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婕妤曳帕拭淚出得享殿,見風雪交加漫天飛舞,不由得紅了鼻頭也紅了眼圈。涼涼延陵矗於面前,雖濛濛可見,但陰陽相隔,隻得日複一日寡守於此,坐等這雪白的苦命的肉體,被流年的風霜雪雨,一點一點剝蝕殆盡的那一天……想於此,便以纖指輕描那夫君的陵塬,哀哀慽憾,雪淚不乾。望長安,遙想心形香囊所系之人,是否酷寒?是否亦立於雪野之上,遙望北原?
王莽將心形香囊置於鼻端,輕嗅伊人珠淚之息,馨香無比,兩行清淚,終是順頰而下,洇濕了心跡。
有靡靡之音隨風傳來,王莽不由輕聲和吟道:“……顧左右兮和顏,酌羽觴兮銷憂;惟人生兮一世,忽一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高明,處生民兮極休;勉娛情兮極樂,與福祿兮無期;綠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王莽拭乾淚痕,啟簾方知刺骨冰寒。見風雪稍息,便低頭出得冬植暖棚,見白雪鋪被,萬物沉寂,長樂宮內銀池蠟像,失卻了往日繁華的長秋殿前的絳雪軒,猶見班婕妤那扣唇輕啟,舞隨箏飄,若潺潺流水,又若走馬搖鈴……卻遮不住,孤雁飛過時那聲聲唳鳴,哀婉惆悵。
小雪輕吹,萬念俱灰。塵世的一切悲歡、喧囂與紛爭皆遙遙褪去,映入眼簾的,只有心中毫無纖塵的流雲天國。於是,一度紛擾、鬱悶與浮躁之心境亦漸漸平複如初,無斷箏,無殘軒。只有軒前海棠形銷骨立,有廊道枯藤風中婆娑,一台一階的桑石磴道,一層層,蓄滿了故事的蒼桑與落寞。
王莽輕拂肩上落雪,正欲折返冬植暖棚,忽聞遠處似有呼喚之聲時續時斷,便回首搭棚眺望,見南門駛來幾駕宮內路軨小車。待停靠闕前下得車來,方見有三人著便袍踏雪沉履,正“咯吱咯吱”地走來……
俟幾人趨近,王莽才識得為首的是中壘校尉劉歆,其後見甄豐緊緊跟隨,就趕忙迎上相揖一禮。三人見王莽穿著灰麻短褐,一副農人裝扮,便唏噓一片。互致寒暄後進得暖棚,寒意頓消,皆感歎棚內溫煦如春。幾人見畦內鮮韭舒葉,黃瓜吐脆,蕈菇尤顯圓潤雪白,不由心中暗暗驚歎,嘖嘖稱奇。
四人脫履在案前席榻跽坐下來,時有太園丞奉上龍流金盉,挹上宮廷陳年蘭香溫酒釀,又上佳肴雲楊豚韭卵、鮮菇雁羹及豹胎漂瓜各一盤,頓時滿棚清鮮流香。
甄豐一見,便把酒卮推至一旁,拾起筷箸道:“你等先喝,小的要菜過五味,恕不拘禮,開吃——”尚未及筷箸開叉,就被劉歆用挹杓一把挑開,訕笑道:“說了不帶你,偏要跟來,還上不得台面了!”甄豐忙用筷箸敲打著挹杓,嗔怪道:“這宮中也太奢侈了,數九寒天的,尚能吃上鮮漂瓜、嫩韭花!明公啊,能否尋個過夜的洞,不走了,真的不走了。”王莽一聽便呵笑道:“大黃在隔壁,跟它睡去。”劉歆道:“那不成,先把這一路凝雪鏟了再說。”幾人說罷皆開懷大笑。
三卮溫酒下肚,幾人就不再客套,遍嘗諸個菜肴後,劉歆便抹嘴抿笑道:“長樂宮之大,廣袤無極,恰逢這二日居家休沐,想借個場地定律嘉量斛,好測定圓轂比值。以圓心定樁劃圈,半徑愈長,則愈加精準呵!”
王莽聞聽此言便撫髭笑道:“子駿兄雖長我五歲,卻是這世間少有的大才。昔日遠謫五原,棄安定都尉歸京,以避先秦古籍之失,辯章學術,考鏡源流,猝成《七略》絕世名篇。後又棄《周髀算經》之圓徑一而周三,自攻律嘉量斛,以圖精雕細鏤,巨君佩服之至哇!”
左馮翊甄豐見二人談吐文采、技法,不由懵頭暈向,便抖了抖疙瘩臉上一橫生肉疤,又輕撚腮邊幾縷淡黃須毛,雙晴突兀道:“明公技法也冠絕古今,昔日攻金標卡尺精益求精,今又創不時之食四季留鮮。劉皇叔有錄事之好,子駿聽了,冬月丙寅,我等三人於長樂宮長秋太官園,啖嘗鮮韭、漂瓜及鮮菇等不時之食,清鮮爽口,可錄入《西京雜記》了!”
