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皺眉:“怎了?”
“站久了,加上受了驚嚇,腿軟了唄。”陳獄長有點陰陽怪氣。
“我嚇你媽個頭!”劉病已嗑疼了膝蓋,順勢爬了起來,瞧見獄長這個陰陽怪氣的樣子,想到他監斬時不可一世的神氣,真是氣打不到一處來,朝他腹部狠狠踹了一腳。
“哎呦!”陳獄長猝不及防,被踹了個正著,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捂著肚子,痛得臉都扭曲了。
他用手指著劉病已:“你——你——”,又氣又痛,說不出話來。
手下幾個獄卒本就不喜歡他平常趾高氣揚,站在遠處見這情景,心裡都偷著樂,也不過來扶他。
“你媽!”劉病已作勢又要打他。
陳獄長嚇得趕緊住了嘴,忙抬起一隻手抵擋。
劉病已卻只是做做樣子,並沒有打下來。
“劉侄孫不可無禮,聽旨。咳,咳!”劉德心裡也暗自發笑,乾咳了兩聲。
“既是腿麻了,就站著接吧!”劉德雖然年老,卻不糊塗,在這劉賀剛被廢的當口,突然宣劉病已進宮,他已猜出了個**不離十。
“謝劉大人,不,劉叔祖!”劉病已醒悟劉德是他祖父輩的宗親。
劉德對這稱謂甚為享用,笑咪咪的拈著白胡須,瞧著劉病已。
陳獄長忍痛爬了起來,見劉德對劉病已態度極好,知道自己不過是個五品官,還是個外人,疏不間親,隻好悻悻站在一邊,再不作聲了。
“太后諭旨:孤昨日遇險被歹人所傷,聽聞侄孫劉病已,品性端正,躬行節儉,慈仁德美。特宣其即刻進宮,以侍奉守護孤左右,欽此。”
……
勤政殿內。
霍光仍在悠閑地喝著來自吳郡的明前茶。一邊饒有興趣地望著坐立不安的張安世。
張安世搞不清他葫蘆裡賣得是什麽藥。心不在焉的喝著茶。聽到鍾鼓樓午時的鍾聲後,他心裡說:“劉病已完了,沒戲了。”
這時一個宦官小心翼翼的走到殿門邊,瞅著霍光。
霍光起身招呼張安世:“走,咱們去看看這個劉病已,看看是不是你們說得這麽好?”
“什麽?”張安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光和自己一直呆在一起,從未離開過,沒見他下令叫什麽人去釋放劉病已啊。
怎麽現在不但沒被處斬,還送到宮裡來了嗎?
張安世忙起身跟在霍光身後。
霍光見張安世狐疑,對自己掌控一切的能力感到十分自得。他臉上露出戲謔的微笑,扭頭對身後的張安世道:“安世老弟啊,丙吉在你之前來過,他也提出了和你相同的看法,我采納了他的建議。在你之前,就派出人去官獄通知了。”
原來如此,張安世明白過來了,心裡罵道:“這老狐狸,不早說,害得我胡猜亂想,坐立不安。”
又想:“如此說來,救劉病已也並非自己這功了,丙吉本來就是他的恩人,從小就救過他,再來這出也是情理之中。”
宦官在前引路。霍光出了宮殿門,仿佛看出來張安世內心的想法,又轉頭對跟在身後的張安世道:“如果沒有你兒子懇求到那三個時辰,劉病已已成刀下之鬼。所以,功勞裡有很大一部分還是你家的。”
張安世聽他語氣不對,忙低頭表忠心道:“下官及兒子所做的一切,全為大漢社稷及大將軍考慮,沒任何私心。一切唯大將軍馬首是瞻,絕無二心!”
他覺得這還不足以表示自己忠心,突然停下腳步,舉手頓足賭咒發誓道:“如有半句假話,天誅地滅!”
