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戶們早早就守在金緹的營房外,等著一起去馬市找馬。金緹給黃盛交待了一番,還是讓他留守。
金緹正準備出發,孫鏜遠遠就在喊他,“監正等等我,帶上我啊。”
金緹拱手,說:“侯爺,天放晴了,您還是在馬場歇著吧。看這天氣,用不了三天,就能烙馬了。”金緹計劃悄悄去馬市買馬,先把數額補齊了,並不想讓孫鏜知道。
孫鏜說:“哎,都說湯山馬場附近的馬市什麽馬都有,我也想去見見世面。到了馬市,我們各忙各,我不會干擾你。”每年,各家馬場都會買馬湊數,孫鏜當然知道。不過他現在表態了,不聞不問。
“既然侯爺賞臉,那就同行吧。侯爺,請!”
兩撥人來到馬市,因為天晴了,馬市的販子把馬都牽了出來,準備做生意。馬市上,絕大多數都是交付了不馬匹的馬戶,來看馬問價,希望能低價買到一匹能過關的馬。有一家馬販子,問價的人特別多。
金緹直奔這家馬棚而去,孫鏜帶著人假裝買馬,遠遠跟著。
金緹問:“老板,有多少貨?”
“要多少,有多少?”馬販子一眼就看出他是馬場的人,不是窮苦馬戶。
“什麽價兒?”
“一匹四十五,烙不了印,您再給我牽回來!”馬販子對馬場的需求,門兒清!
金緹說:“我先看看貨。”
“隨便看,都是高貨!”
金緹領著人,在馬群裡穿梭,查看馬的牙口。一個馬倌兒小聲說:“大人,是我們的馬。”金緹小聲說:“你確定?”
“大人,請看……”馬倌兒伸出手背,這匹馬就舔他的手背。馬倌兒又把臉湊上,馬就舔他的臉。“大人,錯不了。馬這東西,靈著呢!”
金緹又假裝看了幾匹,其他馬倌兒也過來報告,發現了自家馬場的馬。但正如孫繼宗所說,沒烙印,無憑無據!金緹只能花錢買回去。
“我的馬!這是我的馬!你是偷馬賊!快來人啊,抓賊了!”有馬戶發現了自己的馬。馬販子心裡明鏡兒一樣,馬上安排兩個打手過去,將老馬戶打翻在地。“老東西,不長眼!我看你是想偷我們家的馬!”
這邊還沒打完,又有馬戶發現了自家的馬,解了韁繩,想趁亂牽走。“娘的!偷馬偷到老子頭上了,給我打!”
事情基本明了,賊人在湯山馬場偷了馬,在馬市賣給了這個馬販子。但這馬,牽不走!
隨行的窮苦馬戶,和馬販子的打手打了起來。馬販子像是吃了鐵,絲毫沒有憐憫之心,一聲口哨,整個馬市的馬販子,都把打手聚集過來,把這些馬戶往死打!
“狗東西,也不看看地方!這裡誰說了算!”
眼看要出事,金緹不得不出面。“老板,算了算了,他們興許是看錯了。別打了,我下定一百匹,這是定金!”
馬販子接過銀票,是一千兩。“英雄不問出處,野馬不問來路,這是馬市的規矩。今天就看在你面子上,饒他們一回。都收了!”這些打手才收了拳腳,各自回到自家老板身邊。
馬市的馬販子,互相抱團,有官家身份的馬場不但不敢阻止,還得仰仗他們供馬。不然,馬場的定額,交付不了。
馬戶們被打得很慘,馬也要不回來。
金緹說:“老規矩,一千兩是定金。烙一匹,我付一匹的錢。”金緹把手伸出去,馬販子也伸出手,二人在袖子裡談攏了價格。
馬販子很高興,昨天才吃進的馬匹,今天就被包圓了。“大人放心,我叫人挑上好的馬匹送過去,保你不能給我送回來!”
金緹看著天,說:“那就說定了,三天之後,我們開始烙馬。你必須全數送到!”
“三天之內,全數送到!”
馬販子的手段,馬戶們之前也知道,自己也領教過了,只能跟著金緹先回馬場。
孫鏜發現不妙,“快去,把馬都買回來,轉賣到其他馬場去。他們好像認出來了!”
等到金緹離開,孫鏜的手下立即湊上去。“老板,說個數,你的馬我們全部要了。”
馬販子看了他一眼,分明就不是馬場的人,能有這麽大胃口?“賣完了,賣完了!都被人定了!要買,別家看去!”
“別啊,我知道有人定了!我們比他再高一成!全額付清!”
這些馬販子每年都要和馬場交易馬匹,有時候是換馬,有時候是買馬,有時候是賣馬,馬場才是長期主顧,他們不會輕易毀約。更何況,這人面孔生,不清楚來路。“沒有,沒有!再高的價都沒有!”
“買你馬是看得起你,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哈哈哈,在馬市敢和我這麽說話的,你還是頭一個。勸你早點滾,我一聲招呼,兄弟們能把你踩成肉泥!”
孫鏜的人買賣不成,uukanshu 悻悻地離開馬市。
馬販子的馬本就來路不正,從生人手裡買來,又有生人來買,還有馬戶還鬧……指定是問題馬。“去,跟上他們,摸清他們什麽來路。”馬販子安排了手下,悄悄跟著孫鏜他們,一直跟到湯山馬場外,孫鏜他們堂而皇之進了馬場的營房。
回到馬場的金緹,一直在思考,馬找到了,怎麽才能要回來?肯定是有盜賊偷馬,但誰會這麽大的膽子?馬場今年的空額買馬補齊,來年的空額怎麽補?馬戶的馬怎麽辦?金緹快速匯總了兩天來收獲的信息,派人傳回京城太仆寺,請太仆寺寺卿余奇定奪。
“寺卿大人,下官已找到監正李克屍身,暫葬於山下。下官又在湯山馬市發現官馬、民馬蹤跡,來歷不明。下官已付定金一千兩,暫時穩住馬匹。馬場已放晴,三日後烙馬。在此之前,如何操辦,請大人示下。”
從湯山馬場回京,快馬不過半日,余奇很快收到金緹的回報。余奇隻想快速完成烙馬,其他小問題都可以忽略。“銀兩我都給足了,金緹還要問我怎麽辦?給金緹回信,照常烙馬!”
“是!”
余奇的回復,第二天才送出,下午才送到湯山馬場。
金緹把回函遞給黃盛看,“哎,寺卿大人不管,我能怎麽辦?”
黃盛看了一遍,說:“烙馬是軍務,不能耽擱!寺卿大人的安排,也算妥當。”
金緹說:“官馬一百多匹,不是小數目。民馬十匹,更不是小數目,那關系到十個,甚至幾十個窮苦百姓的身家性命!這叫我怎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