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賢侄料定袁紹必敗,為何又要讓我與之結盟,而非曹操?”
這個問題問得好。
其實在做出這個決定之前,張繡也曾問過自己類似的問題。
如果自己能夠左右北方之戰的勝局,究竟誰獲取勝利才對自己更加有利。
經過反覆斟酌,又聽取了賈詡、劉曄、魯肅、諸葛亮等人的意見,結合自己對歷史的了解,張繡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還是得讓曹操像歷史上那樣獲得官渡之戰的勝利,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發展。
原因也很簡單。
袁紹強而曹操弱,一旦袁紹取得勝利,那麽他將以比曹操更快的速度平定北方。
屆時張繡很有可能就要面對擁兵百萬之眾,挾天子而令諸侯的袁大將軍。
相反,如果取得勝利的是曹操,那麽他想要平定北方就沒有那麽容易。
事實上,雖然官渡之戰奠定了曹操一統北方的基礎,但是大敗而歸的袁紹依舊在河北保持著強大的勢力。
直到袁紹死前的那一刻,他依舊是曹操最為強大的敵人。
然而袁紹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也正是這弱點讓他加速退出了歷史舞台。
“世伯可知袁紹諸子不和之事?”
張繡隻說了一句話,田豐便再度露出了驚訝的目光。
他今天陷入震驚次數已經足夠多了。
可即便如此,張繡每每發言,總是會帶給他新的驚喜。
甚至於田豐自己都有些懷疑,到底誰才是冀州別駕?
為什麽張繡這個遠在千裡之外的揚州刺史會對河北的事情這麽熟悉?
張楊自是搖了搖頭,“此事老夫不知。”
張繡微微一笑,“眾所周知,袁紹本有四子,長子袁譚、次子袁熙、三子袁尚,幼子在去歲曹操率軍攻徐州之際患病身亡。”
張楊點了點頭,“此事老夫倒是有所耳聞。”
說著便看了田豐一眼。
嗯,就是剛剛才從田豐這裡聽說的。
田豐:o( ̄ヘ ̄o#)
注意到張楊的目光,他也不甘沉默地說道:“袁紹立長子袁譚為青州刺史,次子袁熙為幽州刺史,外甥高乾為並州刺史,袁尚則留於冀州。”
他頓了一頓,又說道,“先前他除了欲為袁熙迎娶甄家小娘之外,還欲為袁尚迎娶呂布之女。”
一旁的諸葛亮聞言暗暗搖頭。
他不是感慨袁紹給兩個兒子娶媳婦的事情,他是在感慨田豐這貨實在是……
怎麽說呢?
太耿直了!
哪怕他這個未到弱冠之年的年輕人都比他穩重好嗎?
你家主公在那裡說話呢,還沒問到你,你這就自己插口了?
雖然從自己跟隨張繡的表現來看,他應該是不會在意這個,但是身為謀士的伱心裡難道沒有一點數嗎?
哦對了,嚴格意義上說,田豐身為冀州別駕,相當於冀州牧的第二行政副手,可能這種事情是做慣了的。
可如今你新降張繡,還把自己當成以前呢?
此時此刻,諸葛亮不由也對袁紹產生了一定程度的理解。
不過有一點他算是想對了。
那就是張繡的確是不介意此事。
只見張繡點了點頭,
順著田豐的話繼續說道: “若循古例,袁紹當立袁譚為嗣,然其自幼子病亡以後便獨寵三子袁尚,欲要立其為後。
是以才將袁譚、袁熙、高乾等人派出,隻余袁尚在冀州自己身旁。
兄弟不和,便由此生。”
這一次田豐沒有再說話。
因為此時的他終於發現,對於河北的這些事情,張繡真的比自己知道的還要清楚。
就好比袁紹把立袁譚和袁熙分別為青州刺史和幽州刺史的事情。
他以前隻當是袁紹想著兩個哥哥歲數大,所以才安排到更遠的地方,沒想到袁紹居然抱著廢長立幼的念頭。
如今順著張繡這個思路想下去,一些他以往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頓時如同撥雲見日一般明了起來。
比如審配、逢紀跟辛評、郭圖不和的事情。
原本他以為只是性格還是其他什麽方面的原因。
但如今想來,正是因為審配、逢紀和袁尚走得近,而辛評、郭圖卻跟袁譚相交莫逆。
兄弟暗生齟齬,支持者自然相互看對方不順眼。
至於自己跟沮授,則是兩不相幫,跟袁紹的三個兒子都少有交道。
所以這次自己被下獄的時候,只有沮授來看望過自己。
非但如此,沮授還在臨行前召集宗族,盡散家財。
對眾人說道,“吾隨軍而去,勝則威無不加,敗則一身不保矣!”
也就是說,除了田豐之外,只有沮授一人考慮到了袁紹有可能會失敗的情況。
想到這裡,田豐忽然心中一動。
“如今看來,袁紹敗於曹操已是必然,既如此,何不說服沮授降於主公?
主公雄才大略,遠勝袁、曹,他若能來,必得重用!”
