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詩名天下流傳,他不認識你,那是不可能的。”
問了幾個村民,才找到張家的祖屋,房子不大,就是個小三進,而且是泥木結構,遞了官貼,不一會兒,張家的一個小書僮就出來把他們迎了進去。
裡面可以說是人丁稀少了。
只見一個須發全白的老者立於庭院當中,看到黃斌後拱手道:
“襄陽孟夫子,風流天下聞,久仰浩然兄,今天有幸光臨老夫寒舍,真是三生有幸篷壁生輝。”
一般人聽到這麽高強度的拍馬,一定會感到略有些臉紅。可是黃斌的臉上卻平靜如水,他惟一感覺到有些吃驚的是,老孟在大唐有這麽出名嗎?
“張老如此抬愛,實在是折殺晚生了,張老才是我大唐的中流砥柱啊,當年要不是您智通沉著力挽狂瀾,大唐恐怕依然是在長夜之中啊。”
張老頭聽到這話,只是重重的歎了口氣,此時無聲勝有聲。
黃斌明白,誠所謂伴君如伴虎,作為大唐李家的首席功臣,老張頭心裡憋屈啊。
“聽說,您是皇上的紅人,連襄陽王都懼您三分啊。”老張淡淡地說。
“大家都這麽說,您怎麽看?”
看老張欲言又止,黃斌說,老大人但說無妨,我可以實話實說,我並不如你想象的那樣。
“我這輩子已經折騰完,從離開長安那天起,這條命就交待給李家了,只是,我心裡總有些不甘,但又說不清這不甘在哪裡。”
黃斌說,張老啊,我感覺,這並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開元盛世啊。
張柬之歎了口氣,哪有什麽盛世,都是吹出來的,吹牛不上稅啊,現在的大唐,別看那些翰林院的學士們吹得天花亂墜,其實是搖搖欲墜啊。
眼前這位前宰相能跟他說這些形同謀逆的話,這至少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把他黃斌當成了自己人,二是確實把生命擲之度外了。
看著燈下的窗花,黃斌想到了很多,他突然如同開了竅一般,覺得自己來到大唐,肯定有著非同凡響的使命,絕不僅僅只是認識幾個紅顏知己而已。
黃斌認為,要想乾成大事,不能像李忠賢那樣,造一座青雲樓,搞一堆美女,然後坐在家裡等著天下豪傑上門,那樣上門的基本上都是酒色財氣之徒,連老白這樣的愛酒之人,都瞧不上。
黃斌打算走另一條路,用另外一種方式,剛好,他現在的這個大唐采訪使的官職是一個非常好的條件啊。
利用這個身份,結交官場上的有識有為之士,成其大事,而且,還能把一些遺賢推薦給不錯的官員們,成為入幕之賓,慢慢結成一張大唐官員網,等到機會成熟,振臂一呼,大事成矣。
這時,黃斌突然想起了他來找張柬之的正事兒。
“張老大人,這次下官前來叨擾,主要還是因為村裡有人到小衙告了您一狀啊。”
“哦,我知道,這幾十畝水田其實一直是租給楊有德在種,現在我回來了,就把他收回來,自己侍候,沒想到反被倒打一耙,更沒想到竟然弄出人命來了,本來以為京城套跑深,沒想到農村也一樣啊。。”
“嗯,這件事我基本上也弄清楚了,知道怎麽處理了,張老您不用再為此事分心,鄉野之間,也有些居心叵測之輩藏身其中,我在襄陽生活這麽多年,心裡清楚得很。”
“有勞孟兄費心了,我已是垂暮之人,半截身子已入了黃土,隻想安安靜靜的終老於故鄉,再無他想,這十幾畝薄田,等我歸天之後,也擬捐給書院做學田,為我襄陽寒門學子溫飽盡余生最後之力了。”
黃斌在心裡感歎,老張官兒當到這麽大,可以說位極人臣了,可是如果遭貶,不受皇上待見,回到鄉裡,照樣受欺負,搞不好,把老命丟了都有可能。
話是這麽說,黃斌從這位大唐名臣的臉上,分明看出英雄不甘遲暮之意。回首往事,他也許有些後悔,如果能重新選擇,他還會逼著病榻上的武氏退位麽?
話到嘴邊,黃斌終究是忍住了。
黃斌在前世,對大唐史可以說是有一定的研究了。
他知道,每一個人在坐上皇位之前,隻想一件事,那就是怎麽搶到這個位子。
等坐上之後,接下來要天天要琢磨的事兒就是怎麽保住這個位子。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李隆基覺得他的位子挺穩定的,不用琢磨,萬事內有李林甫, 外有安祿山,江山永固,他就一門心思地天天和他的楊美麗風花雪月吃荔枝。
這次相談甚歡,第二天黃斌正在衙門裡睡大覺,張柬之就派他的小童來請黃斌過去說說話。
小書僮說:“張先生說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有重要事情和您商量呢。”
看來這老張也是個急性子啊。
一見面,黃斌就問:“為什麽是我?”
張柬之說:“因為是你。”
高手對話,每句話永遠不應該超過10個字。
張柬之說:“回去好好考慮一下,行的話,我們就一直乾吧。”
從張家老屋回來,黃斌想了許多。沒錯,張柬之是一位造王者,他一手把武則天從王位上拉了下來,然後將中宗扶上了王位。
讀過大唐史的黃斌還知道,老張是一個做事會提前布局的人。
一旦產生了這個刺激的想法,黃斌就異常的興奮起來。
是啊,既然李忠賢搶得,我為什麽就搶不得?況且,現在這個時候,與其讓安祿山這種家夥搶去,不如我們來打理。李白那句‘襄陽孟夫子,風流天下聞’,就已經預示了老孟在大唐是一個很有知名度的人,這要是放在現在社會,那一定是可以出來競選總統的啊。
接下來,黃斌進一步想到,目前想跟李隆基搶位子的主要有兩股勢力,一股是太子李享為核心的太子集團,一股是以安祿山為核心的安史集團。前者老李想必已經知道,後者,雖然楊國忠再三的上奏,李隆基認為楊國忠主要是出於嫉妒而汙陷,最多也就是將相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