王莽聽罷捋須笑道:“你等官寺中人,整日逐鹿名利,不似我鄉野粗鄙之人,忝居東宮張棚植菜,鎮日與馬糞為伍,不亦樂乎!”王莽側身輕撫瓜藤,又苦笑道:“便是這菜也非一日之功,季秋移根藏以畦內,以熟馬糞層層覆蓋,再張一麻棚,晝夜燃以蘊火,待溫氣乃生,冬月就可開食了。”
劉歆聽罷,感慨萬千,便端起玉卮一飲而盡,未了捋須笑道:“小酌君幸酒,雪月催白頭。子駿不才,即興一首!”說罷立身而起,太園丞一見忙鋪簡磨硯。劉歆來回蹀踱兩步,遂背手吟唱道:“闕簷麻帳三二家,棚外冰雕棚內瓜。方州難尋一寸綠,太官小炒嫩韭花。”吟罷忙奮筆疾書以作留記,眾人一聽都擊節慶賀。
“妙哉妙哉!”甄豐之弟甄邯自席間站起,恍若一座塔山般偉岸,雙眸盡露欽佩的光澤。只見他無飾巾幘,僅以墨發盤結成髻,以一玳瑁發簪固定。今日甄邯算開了眼界,親聞名家吟詩作對,不由擊節歎賞道:“昔有司馬相如,今有明公、劉皇叔,尚有揚雄於藏書閣中。皇叔不愧文墨世家,即興一首,冠絕古今。今蒙家兄引薦,得遇我朝大賢及經學大師二位高人,子心不才,願與公等牽馬墜鐙,執死不負!”說罷揖禮案前。
王莽親執挹杓將卮酌滿,又一杯杯送到各人案前,回揖道:“你長兄甄豐三十而立,便拔得三輔左馮翊,轄十三城泛二十四縣。小郎也是少年得志,遷斄令,得攀丞相府上乘龍快婿,騏驥才郎,流年笑擲,未來可期哇!”
這時見那麻簾開處,原碧若鬼魅般飄然而至。王莽傾前問她來意,原碧便湊近揖禮稟道:“殿內剛遞進司馬府訃告,言講昨夜大司馬、車騎將軍韋賞薨沒。”王莽聞聽大驚失色,撫案欲起,卻被劉歆一把按住。劉歆和顏悅色道:“八十的人了,豈不正常?不過韋賞之死,長安閭裡人盡皆知,據東市野語,大司馬執意立嗣違逆龍鱗,陛下便詣尚書申飭君侯,韋老將軍為避禍事,便飲鴆隕命。明公此去務要慎重,我等事小,深陷兩宮渦流之中,萬勿引橫生枝節之禍呀!”
王莽聽罷銜悲茹恨,坐立難安,見原碧垂手逶於身旁,便側身追問原碧道:“東朝得知,有何說辭?”原碧擺動著腰支,手足無措道:“老祖宗聞訊後,便哀慟失聲,見家主不遇,便召少府、大長秋等於前殿議事,又差謁者詣西宮通傳,後又召家主詣長信問話。”
甄豐見東朝有詔,便盡飲一卮,快人快語道:“明公任重載盛,我等就長話短說吧,今兒見原碧如此水靈,窮悅其厭,倒神似皇叔足下女公子劉愔。在下風聞四公子王臨幼學之齡,尚無婚配,二人作合,琴瑟和鳴,豈不美哉!”
王莽聽罷一臉慚愧,連連擺手道:“女公子劉愔出皇親貴胄,自小履正修文,名侔樊虞,怎可與犬子類聚?”劉歆一聽呵呵笑道:“今日來此敘舊,實是探韋賞難事,不想也有這般說辭。若明公不棄,便可訂上娃娃親,我無有二言!”幾人遂哈哈大笑。
王莽隨原碧回轉長信殿,入內見未央宮少府孫雲、長樂宮少府猛、太常卿杜業及尚書令尚繕等濟濟一堂。王莽遂陪著小心地避開殿池,順殿壁自南向北一一揖禮寒暄。
有謁者引其居坐東首,王莽見自身衣衫襤褸的,便戰戰兢兢一再推辭。席榻甫坐未穩,便又見大長秋將一統簡牒敷於案前。有東朝在龍案前啞聲囑道:“此有兩宮合議草詔一筒,若有不妥,再發尚書令謄抄斧正罷!”