正準備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可轉念又一想沮授如今他已經隨同袁紹大軍出征,就覺得此事尚需從長計議。
不得不說,田豐雖然耿直、傲慢、不會來事,但卻少有嫉妒之心。
有什麽好事情依舊還是念著自己的好兄弟。
張繡看到田豐這次沒有說話,覺得有些有些奇怪。
其實他倒是挺喜歡有這樣一個捧哏的。
“廢長立幼,必生後患,袁紹明知故犯,執意要立袁尚為後,殊為不智。”
眾人聞言皆是點頭,這種事情在歷史上並不少見。
卻不知張繡比他們任何一人的感觸都要深。
畢竟他所知道的歷史比起眾人要多出近兩千年。
要知道上下五千年也就出了李二鳳這一個逆天強者。
可見這種事情概率有多低。
哪怕不往後說,隻提當代,與袁紹有著同盟關系的劉表不也是一樣?
放著長子劉琦在那裡,偏要去立次子劉琮,結果致使長幼不和,基業全失。
“袁紹若敗,諸子不和,北方必亂,彼時曹操欲要平定北方,亦需數年之功。
我欲趁此機會埋頭髮展,世伯亦可待價而沽,伺機而動。”
有些話不需要說的太清楚,點到為止就可以。
以張楊的政治智慧,應該能夠明白。
果然,張楊聽到了這裡,慢慢咀嚼著張繡對時局的分析,雙眼越來越亮,最後一拍大腿道:
“老夫明白了,多謝賢侄指點!”
“指點不敢當”,張繡笑道,“助君亦是助己。”
接下來張楊再一次向張繡提出了挽留之意,卻被張繡拒絕。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袁曹之戰一觸即發,河內距官渡不遠,世伯亦不可大意。”
見張繡去意已決,張楊只能與之灑淚相別。
倒也不是說他矯情。
只是這個時代交通不便,河內距離江夏原本就有千裡之遙。
如果沒有像今天這種事情,今日一別,的確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見。
如今又正值亂世,誰也說不準明天會發生什麽事情。
就像上次,如果不是懷英恰好發覺了張楊部將楊醜的陰謀,說不定兩人已經陰陽兩隔了。
“對了賢侄,這次怎的沒見你的那隻鸚鵡?”
“你是說懷英嗎?最近把它留在了甄氏那裡。”
聽到張繡的鳥在甄宓那裡,張楊頓時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他拍了拍張繡的肩膀,如是說道,“便是你這次娶了妻,也不過才一妻一妾,這方面還要向老夫學習啊,哈哈哈!”
張繡:(* ̄ro ̄)
“世伯老而彌堅、鐵樹開花,繡自是欽佩不已!”
張繡說完這句話,朝著張楊拱了拱手,雙腿一夾馬腹就竄了出去。
“說得好啊……你這個臭小子說什麽呢!”
等看到張繡急著離開,張楊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調侃自己。
但張楊這時只能看到張繡的背影,倒是諸葛亮和田豐面面相覷,跟張楊大眼瞪小眼,一時都是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唉,可惜老夫女兒已然出嫁,否則還真輪不到甄家小娘……”
喂,這是我們可以聽的嗎?
諸葛亮和田豐不由一陣無語。
特別是諸葛亮,他可是知道內情的。
甄宓將來是要母儀天下的,你女兒拿什麽去跟人家比。
就算拋開這一點不談,單論相貌,除了大橋和鄒氏,諸葛亮也還沒有見過能跟甄宓相提並論的女子。
只看張楊的面貌,想必他的女兒也就那樣了。
於是兩人不約而同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對著張楊拱了拱手,便追隨著張繡的足跡離去。
直到一行人的背影完全消息,張楊這才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穆:
“傳我軍令,密切注意官渡、白馬、黎陽三地軍情,一有消息,立刻回報!”
“喏!”
【說不得這一次我張家也能光宗耀祖,賢侄,就讓老夫再替你做一些事情吧!】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張繡救回師弟,搶到老婆以後凱旋回荊,身處前線的袁紹卻不知道他給兒子指定的兒媳婦已經被人搶了。
主要是呂布直接奔幽州去給袁熙報信了,壓根沒想著讓袁紹先知道這回事。
即便如此,袁紹亦是在生悶氣。
先前出兵的時候因為田豐再三勸諫的事他就很不高興。
沒想到如今居然有人做出了同樣的事情。
他親率大軍在二月進駐黎陽,隨即便命大將顏良作先鋒,進攻白馬。
顏良素以勇猛聞名,是袁紹麾下河北四庭柱之首。
當初孔融就曾以袁紹麾下顏良、文醜勇冠三軍而勸諫曹操應該投降袁紹。
袁紹派他作為先鋒也是應有之事。
沒想到身為監軍的沮授卻說什麽“良性促狹,雖驍勇不可獨任”這樣的話。
袁紹自然不會答應,直接告訴沮授“吾之上將,非汝等可料。”
如今兩軍對峙,久久不見消息傳來,他未免有些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