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思考張繡在哪裡的時候,張繡正在偷家。
他在汝南的表現可以用無人能擋、橫掃千軍、勢如破竹、所向披靡等詞語來形容。
比起當初孫策平定江東時的情況有過之而無不及。
盤踞在黃巾軍殘部首領劉辟原本還在和魯肅討價還價,結果一見這種情況,二話不說就配合張繡發起進攻。
他怕去得再遲一些,別說是肉,只怕連湯都喝不到了。
張繡原本打得就凶,現在又有了劉辟配合,頓時如虎添翼,僅僅數日便打到了汝南城下。
等李典和呂虔反應過來,汝南城已經被黃巾軍和張繡團團圍住。
原本兩人還打算挑黃巾軍這個軟柿子捏一捏,哪知道趙雲就在黃巾軍中。
結果趙雲一連槍桃三員大將,直接給殺了一個對穿。
要不是李典和呂虔眼看情況不對,親自出城拚命阻攔,損失還不止如此。
一看到這種情況,李典便當機立斷,安排兩隊人馬殺出重圍,分別趕赴許都和徐州請援,旋即緊閉城門,拒不出戰。
留守許都的荀彧聞訊大驚。
汝南距離許都實在太近,一旦被張繡拿下,朝野上下勢必震動。
原本就因為對曹操把天子遷到許都而不滿的人肯定會趁機發難。
是故汝南必救。
只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就有探馬來報說河內太守張楊出兵新鄭,劍指許都。
這一次連漢帝都坐不住了,專程派人前來詢問。
安撫了天子近侍,荀彧亦是百思不得其解:
“先前張楊出兵東市,被段煨阻回河內,怎的又來了?”
想到張繡兵圍汝南,張楊就立刻出兵新鄭,荀彧本能的感覺這兩人可能是在暗中達成了某種交易。
無論是與不是,在張楊的威脅下荀彧都不敢在這時離開許都去救汝南,只能分別派出探馬前往汝南和徐州,把他遭遇的情況告知。
一方面讓李典不要輕舉妄動,據城固守,一方面請求曹操盡快出兵回援。
雖然心中著急,但荀彧行事依舊穩健。
在向汝南和下邳派出探馬之後,又安排專人前往新鄭,探查張楊意欲何為。
“張繡和張楊是否勾連,黃巾軍又緣何混入其中?
汝南城堅河深,城中糧草足備,只要李典和呂虔不要衝動,定可堅持數月。
如今只希望曹公能盡快攻破下邳,回返救援……
還有那段煨,先前既然能阻張楊,如今又為何令其去而複返?”
這一連串的迷團讓平時最擅處理複雜問題的荀彧頭大如鬥,隱隱感覺事情已經脫離了掌控。
他討厭這種感覺。
張繡,汝究竟意欲何為?
“未曾想主公只是手書一封,便能令那段煨讓行!”
新鄭,正在跟張楊對弈的陳宮頗為感慨地說道。
張楊聞言笑道,“賢侄與段煨本是同鄉,兼之又有賈文和之誼,段煨乃深明大義之人,如此作為並不奇怪。”
說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目光轉為陰霾,“但吾未曾想到楊醜那廝竟會叛我,還想將我頭顱獻給曹賊!簡直是其心可誅!”
陳宮搖頭道,“財帛動人心啊!曹賊如今雖出任司空,實則總攬朝政大權,行事與丞相無異。
郡守麾下人心思動,欲求功名利祿,倒也正常。”
“道理我自是明白,只是我待那楊醜不薄……”
張楊說著目光又移向另一張桌子,目光頓時變得溫和起來。
桌上一隻顏色鮮豔的鸚鵡正在大快朵頤。
正是懷英。
陳宮順著張楊的目光望去,不禁莞爾一笑。
“這次懷英真是立了大功。”
數日之前,陳宮和魏赤炳來到河內,向張楊說明了張繡的意圖。
張楊大喜過望,隨即按照張繡的意思護送陳宮跟段煨見面。
盡管張繡寫給段煨的信上說這次只是恭喜老友晉升,絕對沒有什麽其他意思。
張楊也的確替陳宮準備了豐厚的禮物,仿佛這次真的只是為了恭喜而來。
但憑借著跟老鄉之間的默契,段煨還是看出了張繡的真正意圖。
回想起張繡這一年來的發展經歷,眼看著他從劉表的藩屬勢力成長到讓曹操、劉表等人都要忌憚和拉攏的一方諸侯,段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覺得有必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結果就是,段煨率領關西軍與張楊的河內軍大戰一場,結果身負重傷,遺憾敗北。
最終段煨只能坐視張楊揚長而去,如今更是躺在病床,難以行動。
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給許都的軍報就是這麽寫的。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段煨既退,張楊果斷出兵,駐扎在新鄭。