霍光對他的態度頗為滿意,立住,拉下他的手,呵呵笑道:“快別如此,咱倆都是大漢朝的臣子。一切都是為了大漢的江山社稷。”
……
劉病已和劉德並排坐在車駕內,車駕由兩匹馬拉著。這是兩匹老馬,走得慢騰騰的,官道邊上偶爾有雜草,馬走斜步過去試圖去吃道邊的草,弄得禦者“籲”得吆喝不停,猛甩鞭子威嚇著。
車駕內搖搖晃晃的,座椅上鋪著破舊的羊皮墊子,劉德緊緊抓著旁邊的橫木,維持著身體的平衡。
劉病已心裡有點不安,歷史是按照它本來的模樣發展的,但道路是曲折的。
這劉德再怎麽說也是宗正府的一把手,而且還是來接自己這個準皇帝,霍光就派這麽個破車來,連車駕前後的幾個護衛也都是老弱病殘,比上次見到過的接劉賀的衛隊差得太遠。
這說明,自己只是初步被納入了霍光的皇帝人選當中,但他還沒下最後決心。
後面肯定還會有考驗。劉病已心想。
車駕進入長安城中心,道路寬闊而平穩,兩邊也沒雜草了,馬車走得更穩了。劉德終於可以不用使勁抓著橫木,瘦弱的身軀也終於穩當的坐著,騰出手來拈著花白的胡須,對著劉病已開口道:“侄孫啊……我有幾句話要交代你。”
說著他突然彎下腰,咳嗽不止,臉也漲得通紅。
劉病已忙伸手輕輕敲擊著他的後背,待他緩和了些,恭謹地問:“侄孫敬聽叔祖賜教。”
“好,好,你聽著,咱高祖打下的江山,何去何從,就在大將軍一念之間。你一定要隱忍,抓住機會,保住咱們劉氏江山,別做第二個劉賀!”
劉德伸出枯瘦的手拉上車駕帷布,輕聲地對劉病已道。
劉病已剛想點頭應允,突然一驚,史書上對這個劉德沒有什麽著墨,不知道他是什麽人,萬一他是霍光派來試探自己的呢?
於是他裝傻:“叔祖,侄孫沒懂您的意思?劉賀是誰?”
劉德一愣,正欲再說。只聽見外面有人喝道:“車內何人?還不下來!”
“稟報霍將軍,這是宗正府劉大人的車駕。”車外有人答道,語氣十分恭謹。
劉德掀起車簾,傲然坐在車內,讓對方看清自己。
劉病已看到了未央宮殿朱紅色的大門,正朝兩邊敞開了。左右皆是鐵甲護衛,一個青年將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手裡抓著一根馬鞭,指著車駕大聲質問。
看到劉德後他笑了,沒有下馬,輕提韁繩,騎著馬得得邁步來到車駕邊,輕笑一聲拱手道:“原來是劉大人。霍禹有禮了!”
“嗯嗯。”劉德應道。
“這小子是誰?”霍禹用馬鞭指著劉病已道。
劉病已心裡罵道:“是你大爺!”臉上卻笑道:“我是劉病已,奉旨去參見太后!”
霍禹冷冷地看著他,毫不客氣地下令:“你沒資格乘坐車駕進宮,下車,步行!”
劉德開口提醒道:“他也是皇室中人,按漢律可以乘坐車駕進宮的。”
霍禹道:“他算啥皇室中人,不過就是個廢太子的孤孫而已,而且已經做了別人的上門女婿,無品無級,草民一個,哪有資格乘坐車駕進宮呢?”
劉德被他一頓不客氣的搶白,氣得老臉發紅,渾身亂顫,隻用眼狠狠瞪著他,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霍禹感覺自己對劉德有點失禮,端坐馬上拱手找了點補,道:“我肩負守衛未央宮的重任,必須得嚴格按律行事,劉大人寬恕則個!”