王莽稱喏領命,便手捧擬旨仔細觀覽,待合簡細思後,便與東朝揖禮稟道:“代詔臣莽謹奏太皇太后:循三公故事,大司馬薨喪皆賜東園棺器三重,逾十萬錢。今韋公薨沒,僅賜薄棺一副,一萬錢,與規製相差甚遠。今有宮外瘋傳,君侯薨於是非鈞命,又見擬策亦然,使傳言當真。臣莽鬥膽,伏惟太皇太后為平息事態,賜棺三重,賜錢十萬,以表陛下之仁德,樹皇家之恩重。禍之所由生也,生自纖纖,是故天家蚤絕之。”王莽諫罷,內朝諸官皆揖禮附議。
太皇太后聞聽王莽諫言張弛有度,察無異議,便差尚書令尚繕謄改策牒,並著太常卿杜業赴東園置辦秘器及各色殮物。俟器物齊備,便又差王莽率內朝諸官奉詔赴大司馬府代為吊祭。
晝漏未盡十四刻,皇家車隊便依次由長樂宮西門逶迤而出。前隊有羽林重騎引駕十二重,後有樂府及黃門鼓吹泛百二十人,隨之金打扇、銀打扇及各色幡幢旗陣森森。其後便是金鑲玉墜的駕六玉輅穩壓其後。
玉輅內上奉兩宮吊誄及策牒,外左由太仆駕馭,王莽居右,兩翼則由左、右衛大將軍分列護駕。內朝諸官、郎衛皆相接尾隨,再後便是東園秘器及大隊持戟期門重甲。鑾駕過後,一時間黃塵滾滾,聲勢震天,前後綿延數裡之遙,皇家威儀可見一番。
吊祭車隊浩浩蕩蕩匯聚司馬府前,但見府門三重洞開,兩側孝素燈籠若鬼火般曜曜閃爍。一街兩行的看客見皇家臨吊,羽林重甲巍然矗立,那些七嘴八舌、屯街塞巷的民眾遂雜音驟停,一個個齊齊稽拜於地,大氣未敢出得一聲。
大司馬府內得報皇駕蒞臨,忙令孝子賢孫們邊哭泣邊搖山振嶽地頓踴出府門,一個個伏拜於玉輅駕前,悲愴於地,靜侯玉音。
新都侯王莽下得玉輅車來,見門前白華華跪倒一片,又憶起這幾年來,三公重臣或死或黜,命運多舛,不由那愁容滿面的褶皺裡又涔涔一片,雙眸裡織滿了血紅的絲線。中謁者趨前雙手將策牘奉與王莽,又高聲唱與孝子道:“上有鈞命,韋賞孫——韋彪承旨聽宣!”中謁者話音甫落,便有一濃髭墨須的重孝男子匍匐在前。
王莽遂抻開策旨,啞聲宣道:“元壽元年冬月乙醜,大司馬、車騎將軍韋賞薨,舉國哀痛。太皇太后暨皇帝策曰:關內侯賞,起自定陶,耄耋之年侍君王,矯矯忠良,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蓋人稟陽剛之氣,折衝千裡,度長慮遠,收功於必成。今薨於任上,令行賜之:東園朱地彩棺、黑漆樟棺、黑地彩棺三重;錢十萬,衣衾九重,殮器九重;宜陪葬平陵。朕三日以素服避正殿,代為臨吊!”
待策牒宣罷,韋彪領家人稽首便拜,待三拜九叩後承旨謝恩。王莽率內臣趕赴中堂,見雪幡輕飄,白幔繞梁,靈榻居上,酒氣氤氳,便居中站位,內朝諸官皆隨其後。
太常卿杜業居靈榻前,奉吊誄潸潸哀泣道:“大漢皇帝暨太皇太后臨吊韋賞誄:惟賞侍朕,自繈褓始,已廿五年余。韋公隨朕起自定陶,少承家學,明於《詩》禮,太傅任上佐輔、教化十年有余。乃名相韋賢謫孫,三世三公。入京明光宮視事九年,誕敷明德,泛愛博容,國念明訓,孜孜不息,以八十高齡、耄耋之年薨任上,七日君侯,奄然而息,嗚呼哀哉!……”
吊誄宣畢,滿堂拭淚。隨後由杜業面南承典儀,王莽主祭。先由二內侍抬入香蠟酒果,王莽恭謹上香以饗;又主啟百味旨酒金盉,倒入幾承盤高足漆杯中,遂和淚倒地奠嚼;複由二內侍抬入美羮佳肴,王莽又上前奉出脯臘五笥,有鹿、胃、羊、兔及牛脯;有炙烤八品,皆是各色的烤肉,醇香無比,便獻爵於饌案上;又獻羹五鼎,有大羹白羮中羹逢羹苦羮,鼎鼎淡雅醇正;後由二內侍抬寶箱入內,王莽開啟,有五銖十萬,遂獻帛案前。上饗禮畢,王莽又聽禮官宣唱,便率諸內官伏拜於地,又起,四連叩,方禮成退位,韋彪及親眷遂頓首三通予以答謝。
