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專用”房間只有大概4平方米,原本是給列車上的工人休息用的。但是因為沒有窗口無法通風,所以工人們都願意跑去貨廂去抽煙喝酒吹牛。在一年前,年輕的托馬斯央求了列車長好久,才得到了這個房間的使用權。
於是,托馬斯在這個房間裡放置了一台用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所購買的老舊印刷機,印刷發行自己擔任主編兼記者兼印刷工人兼報童的《先驅報》。當然,《先驅報》的員工不只有他一人,第二個就是那台被他取名“老布克”的破印刷機,據說這名字的由來是因為“老布克”發出的噪音跟自己家鄰居老布克的呼嚕聲有著極其驚人的相似度。
托馬斯正慶幸著自己今天遇到了好人,回到了自己房間門口。正要擰開自己房間的門把手,突然,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
“不對!我從來不鎖門的……”
托馬斯心裡奇怪著,手上也沒停著,從工服的口袋裡掏出了一串鑰匙。他找到了那把生鏽的鐵質鑰匙,插進了鑰匙孔裡。
鎖被打開了,但門卻依然紋絲不動,好像後面有什麽人在頂著。
身材瘦弱的托馬斯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把門推開了一道僅僅可以伸過一隻手的縫隙。然而接下來從縫隙裡,托馬斯卻看到了一張布滿了血汙的臉……
“死人!”托馬斯被嚇得兩腿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4號車廂裡,喬治正在翻看著一本小說。坐在對面,一杯接一杯往嘴裡灌威士忌的威爾也沒有忘記繼續挖苦好友。
“作為弗吉尼亞人,你居然在看《湯姆叔叔的小屋》,我怎麽記得你外祖父留給你們家的遺產就是上百個奴隸啊。”
“這幾年都被我父親釋放成自由民了。只有一個,本來已經放他放走了,結果偷了我家裡的銀製蠟燭台,被我父親抓了回來,抽了十鞭子,送進了監獄。”
“院長真是軍人的典范,不僅上陣殺敵厲害還賞罰有度治家有方。不像我家老頭子,這幾年經常有黑奴逃走,一個都沒抓回來。只能再買,結果又跑了。嘿,對了,看在咱們倆的交情,有機會幫我跟院長,不,李上校說一下,等這次休倫港的任務結束,讓我去他手下當個排長也好啊……”
威爾說著說著就開始嬉皮笑臉起來。喬治撇了撇嘴,道:“你確定你要去我父親那裡?這才畢業幾天,你忘了去年那次野外訓練我有多被針對?”
威爾聽完喬治的話,仿佛想起了很恐怖的事情,立馬打了個哆嗦。緊接著一臉諂媚地說道:“剛才我什麽都沒說過,就當我放了屁吧。嘿嘿嘿。”
就在這時,通往5號車廂的門被打開了,一位身穿製服滿臉大胡子的中年人神色慌張地走了進來。他一看到喬治和威爾的軍服,頓時眼睛一亮,如同撿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快步走了過來。
“兩位軍官閣下,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到兩位的旅程。我是本次列車的列車長,有件非常緊急的事情需要你們的幫忙!”
