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苦難,他小時候都經歷過,現在也習以為常。
“你看著怎麽煮的,一會去東宮給你大哥也煮點喝了。”
朱佑樘一邊忙活,一邊對朱厚煒說著。
朱厚煒也沒閑下來,坐在灶台下給朱佑樘添著柴火。
“傻小子,哪有你這麽添柴火的?”
“知道的以為你在添柴,不知道以為你在煉丹呢。”
朱厚煒確實沒怎麽燒過這種老式鍋爐,鍋洞下,白煙直朝外冒,嗆的朱厚煒直咳嗽,熏的臉上都帶著木屑黑灰。
朱佑樘笑容滿面,看著笨手笨腳的朱厚煒,俯身走過去,坐在朱厚煒旁邊,拿著粗木塞入鍋洞裡面。
“用它將柴給撩起來,不要吹氣,柴火會自己燒起來。”
朱厚煒靦腆的笑笑,對朱佑樘道:“父皇,我一直以為你不懂這些呢。”
朱佑樘笑道:“做皇帝要面面俱到,大到農時、課桑,小到劈柴、做飯,總都要涉獵到。”
朱厚煒想了想,微笑著看著自己父皇,說道:“君子正身治國齊家平天下?”
朱佑樘詫異的看了一眼朱厚煒,滿面笑容:“不錯,就是如此。”
“正身、齊家都容易,治國平天下卻非易事。”
“你看著父皇是天下權力最大的人,其實不然,父皇的皇權要依附於千千萬萬的官僚上,想要知曉天下事,就得靠著文官們的奏疏,但這些消息,並不都是對的,很多官吏會帶著自己主觀意見,所以你要加以判斷區分。
當然,天下事那麽多,又怎麽能面面俱到呢?如果他們不告訴你,你就是聾子、瞎子。”
“祖宗設立錦衣衛啊、東廠啊這些機構,都是天子的耳目,但這些人就沒有自己的主觀意見嗎?權力滋長之後,他們也會選擇自己想說的對朕說。”
朱佑樘短短幾句話,卻道出了皇權的真諦,頓時讓朱厚煒當頭棒喝。
果然是當了十幾年的皇帝,這城府和見識,果真非同一般。誰要敢說任何一個混不吝穿越到古代都能當皇帝,朱厚煒第一個打死他!
以前他對明孝宗朱佑樘的看法,就是仁義善良,但這一刻,他對這位頗有建樹的皇帝,改觀了!
朱佑樘話鋒一轉,道:“你今天在東宮說的見解都很獨到,但卻又大逆不道,違背了文官們的底線,所以楊廷和才會言辭如此激烈。”
“你會不會覺得委屈?明明都是於國有裨益的話,為何他們就這麽不認同呢?”
朱厚煒點點頭,隨後又搖頭道:“兒臣確實想不明白。”
朱佑樘道:“想不明白不要緊,日子還長,接觸這個國家的機會還很多……”
說到這裡,朱佑樘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了。
這不是一個皇帝該對藩王說的話,更像是教誨太子。
他不能給朱厚煒太多錯誤的認知。若是這小兒子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那他大哥怎麽辦?
於是朱佑樘訕訕的笑笑,繼續道:“總而言之,父皇是認同你那些建議的,但卻不能實施,即便想實施,也需要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努力。”
朱厚煒點點頭,嗯了一聲。
朱佑樘又道:“你大哥性子頑劣,你以後要好好幫著你大哥,他這個性子,未必能在文官手中討得了好。”
“朕半輩子就你們兄弟兩個兒子,你們兩是這個世界最親的兄弟,以後要相互幫襯。”
“其實你大哥幫你說話,朕心裡還是極開心的。”
朱佑樘眨眨眼。
朱厚煒笑著道:“那父皇你還懲罰他?”
朱佑樘道:“不教他規矩,他不上天啦?”
“好了,薑茶煮好了,朕去端給皇后,你去看看你大哥,別讓他生病了。”
“誒,好嘞。”朱厚煒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若有所思離去。
……
今日弘治皇帝給朱厚煒上了一趟生動的政治課,他教會了朱厚煒真正睜眼開始認真看這個世界。
後世的一些固有觀念,在他心中漸漸崩塌。
朱厚煒持傘來到東宮。
暴雨還沒有減弱的趨向。
朱厚照已經不在學堂跪著了,朱厚煒有些擔心朱厚照,急促去清寧宮寢殿。
朱厚照這個家夥,此時正大喇喇的躺在床上,手裡捏著糕點和瓜蔬吃的不亦樂乎。
聽到外面有人,朱厚照趕緊將糕點瓜蔬藏起來,披著褥子瑟瑟發抖。
“冷,好冷啊,我可能要死了,劉瑾,我死了,你要好好照顧父皇……”
門被推開,朱厚煒哭笑不得,“是我, 父皇沒來。”
朱厚照這才哦了一聲,道:“這樣啊。”
“弟,我打算讓劉瑾再去楊廷和家裡潑一次大糞,你覺得如何?”
朱厚煒:“……”
“大可不必。”
“成了,事情過去了,父皇也沒有責罵你,讓我來給你問問你身子怎麽樣?還讓我給你煮薑茶喝。”
朱厚照搖頭笑嘻嘻的道:“沒啥事,身子好的很。”
朱厚煒摸了摸朱厚照的頭,確定這小子沒什麽大礙,才道:“你啊,就是口不遮攔,人家楊廷和也沒怎麽我,何故如此大怒啊。”
朱厚照不以為意,遞給朱厚煒一塊糕點,道:“你是我弟,誰也不能欺負你,誰欺負你,我就揍誰。”
朱厚煒聽後心裡暖暖的。
“老太太和母后為了你,折騰了一天。”
“你要沒什麽事,和我進宮去謝謝他們。”
朱厚照搖頭道:“不必了吧?反正都是一家人,那麽客氣幹啥?”
最主要的,朱厚照不想去見老太太,有些慫。
“一家人也得謝呀,走吧。”
朱厚煒拉著不情願的朱厚照朝慈寧宮走去。
路上。
朱厚煒輕輕對朱厚照道:“哥,一會兒好好和老太太說話哈,一切有我呢,放心好啦。”
朱厚煒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是想讓朱厚照和老太太改善一下關系。
因為童年的那一泡尿,朱厚照很少會去和周太后接觸,關系總這麽僵持著也不是個辦法。
剛好借著這次機會改善一下這對祖孫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