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瞧見十數架馬車緩緩駛來,黃敘引著一隊人馬在門口等候迎接,馬車停下車上人陸續走下,益縣大小十余個士紳全員聚集於此。
林老太爺林悉站在最前,賀徐二家主隨在其後。
“林太公,末將奉命前來迎接列位鄉紳鄉鄰。”
黃敘迎上前去,甲胄碰撞聲中笑著抱拳拱手:“主公在內衙設宴,列位請隨我來!”
“有勞黃副將了!”
林悉與黃敘心照不宣的拱了拱手,便引著十幾人走入縣衙,隨行的管家和馬夫則被留在縣衙之外。
剛一進縣衙,原本談笑寒暄的一眾鄉紳瞬間噤聲。
只見益縣縣衙內,兩隊精壯士卒從縣衙正門口一直排列站到了內堂,腰佩刀手持槍,搖曳燈火之下,聳立的刀槍倒映著攝人的光芒。
黃忠身披鎧甲,手壓著刀柄虎頭,立於兩列兵甲正中如同蟄伏的猛虎一般,目色如電冷冽寒霜。
燈火灼灼,可益縣縣衙如同鬼門地府一般。
一眾士紳臉色瞬間變了又變,就連林悉這臉色也有些不好看。
氣氛凝滯之間爽朗笑聲從內衙傳出:
“林老太爺大駕光臨,本衙真乃蓬蓽生輝也!”
換回尋常衣物劉枕從內衙走出,站在廊下朝一眾鄉紳拱手施禮,與林悉對視一眼笑容格外溫雅可掬。
可在刀槍掩映之下,劉枕溫雅笑臉在一眾鄉紳土豪眼裡卻顯得極為陰森駭人。
“拜見縣令大人!”
林悉皮笑肉不笑的躬身:“縣令大人見招,吾等理應趨赴!”
“哈哈,如此甚好!”
劉枕撫掌大笑,心情一片大好,林悉這老狐狸既然願意來此,便說明他同意了自己的條件。
有這老狐狸作為助力,自己這盤棋就能下的更圓滿,劉枕微微揚了揚下顎:“漢升將軍,請列位鄉鄰入席。”
黃忠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聲音豪邁粗獷,如同秋日悶雷:“列位鄉鄰,請了!”
一眾臉色難看的益縣士紳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多說什麽,只能硬著頭皮跟隨黃忠走進內衙。
內衙之中,酒宴早已準備停當,十數名鄉紳剛剛依次落座,便有甲胄碰撞聲音傳來,十數名持槍佩刀的精銳甲士魚貫而入,在一眾鄉紳身後站定。
“劉……劉大人,您這是?!”
有士紳驚慌開口,臉色極其蒼白。
劉枕清朗一笑,搖了搖手:“諸位鄉鄰莫驚,本衙清苦府中並無歌伎侍女,只有這些甲士為諸位把盞。”
“缺錢少糧,本衙著實是清貧的緊呐!”
劉枕自嘲一笑,輕輕歎氣道:“諸位鄉鄰莫要嫌棄本官招待不周啊!”
“豈敢,豈敢……”
一眾臉色難看的益縣士紳訕笑著擦去頭上冷汗。
嫌棄?
可別鬧了!
尖刀利劍差點都要塞他們嘴裡了,誰敢嫌棄劉枕的安排?!
將這些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劉枕心中暗笑,自己想製造的壓迫感已經達成了,揮了揮手舉起手中酒樽,高聲道:“列位,請與我同飲此樽!”
一眾士紳土豪戰戰兢兢的舉起酒樽,“謝縣令大人!”
刀甲在側,這群益縣鄉紳如同驚弓之鳥,任是美酒佳肴也覺得味同嚼蠟,坐立不安。
如此乏味之酒接連飲了數輪,眼看著時機差不多了,劉枕不動聲色的望了林悉一眼。
林悉頓時心領神會,捧起酒樽緩緩起身,切入正題:“縣令大人今日喚吾等前來不光光只是為了飲宴吧?”
“老太公心思如電,果然難瞞呐!”
滿臉酒意的劉枕輕歎一聲,眼神頓時變得愁雲慘淡:“實不相瞞,本官請列位鄉鄰前來,著實是有一事相談。”
“列位可知,黃巾殘黨死灰複燃?”