劉病已哈哈一笑,對劉德道:“原來是只看門狗啊,難怪狂吠不止,叔祖,與其被狗咬了一口,即便事後打死了他,咱們的傷還在不是?我就步行吧。正好給您老人家牽馬。”
說著,他跳下車,在車駕邊走著。
劉德受到霍禹的搶白,感到老臉無光,聽到劉病已這番恭敬的話後,頗為滿意,臉上重新溢出了笑意,下令禦者繼續前行。
霍禹聽劉病已罵他是狗,頓時大怒,雙腿一夾馬肚,躍馬到劉病已面前,抬手就是一鞭。
“啪”得一聲,馬鞭被劉病已牢牢抓在手裡。
劉病已的手心已滲出了血,劇痛不已。他強忍著痛,使勁一拽。
霍禹沒想到他居然敢徒手抓住他的馬鞭,而且他這一拽速度又快,勁頭又大。霍禹坐在馬上,沒有防備,被這一拽,身子不穩,馬突然受驚,高高揚起前蹄。兩下合力,霍禹從馬背上跌落下來,跌到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宮中護衛見他摔倒,奔過來,持長槊直逼著劉病已胸膛。
“大膽!”劉德氣得滿臉通紅,幾根枯須亂抖,伸手指著眾衛士大罵,“他是太后召見來的客人,是先帝的侄孫,你們都想造反不成!”
說著一雙老眼瞪得溜圓直盯著霍禹,這番話明顯也是對他說的。
霍禹抿了抿嘴,感覺到口裡滲出的鮮血,聽到劉德此語,他冷靜下來,想到父親還在宮裡等著跟劉病已見面呢,如果生出什麽事來,不好交代。
他於是“呸”的一聲,朝地上吐了口帶牙血的口水,狠狠地瞪了劉病已一眼,抽回馬鞭,示意軍士們返回自己崗位,他重新翻身上馬,往宮裡走了。
“侄孫上車。”劉德見霍禹走了,來了勁,喊他上車。
劉病已心想自己也不認得路,便又坐上了車。
劉德重新拉上簾子,抓住劉病已的手,像爺爺一樣用慈祥的眼神望著他,低聲對他道:“侄孫啊,剛才你罵也罵得好,拽也拽得好,長了咱們劉家的威風。但以後,該忍咱還是忍著,跟你說的一樣,咱先別被狗咬著。”
劉病已心裡作出了判斷,劉德絕對不是霍光的探子,而是一個對劉漢江山充滿感情和懷念的宗族族長。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嗯,侄孫明白。”
車駕停穩後,劉病已跳下車,攙扶劉德顫顫巍巍的下了車。
一個年輕黃門迎候在宮殿前。他低頭躬腰,在前方引路。
劉病已攙扶著劉德跟在此人身後,沿著宮殿牆根走著,轉到一座朱漆大門前,黃門抬腿跨進門檻,朝宮殿深處走去。
宮殿堂皇,殿內的裝飾、什俱、器皿均十分精美、華麗。
往來的宮女們穿著長裙,個個低頭斂容默聲,唯聽到衣裙擺的悉穗之聲。
小黃門領著二人穿過三個大殿,來到一座宮殿前,讓二人立在門外,他去通報去了。
“唉,”劉德歎了口氣,嘴裡喘著氣,一隻手撐著那根龍頭拐杖,另一隻手摸著朱紅色的門柱子,慢慢地坐了下去,要坐在門檻上。
劉病已趕緊攙扶著他坐下。
“想當年武帝在時,我就可直出入宮闥,無須通報。現在都啥時代了,我入宮還要通報才能進去。”劉德苦笑道。
“侄孫明白。”劉病已會意地點點頭。
皇權式微啊!
將皇權從權臣手裡奪回來,自己這個穿越者,能完成這個歷史使命嗎?
“大將軍請劉大人二位進去。”年輕的黃門宦官出來通報。
劉病已攙扶起劉德,跟著這小黃門走到一座偏殿內,“叔祖,小心腳下。”劉病已提醒劉德留意門檻,二人抬腿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殿內,劉病已望見正中的座塌上端坐著一個中年男人,容貌儒雅,身材修長,眼神正銳利地盯著自己。
霍禹站在他身後,眉頭緊蹙,雙目冒火,正死死盯著他。
旁邊偏座坐著是正是張安世,他神情放松,眼睛望著他似笑非笑。
劉德轉過頭,對劉病已使了個眼色,“這位就是大將軍——拜見大將軍。”
劉病已朝霍光拱手施禮道:“劉病已拜見大將軍!”
霍光望著座下的劉病已,心裡唏噓不已,內心百感交集。
自己剛廢了昌邑王劉賀。好容易過了幾天沒有皇帝的愜意辰光,又不得不再立一個新皇帝。
這真是太不爽了!