當喬治和威爾跟隨著大胡子列車長來到9號車廂尾部時,“托馬斯專屬”房間的門已經被徹底打開了。一具年輕的男屍靜靜地躺在房間裡的一動不動,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蹲在旁邊仔細觀察著屍體。而托馬斯則滿臉煞白地靠在門口旁邊的走廊,似乎很想進去卻又不敢過去。
聽到有人來了,這位中年男人慢慢站起並轉過身來。這是一個中等身材、臉型消瘦的中年男子,與他平平無奇的長相相比,他的眼睛卻顯得異常地銳利,甚至讓人不敢對視。一看到來了兩位年輕軍官,他就露出了非常職業化的微笑,伸出了右手。
“我是李少尉,這位是彭德少尉。”
喬治禮貌地和這個男人握了握手,發現對方食指和虎口都有厚厚的老繭,顯然這男人是個用槍的老手。喬治一邊微笑一邊跟威爾使了個眼色,多年的默契讓威爾立馬心領神會,裝作著急去關心托馬斯的樣子,繞到了男人的身後,佔據了有利的位置。
男人看到這一切,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我叫艾倫·平克頓,是個偵探。”
男人仿佛故意要讓喬治安心,所以用非常慢的動作從內兜裡掏出了兩張名片,遞給了喬治和威爾。
只見名片製作精良,上面用非常華麗的手寫體寫著“北西警察事務所——總裁——艾倫·平克頓”。
喬治仔細地搜索了一下腦海裡的記憶,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名字。他看向威爾,只見威爾同樣皺著眉頭對他搖了搖頭。
這時,驚魂稍定的托馬斯看到了兩人疑惑的表情,忍不住小聲在旁提醒:
“芝加哥火車大劫案就是平克頓先生破的。”
喬治這才想起,五六年前,在芝加哥附近曾發生了一系列轟動全美的火車劫案。劫匪訓練有素,來去如風,而且手段非常殘忍,每次被劫的火車上總有人死傷。但之後,一家名不見經傳的私人偵探事務所找到並突襲了這夥劫匪的藏匿之處,才終結了這一系列惡性案件。於是,這家事務所變得聲名大噪起來。
“芝加哥那案子可能都沒有咱們現在看到的這件事情棘手。”平克頓收起了笑容,“原本我讓列車長先生找到火車上的軍人,但顯然你們跟死者並不認識。”
“為什麽要找到我們?”威爾一聽說是名人,立刻展開了社交攻勢——遞上了一支卷煙。
“因為死者也是軍人。”喬治翻出了用細麻繩掛在死者脖子上的一塊小銅牌,上面赫然寫著“Knowlton1776-No.01762”的字樣。
“沒錯,是諾爾頓遊騎兵。”平克頓謝絕了威爾的卷煙,拿出了自己的煙鬥。
諾爾頓遊騎兵是美國陸軍最精銳最神秘的部隊。獨立戰爭時期大陸軍總司令喬治·華盛頓苦於情報的匱乏和軍事打擊力量的不足, 於1776年組建了一支由精銳步兵組成的部隊,負責情報、偵查和特種作戰。由於第一任長官是托馬斯·諾爾頓,所以諾爾頓遊騎兵的名稱沿用至今。
威爾非常驚訝,“這群家夥不都是經過一層層秘密選拔出來的怪物嗎?怎麽還會被人乾掉?”
“很明顯,他遇到了更厲害的怪物。”平克頓吐出了一個煙圈,走到屍體旁邊,指了指位於屍體胸口處的傷口,“別看臉上都是血,看起來像是搏鬥過的,其實這才是致命傷。一刀斃命,說明凶手經驗非常豐富,沒少殺過人。”
這時,一股凜冽的寒風透過車廂間門的縫隙吹了進來,所有人感覺自己的汗毛豎了起來。
“而且,在死者嘴邊有股特殊的氣味,我懷疑很可能是外科醫生用來做手術使用的麻醉藥劑。”平克頓接著說。
威爾湊近了聞了一聞,果然如平克頓所說。
喬治看向托馬斯問道:“那這屍體是怎麽發現的?”
托馬斯神情依然很慌張,用力咽了口唾沫才回答道:“剛才和你們告別以後,我就立刻回這個房間了,結果門被反鎖了,我找到鑰匙打開了就看到他死在這裡了……”
“你什麽時候離開這間房間的?”
“嗯,我記得是上個站發車以後,我印好了報紙拿出來賣的。”
“那凶手現在還在火車上!”在旁一直沒吱聲的大胡子列車長驚呼道。
平克頓和喬治、威爾對視了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
“糾正一下,是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