俟王莽領內臣退出府門,欲上輅車折返回鑾,方發覺韋彪躬身緊隨其後,神色慌張。王莽便轉過身來,言語諄諄,囑咐韋彪要節哀順便,注意身體。誰知韋彪“撲嗵”跪地,遂啞聲哀求道:“明公救我!”訴罷便似雞啄食般以頭頓地,直砸得額頭烏青,鮮血淋淋。
王莽迅疾環顧四周,見於眾目睽睽之下,忙蹲下身來,輕聲寬慰道:“逝者既逝,生者自當奮蹄。祖君薨沒,父又早逝,原來以子為後,君侯無子當除國。莽雖無權,一定會哀稟東朝,韋家亡子而有孫,若子同產子,可得以為嗣。過幾日你可丁憂去國,有東朝照應,自可躲避這蜂蠆之禍。”韋彪聽聞祖君侯國可保,且可去國趨利避害,不由得感激涕零,一再頓首答謝深恩。
美好風日,乍暖還寒。在西宮椒風殿暖閣之內,五層金博山銅爐燃得正旺,蘊氣輕撩蜘蛛絲縷,飄飄然敷於琉璃屏風之上。屏風之側那翠羽扇旁,董昭儀正趺坐綠熊席中,毛深沒膝,擁毛自蔽,怡然自樂。
時有風撞鈴鑷之聲叮當作響,董昭儀微醺之際輕抬懶目,見侍吏女官姍姍而進,近前嚶聲揖禮道:“稟娘娘,附馬都尉攜甄尋殿外求見!”
昭儀不聽則已,聞聽這二位冤家臨門忙立身而起,直嚇得兩股亂顫,花容失色。遂急急於閣間蹀踱幾步,惶惶然道:“杏姑切去回話,就說本宮業已安寢,明後再議!”侍吏杏姑稱喏欲退,又被昭儀兜頭叫回,且坐愁行歎道:“也是不妥,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回避一時弗能一世,召他進來吧!”
聽得宣進,董賢便令甄尋殿外跪候,兀自一個人進得椒風殿暖閣之中。見昭儀妹妹正趺坐綠熊席中,便上得前去深揖一禮。昭儀見狀忙惶恐問道:“兄長此來,可有鈞旨?”董賢避開穵詰,開宗明義道:“前殿今日得太醫令稟報,娘娘少陰少陽皆有脈衝之動象。外踝前廉脈象輕微,然少陰脈動甚者,當是妊子也。此次前來便是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喜結龍胎!”此時兄長董賢竟一反常態,毫無指摘之意,露出了少有的喜悅之相。
昭儀聞言心中驟冷,忙向董賢求助道:“兄長救我!陛下與小妹還從無床笫之私,此間小妹有孕在身,恐有大禍臨頭之虞哇,這該如何是好?”董賢聽罷呵呵一笑,道:“娘娘勿驚,一切自有為兄打理。”說罷又與小妹竊竊耳語一番,隨後揖禮退出席外。
董昭儀聽罷不由喜極而泣,環顧四周,又喜憂參半地詢問董賢:“兄長,那甄尋何在?”董賢一聽便氣由心生,折身欲走道:“妹妹既已珠胎喑結,就莫再橫生是非。若是再有半點差池,董、甄兩家將九族盡誅,血流成河矣!甄尋不能再留宮中,明日便赴敬武公主府中值守。妹妹就安心保胎吧,一俟瓜熟蒂落,自會福澤綿長。”說罷甩袖背過臉去。
昭儀聞聽此言未見喜色,反曳袂大聲慟哭起來,其泣訴道:“小妹日日斜倚這椒風殿中,對鑒成雙,見月飲愁,望穿秋水,環壁高牆。觀夫君靡靡而無窮,如此撫柱楣以從容,覽曲台之央央,莫如以死挽結,複生人倫。”
董賢聽罷遂仰天長歎,道:“我家怎會生出如此情種,不顧九族之生死也願飛蛾撲火,如此屍骨也難找尋呀!此前為兄曾與天家妄言,小妹以神女委身太學士子,報上殺人滅跡以保甄尋不死。小妹若是一意孤行,那就休怪為兄絕情,我必殺之以除後患!”
昭儀聽罷心中冰涼,遂淚眼迷離地趺臥於席榻之中,自言自語道:“日黃昏而望絕兮,悵獨托於空堂。懸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於洞房。援雅琴以變調兮,奏愁思之不可長……”訴罷便哭愴於地。
董賢見狀也隻得兩手一攤,遂長歎一聲,拂袖出閣。甄尋在殿外凍得發抖,見董賢忿忿出得殿來,緊咳嗽兩聲,忙誠惶誠恐地攆上前去,大氣也不敢出得一口,疾碎步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