這一副隨時都會攻擊許都的姿態頓時給留守許都的荀彧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讓他再也不敢去救汝南。
原本一切進行的非常順利,誰知河內軍內部卻出了問題。
張楊的部將楊醜原本就不滿張楊為救呂布跟曹操作對,故而起了歹意,打算暗殺張楊後投奔曹操。
由於事發突然,張楊對此一無所知。
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情卻被陳宮帶來的懷英撞見了。
經過專業訓練的懷英記住了楊醜與他人密謀的內容,隨即將它們轉告陳宮。
盡管作為一隻鸚鵡,它的記憶力沒有辦法全盤複原事實,但僅僅只是“殺張楊、投曹公”這六個字就足以引起陳宮的警惕。
更不用說懷英直接在人群中指認了楊醜。
當它飛到楊醜肩頭,開口說出那句“正是在下”的時候,楊醜還不知自己即將大禍臨頭,甚至有心情對著陳宮調侃,“公台先生這隻鳥兒倒也有趣。”
他自以為自己的應對天衣無縫,誰知上一刻還在對楊醜笑臉相迎的陳宮立刻臉色一變,讓人將楊醜拿下。
猝不及防的楊醜自是束手就擒。
直到陳宮帶著人從他的住處搜出了真憑實據,他整個人還處於一臉懵逼的狀態。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暴露的。
為了保護懷英,陳宮直到最後也沒有說出他是被懷英揪出來的。
楊醜死不瞑目。
因為懷英不能揚名,張楊便為他準備了豐盛的宴席,每日好生招待,為其慶功。
“接下來就看荀彧的了,只要他敢出兵,老夫便立刻揮師南下,將天子從許都接出來!”
一開始張楊並沒有去攻許都的打算。
他對呂布的最大的支持就是出兵東市,遙為響應。
但現在有了張繡的鼎力支持,他頓時有了底氣,說起話來都不一樣了。
陳宮手執白子落下,吃掉了張楊一大片黑子,搖了搖頭,“荀彧不會出兵。”
“哦,卻是為何?”
張楊隨後落子,試圖再掙扎一下。
陳宮又落下一子,徹底斷絕了張楊的生機:
“荀彧被曹賊視為其之子房,有經天緯地之才,尤擅處理內政。
然我主與郡守以掎角之勢遙相呼應乃是陽謀,荀彧行事穩健,遇事往往通盤考慮,如今必不會冒險。”
張楊收起棋子表示認輸,隨即笑道,“公台竟對其如此推崇?不知他與汝相比如何?”
陳宮正色道,“其才十倍於我。”
張楊愣了愣,“公台何以如此自謙?”
“吾並非自謙”,陳宮搖了搖頭,目光中露出一抹懷念,“若我昔日未曾舍棄曹賊而去,如今倒是與其和郭奉孝成為同僚了。”
“公台可是後悔離了曹操?”張楊半開玩笑地說道,“呂布不如曹操,便是我那賢侄,比之曹操亦是大有不如。”
陳宮目露驚訝之色,“吾怎可能後悔?
曹賊心術不正,吾故棄之。
布雖無謀,卻不似曹賊詭詐奸險。
至於吾主……”
陳宮說到這裡,目露自豪之色,直接說出許劭對張繡的那句評語:
“君乃一時之雄, 雄踞宛城,雖亂世可安!”
“哈哈哈!”
張楊聞言大笑起來,“公台,你若非跟了我那賢侄,吾今次一定要將你留下!”
陳宮笑而不語,沒有回應張楊這句話。
他已經圓滿完成張繡給他的任務,如今只等張繡攻下汝南便可。
這個結果已經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說實話,當初他建議張繡去偷家的時候也只是順口一說,萬萬沒想到張繡居然真的把這個想法變成了現實。
跟著這樣的主公,讓這些年來倍感憋屈的陳宮終於有了一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這次總算是跟對人了!”
一個念頭從他腦海中躍出:北地槍王真乃吾之明公也!
被陳宮視為明主的張繡正在睡大覺。
自從兵圍汝南城以後,張繡就一反之前勇往直前的狀態。
偶有小規模的戰鬥,也是讓趙雲上。
他的槍法日益精進,像這種程度的戰鬥已經難以再帶來提升。
單以武將戰而言,只有五虎上將這個水準的對手才能與他一戰。
再者就是大規模的兵團作戰。
但那種情況畢竟比較少,縱觀整個三國時代也就那麽幾次。
像韓信那樣指揮數萬、乃至數十萬人作戰的天才實在少之又少。
舉個惡俗的例子,如何解決十數萬人的排泄問題,都是一個考驗人的大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