這話一出,整個內衙瞬間寂靜。
所有士紳面面相覷,心中大抵有了底細,劉枕費了這麽大力氣擺了這一出鬼門台,還是想要迫使他們募捐軍資啊。
不少人心中暗罵林悉這老不死的,劉枕遞送請柬時他們本想拒絕,可聽說林悉為首的益縣三族全都應了宴請,這才動身前來赴宴。
有人下意識就要拒絕,這種募捐歷年來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軍隊建不起來反倒是肥了歷任縣令。
可想著身邊聳立的刀劍,這些人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
隻想著敷衍了事,反正這些士紳也是約定俗成,面對這種事不會有人出頭,蒙混過關便是。
所有士紳極為默契的閉嘴垂頭,默默吃著桌上餐食。
……
看著一眾人的表情,劉枕嘴角微微冷笑,這些人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
鐺!
劉枕放下酒樽,眼神變得深邃,面上再無任何言笑之意,黃忠站在劉枕身後,雖然沒有說話但手一直按著虎頭大刀如猛虎臥丘,連帶著滿屋甲士都變得煞氣騰騰,隨時要擇人而噬!
“列位突然無言,這倒是讓本官有些不自在了,莫不是今日宴飲太過無趣,列位覺得本官怠慢了汝等?”
劉枕望著眾人淡淡一笑:“若是如此,不如勞煩漢升將軍舞劍為汝等助興如何?”
“唯!”
鏘——
黃忠領命腰間虎頭大刀瞬間出鞘,連帶著這些士紳身後的士卒們同時亮出刀槍,整個內堂刀光森森,鋒利氣息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霎時之間,所有士紳幾乎全部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剛剛上頭酒意瞬間清醒。
“不不不,大人誤會了。”
林悉連忙站起身,雙手抱拳作揖陪笑道:“吾等俱是被逆賊消息嚇的失神,不勞黃將軍了。”
“是是是,大人誤會吾等了!”
……
一眾士紳開始連聲解釋。
劉枕指尖輕叩桌面,黃忠和一眾兵勇霎時收刀。
“汝等以為本官今日是與汝等空口白牙索要軍費的?!”
劉枕冷漠眼神環視眾人,冷哼一聲:“本官只不過是想和諸位做場買賣,。”
啪啪——
說完,劉枕輕輕拍手,黃敘帶著數名兵甲捧來數卷獸皮放在內堂中間,虎鹿狼熊俱有, 這些都是黃忠帶軍士大青山巡獵打下的獸皮。
黃敘展開一卷完整無暇的虎皮示與眾人,唯有箭射虎目才能剝出一張完整無暇的虎皮,如此精準的操作自然出自黃忠之手,一張完整無限虎皮價格不菲。
劉枕將樽中酒飲盡,輕笑一聲:“尋常百姓買不起,本官隻好找到列位了。”
林悉按照劉枕的安排,率先起身抱拳問道:“不知劉大人,這無暇虎皮價值幾何?”
“林太公試言之。”
林悉略作思忖:“一萬錢!”
“歸林太公了。”
劉枕揮了揮手,有兵士將完整虎皮搬到了林悉身後,市面上一件優質皮衣大概六千錢,無暇虎皮也就比市價高了百分之十。
有林悉開頭一眾鄉紳都開始嘗試著叫價,價值上下浮動並不大,有些甚至低於市場價,但劉枕絲毫沒有還價的意思,只是盞茶的工夫二十幾卷獸皮售賣一空,眾士紳後都堆了一些獸皮。
看著逐漸放松甚至躍躍欲試的士紳,劉枕嘴角泛起笑意,指尖輕叩桌面。
剛剛退下的黃敘再度返回,捧著一大摞絹巾與竹箋,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劉枕抬了抬手示意讓人上前查看。
有士紳上前打開一卷絹巾,看著上面的繪圖和文字,眼神瞬間一震,抬起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劉枕,嘴唇蠕動:“大、大人,這不是縣衙嗎?!”
“然也。”
劉枕為自己斟滿酒樽,環視縣衙四周與眾人,從容笑道:
“本官正是要將這益縣縣衙賣與列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