打不會碎裂,只有受到投石機拋飛落地後的巨大力道才會碎裂,麻布上的火焰點燃逸出的火油,簡直就是縱火神器。
“傳令下去,不要再扔了,這麽個小地方,扔兩枚就夠了!”田健臉上露出笑意,對於火球戰果很滿意,但他還是下令停止投放,生怕把好東西都給燒沒了。
“諾!”傳令兵立即上馬飛馳傳令。
說完田健自己也不閑著,策馬來到前線,對前線指揮攻城的林正道:“直接攻吧,看來老唐那邊的埋伏沒用,官軍就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咱們已經露出肚皮了,都不過來。”
林正聞言也笑了“那還不是見到咱們連攻城車、投石機都有了,比他們官軍還要官軍,不敢來啊!你要真想引誘官軍來攻,那咱們就學黃巾前輩,蟻附攻城,殺的人頭滾滾,血流成河,說不定官軍就來了。”
“那可不行,有了好兵器藏著掖著,讓弟兄們多增傷亡算什麽計謀?”田健立馬搖頭,他指著那些舉盾排列上前的士卒道:“你看,不用多少計謀,這些兵也有些模樣了,我看,正面廝殺,不比官軍差!”
前方,在基層軍官的組織下,前排的士卒舉著厚重的木盾,抵擋上方的箭矢,並且整個隊列並沒有因為牆上的箭矢而有絲毫滯留,而是堅定不移地靠向城牆。
“注意隊列!”什長在隊伍中大喊。
“盾牌手聽令,弓箭手準備,一、二、三!射!”
頭頂的盾牌在一瞬間移開,下方的弓箭手則是刹那間射出了手中的箭矢。
這一次雙方的距離拉得很近,弓箭手的一次抵近射擊,直接造成了牆上的大面積減員,哀鳴聲不斷,不少人站立不穩從牆上倒了下來,只在空中留下一聲聲淒厲的哀嚎。
“攻城車,上上上,重甲兵衝衝!”
吳缺身披重甲,手腳並用地自雲梯下攀爬而上,靈活的就像個山裡的猴子。
“嘿!”終於到了高度,他發出一聲大喊,直接跳上城牆,在守衛的驚恐的眼神中,撞入慌亂的人群,在空中的他用短戟撥開了好幾隻刺來的長矛後,一下子撞入個倒霉蛋懷裡,巨大的勢能衝擊,加上吳缺的瞄準咽喉的一記鐵肘,那人當即就沒了性命。
“來啊!”他發出一聲大喊,自屍體上站起,仗著自己重甲在身,用手中的短戟向著周圍的士卒瘋狂攻擊,城牆上的士卒竟然一時拿他沒有辦法。
終於,雲梯上陸陸續續上了人,他們與吳缺一起列成軍陣,擠壓上前。
嚴成本來在指揮救火,灰頭土臉好不狼狽,他在心中罵了無數次黃縣縣尉,枉費自己多年的供養,求救了這麽多次也不敢來支援。
同時,他也被這夥異常精銳的黃巾給嚇了一跳,本來他見對方勢大,還是有投誠的小心思的,可是對方根本不管自己釋放的善意,立即組織兵力攻打,從頭至尾,嚴成都是在被動應對。
從天而降的火球,差點讓他的莊園付之一炬,然後是軍容嚴整攻擊而來的士卒,這些哪裡是鄉裡作威作福的豪強所能應對的?
故而當他看到吳缺那一小隊人的無敵英姿時,也顧不得許多了,拉起了自己這麽多年養活的亡命徒前去增援。
嚴成與手下命令莊客手持長矛拒敵,與甲士保持安全距離,再由獵人出身的弓箭手瞄準偷襲甲士。
吳缺等人推進的陣線慢慢僵持住了,面對密密麻麻若刺蝟樣的長矛陣,即便身著重甲,也無人敢於衝擊,一下子犯了難。
“嗖!”箭矢破空聲響起,吳缺千鈞一發之際,用臂鎧堪堪擋住了那一支射向面部的弓箭,吳缺回望過去,那是一個眼神冷冽的弓箭手,正在有條不紊的搭箭。
“小心!”吳缺話音剛落,就有重甲士卒面部中箭,哀鳴一聲就此倒下。
面對如此局勢,吳缺向左右示意“緩退至牆邊!”
這是事先就定下的方略,所有的甲士極有默契的互相掩護著後退。
“梆梆梆”
三聲短促的梆子聲響起,吳缺大聲道:“掩護!!”
所有的甲士找準牆上的牆垛遮蔽身形,又或者持刀俯首蹲在地上,防止被己方的弓弩誤傷。
“嗖嗖嗖”
羽箭就像雨點一樣向著城牆上打來,剛剛還在擠壓吳缺他們的長矛兵這下可是倒了血霉,為了保持長矛的密集,人員擁擠之下,每一支羽箭的落下,都會帶走一條性命。
“呃!”有人被射中咽喉,捂住流血不止的傷口,慢慢軟倒下去。
“啊!救命,我不想死啊。”有人只是四肢受傷,被傷痛刺激大叫。
“噗!”有人被射中了胸腹,內髒受傷,致使他們的口鼻冒血,眼看著也是活不了了。
吳缺死死靠著牆垛,心中數了下,一共三波箭雨過後,這才拄著短戟大聲道:“跟我衝!!”
甲士們這下若猛虎出籠,殺的剛剛在箭雨落下之後變得稀稀拉拉的長矛兵們鬼哭狼嚎,四散而逃。 uukanshu
而後方的雲梯上還在不斷地攀上甲士,此起彼伏之下,莊園陷落已成定局。
“嘿,那吳家小子,有些本領。”田健看到了攀牆而上的吳缺身影,讚道。
“嗯,是個亡命徒,也是奇怪了,他們老吳家不是齊墨嗎?怎麽出了個殺神?”林正點頭,接著他對手下傳令:“弓箭手準備支援。”
“你懂什麽?這叫物極必反。整日裡喊著天下和平的人,心裡才蔫兒壞呢!”田健接話道,說著眼神在城牆上逡巡,提醒道:“喏,該你支援了。”
林正也瞥見了那一處擁擠的守軍,連忙指揮弓箭手調整方位陣型。
“梆梆梆”
林正估計了下牆上甲士的反應時間,往後延遲了兩秒才大聲命令道:“射!”
過了一炷香時間,眼見著勝負已定,林正也卸下了指揮擔子交由副手收拾殘局,這種戰鬥本就是鍛煉各級軍官的,剛剛他也只是查漏補缺而已。
林正隨著田健往外邊走去,沿途都是副官在主持戰鬥,見到他們都是點頭問好。
“你說,還會不會擴軍?”
“難說。”田健搖頭,看向了黃縣方向,繼續道:“即便流民數量超出了我等的估計,但是以如今我們攻打塢堡的繳獲,足夠度過這個冬天了。繼續擴軍,不說要打散剛剛培養的軍官導致目前的軍隊戰力下降,就說遼東。”
田健撇了眼四周,見周圍無人才道:“我等都是外地人,眼前的局勢尚能把握,要是擴軍,就必須提拔本地人當首領,那時,有些事情就不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