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
李成梁再次叮囑道:“還有,等太子到了,還是要問清楚太子的想法,要保證既不要得罪太子,更不能得罪皇上。”
“得罪皇上?”李如松不解,“這事兒怎麽又扯上了皇上?”
“皇上不喜歡太子,這次若真是為了給太子找麻煩,咱們要是順著太子來,不就給皇上添堵了嗎。”
“爹的意思是……”李如松試探道。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面上尊敬,背地裡使絆子。
李如松頓時站起來,黝黑的臉頰愈發的黑了,“爹,咱們怎麽能這樣,你說要是使絆子那就使絆子,大不了後果自己擔了,但是你說背地裡使絆子,那不就是…不就是小人行徑。”
李成梁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具哐當一陣響,“混帳,敢罵你老子。”
李成梁說罷,一拳就砸了過來,被李如松的右手握住,死死也松不開。
“爹,這件事我不答應。”
李成梁一腳踢過去,掙脫開後,被氣的滿臉通紅,指著李如松鼻子:“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我已經七十多了,還有幾年,等我死了,李家是不是還光鮮看得是皇上的意思,等皇上死了,看得又是下一任皇上的意思,一個也不能得罪。”
李如松倔強地依舊不認同,“太子是不得寵,但是太子也不是傻子,能被我們幾個騙得團團轉?要是有一天太子上位了,我們全家都得完。”
李成梁再次抬手準備拍桌子,但手還沒落下,就瘋狂地咳嗽。
李如松趕緊低身給李成梁順氣。
李成梁一邊兒咳,還一邊兒說著:“皇上還是要討好啊。”
李如松想說什麽,話臨到嘴邊了又咽了下去,隻低頭說:“好,我知道了。”
李如松一答應,李成梁頓時心氣順了,“你明白就好,我能得皇上信任多年,就是因為明白皇上心中所思所想。
而且你也不需覺得虛偽,我們能讓太子交差,對太子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別讓太子真的乾成事就好。”
李如松嘴角蠕動兩下,還是沒有將心裡的話說出來。父親變了,曾經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英雄,如今卻沒了當初那股子英雄豪邁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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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孫承宗從外面回來,便敲響了朱常洛的門。
朱常洛從書桌那邊兒走過來,將門拉開,就看見了眼中帶著喜意的孫承宗。
朱常洛心裡面已經估摸出來到底有什麽喜事發生,將孫承宗趕緊迎了進來。
孫承宗往屋內走去,坐下後,才說道:“李公子已經給高淮打了招呼,若師傅想去拜訪高淮,盡管去就好。”
“這麽快?”朱常洛聲調高了些,而後道:“據你所知,高淮與李家的關系如何?”
孫承宗思忖片刻,“據我所知,既好又不好。”
朱常洛有些疑惑,“這怎麽講?”
“李家與高淮同在遼東做事,但一個是礦稅太監,一個是軍中人,大多時候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又同有一分默契,那就是互相包庇,互相利用。
譬如說這次太子前來,兩人就會互相包庇,絕不讓太子查出些東西來,但是平日裡,也會互相上疏給皇上,提到對方的好。”
朱常洛點點頭,“這就是所謂的利益與共吧。”
孫承宗臉上露出無奈,“師傅,要調查高淮,雖有難度,但還是能夠發現一些蛛絲馬跡,但是要真正解決遼東問題卻不容易實現。”
“是啊。”朱常洛心中非常清楚,調查確實還能實現,高淮在遼東作惡多端,手上做過的惡沒有一千,也有一萬,總能讓他發現漏洞,但是遼東這邊的事情卻不好辦,就看他和老師商討的計策有沒有用了。
朱常洛笑笑,“別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不能因為難就不做吧。”
孫承宗聽著朱常洛這句話愣神片刻,而後也笑道:“師傅說的是。”這幾年他在李家數次勸阻李成梁,但一次也沒有成功,心裡面已經有些微微的失望了。
朱常洛叫來在院中打掃的吳公公,“今日你去街上挑個禮物,明日去拜訪高淮,記住,要把關系打好了。”
吳公公微微彎腰,“是。 ”隨後想到了什麽,“少爺,我一人去?”
朱常洛當即明白吳公公問這句話的意思,高淮曾經在尚膳監當差,應當見過他,但是卻沒有見過當時還是一個小公公的吳公公,“對,你一個人去。”
吳公公松了一口氣,“少爺,那我現在就去街上一趟。”
“對,現在就去。”朱常洛隨後將目光移向穿著粗布衣裳的吳公公,“換身好的衣服再去。”
“是。”隨後吳公公行禮退出去。
孫承宗在旁邊看完全程,心中不免想到昨日吳公公的表現,“這位小哥心思敏捷,是個好樣的。”
朱常洛也笑道:“跟了我好多年了,心腹也不過如此。”
孫承宗突然想到什麽,隨便一說,“聽說太子身邊的公公就姓吳。”
朱常洛看著孫承宗的臉,見他確實只是隨便問問,心裡頭放松下來,但笑不語。他的身份終究是要告訴孫承宗的,也不必太過隱瞞。
孫承宗沒見到朱常洛這些細微變化,思緒還停留在剛剛,稍微說笑兩下便再次將話題引到了那邊。
“師傅,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下一步取得高淮的信任,入局總比局外人知道的事情多。”
孫承宗點點頭,再次看著這個是他師傅的年輕人,真是英豪出少年,小小年紀就有不俗的心思,實在難得。
至於他的真實身份,孫承宗沒有猜,隻豁達地將這件事略過,師傅的真實身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師傅在為民做事,為遼東做事就好。
遼東之危何時能除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