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斌點頭。
李白有些詫異:“區區一個文書吏跟家奴何異?再怎麽高級,那也是個小吏啊,這不符合你孟哥的風格哦。”
“萬丈高樓從地起,做人要腳踏實地,”黃斌語重心長地說:“老弟有所不知,如今韓刺史沒有什麽實權,襄陽王是山南道的實際掌權者,王府其實就是襄陽城的權力中心,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須接近權力中心。”
黃斌沒有把自己現在真實的身份跟李白講,倒不是懷疑李白的人品,主要是李白好酒,酒一喝多,突然亂性,什麽都會脫口而出,搞不好會帶來殺身之禍。
李白拍拍黃斌的肩膀,說:“怎麽說呢?小吏不上席啊。”
“呵呵,表面上看,小吏被人看不起,其實你不知道,真正替皇上管理這個國家的,是小吏呢。”
李白搖搖頭:“我這人比較擅長做大事,具體的事情興趣不大。”
這人裝逼也是沒誰了。
第二天卯時一到,黃斌就出現在王府大門前,走上台階,摸了摸大門口的石獅子,心裡想,為了進這個門,還真不容易。
進了大門,首先看到的就是一個足有三丈高九丈寬的九龍影壁,可謂氣勢如虹。
大唐一般富貴人家,院子裡都有這麽一個東東,用處就是讓從院門口經過的閑漢光棍們看不清楚院子裡頭在幹什麽,算得上是一個遮擋隱私的神器吧。
剛轉過九龍壁,就撞見李良。黃斌作了一個揖,現在都出了書院走上職場了,黃斌也不敢像以前那麽清高自傲了。
李良敲了敲手中的灑金折扇,揶擩道:“老孟啊,你當日是何等的孤標自傲不可一世目中無人,沒想到啊,也跑到我家謀食來了。”
黃斌一笑:“小王爺此言極是,其實我廢柴一根,能進王府,實乃三生之幸祖墳冒青煙了。”
“哈哈,這話對得還差不多!現在楚楚是我老爸的,過兩天韓家小姐就要過門做我媳婦兒了,你看這事兒,唉,好好幫我準備準備吧,有得你忙的哦,”李良拍拍黃斌的肩膀,背著手揚長而去。
黃斌激動啊,終於有遇見楚楚的機會了,佛說,每一次相遇最少需要800年,相比之下,還是比較幸福的。
按照李忠賢一向的用人風格,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所以在王府工作的所有人,不管官職大小,只要沒有老婆,都可以住在王府裡,反正王爺不缺地兒,想蓋多少房子就蓋多少房子。
進了王府後,黃斌一直都沒有遇到過楚楚,不管是巧遇偶遇奇遇還是瞎貓子撞上死耗子,反正就是沒碰上,黃斌心裡有些打鼓了,難道說楚楚不在王府了,難道……黃斌簡直不敢往下想了。
好事多磨,第五天的晚上,黃斌一個人在王府西花園的湖心亭徘徊,一邊推敲詩句一邊看著蘭桂宮那邊的燈火發呆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輕輕的叫了聲:“師兄。”
黃斌回頭一看,月光下站著的不是楚楚又是誰?
黃斌強作鎮定:“你還好吧?”
楚楚看著黃斌,千言萬語堵在口中,默默過來,坐到石凳上,望著湖心的荷葉田田。
“李忠賢今天去新宮了,所以我才過來看看你。”
這話裡意思是說她早知道黃斌進王府了,苦於沒有機會。
唉,咫尺天涯啊。
多少個黑夜,她在枕上想著長安的浩然哥,想著他是否安好,是否餐風露宿,她時時刻刻想著孟夫子,牽掛著孟夫子,午夜夢回,淚濕繡枕。現在真見面了,楚楚卻發現,時間已經回不去了,青春歲月已飛越九重天,化作那天上的銀河,只有遙望了。
“楚楚,我有話想跟你說……”
黃斌把他科舉中狀元後的種種遭遇跟楚楚訴說了一遍,特別是黃斌答應玄宗皇帝回襄陽城監視襄陽王的任務。
楚楚籲了一口氣:“師兄做這些是為了我?”
“也是為了我自己, 還有襄陽城三十萬黎民百姓,我們不能再這樣生活下去了,襄陽城的靈山秀水上的石壁也不應該到處留下襄陽王貽笑大方的手跡了。楚楚,你現在是王爺的枕邊人,他的一切秘密,都瞞不過你,現在皇上最擔心的是怕錯殺了他兄弟,他不想再重演玄武悲劇,他希望我拿到真正能證明李忠賢謀反的證據。”
聽黃斌這麽一說,楚楚的眼睛裡燃起了火花,那是本已漸漸熄滅的復仇之火。
黃斌看著楚楚,有些話也許並不是隨時都可以說的。人一生中,真正能展開心扉的,並不多,也許一輩子也沒有一個,有些話,也許一輩子都會埋在心裡。但黃斌不想這樣,黃斌想說出來。
黃斌說:“等到襄陽城裡再沒有襄陽王,我想跟你一起回鹿門書院,或者漁梁洲,做一對閑雲野鶴,如何?”
楚楚看著遼闊的護城河,幾粒星光在她眼裡閃爍了一下,又在瞬間沉入了這沉沉的黑夜。
“師兄,你忘記了,我已經是王爺的人了,這一生我們都不可能在一起做夫妻啦。”
楚楚能給黃斌的,只有她這顆藏在胸間的跳動的心,這心兒此時多麽想撲到黃斌的心裡,合為一顆心。
經歷了家庭劇變生離死別的楚楚已經知道把真實的熱烈的情感隱藏起來了,這是在這個殘酷世界裡從容生存下去必須要學會的,不然,不僅會害了自己,也會連累她最愛的人。
在這荒漠般的世上,她最愛的人只有一個,她不想,也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