而且,霍禹特意趕過來提前告訴自己的這件事也讓霍光內心吃驚。他居然一來就敢將霍禹這個手裡掌握禁軍的中郎將從馬上拽下來,看來也不是一個省事的主!
高大的身材,黑黑的臉,眼睛不大,但聚著光,神態中還有幾分稚氣和魯莽,模樣和昭帝倒有幾分相像。
昭帝從小到臨終,完全在霍光掌握之中。
霍光只允許昭帝親近自己的外孫女,也就是上官太后一個女人,其余嬪妃全部不允許接近皇帝。
也正因為如此,昭帝才沒留下一個親生的娃。這才使得霍光不得不立其他劉氏子嗣。如果昭帝有個幼子,那就太好了。
現在霍光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
“多謝大將軍明察秋毫,讓我揀回了一條命。再生之恩,沒齒不忘!”見霍光沒啥反應,劉病已又補了一句。
他的聲音將霍光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霍光腦海中轉念一想,立不立他為帝,還是老夫說了算,且再觀察觀察。萬一不行,只能另想辦法。
“呵呵。賢侄,快快起來,和劉大人一同坐下。”霍光微微笑著,端坐未動,只是抬手示意二人落座。
劉病已後面說的這句話,他還是頗為受用的。
“謝大將軍。”劉病已起身後又朝霍光欠身施了一個禮。兩個宮女抬來一個長座塌,放置在下首,他攙扶著劉德坐了。
劉德累了,口裡喘著氣,也不講究座次了,和劉病已並排坐在一條座塌上,手裡撐著龍頭拐,黑著臉默然不語。
“這位是右將軍張安世。”霍光指著張安世道,一邊觀察著兩人神色。
劉病已不動聲色,站起來朝張安世也施了一個禮,淡淡地稱呼了一聲:“右將軍。”
他知道此刻能脫險坐在這裡,完全就是張安世父子的功勞,但感激之情,只能埋在心底裡,此刻不宜表露,以免為霍光所忌。
張安世擺手訕笑了一下,道:“好,好!”
霍光起身道:“大家隨我去見太后。禹兒,安排車駕。劉大人你辛苦了,你就別去了,回去歇息吧!”
出得宮門,眼前是寬闊的禦道,打掃得非常乾淨,連一片落葉都沒有。
兩輛四匹馬拉的車乘一前一後停放在禦道上。
“你和老夫同乘一輛。”霍光向劉病已招手道。
“是。”劉病已低下身子,伸手要扶霍光上車。
霍光輕輕地推開他的手,自己伸手抓住車乘上的橫梁,腳踩在車座腳踏處,蹬上了車座內。
他居中而坐,望著劉病已,示意他也上來。
劉病已抬腳上了車,往他身側找一塊狹窄的空處,坐下了。
張安世和霍禹上了另一輛車乘。
“駕。”禦者們輕聲吆喝了一聲。馬車走得非常平穩。
身邊坐著的就是大漢王朝現今的實際掌權人,大將軍、大司馬——霍光。
是既可以讓自己登頂巔峰,也可以讓自己墜入深淵的人物。
劉病已體會到了一種“如芒刺背”的感覺。
長樂宮。上官太后寢宮內。
劉病已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靜靜地躺在一張雕花檀木床上。
她面容清秀,神態怯弱,脖上纏著一塊紗布,頭部斜靠在一個枕頭上,身上蓋著一床薄被。
她雙手緊抓著被面,那雙手白得沒有什麽血色,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見霍光進來,她將雙手從被子上縮回來,用力撐在床上,使自己坐了起來,望著霍光,口裡輕輕地叫了一聲:“外公——”
劉病已知道,這便是大漢王朝目前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上官太后。也就是先帝漢昭帝的皇后。
而漢昭帝劉弗陵,正是劉病已祖父——廢太子劉據同父異母的弟弟。按輩位,上官太后不折不扣是自己的祖母輩。
霍光臉上微露出慈祥的神情,上前一步,示意上官太后不用起身,並關切地問:“怎樣?好些了嗎?”
“嗯。好多了。”上官太后點點頭。
霍光將頭轉向侍立在一側的太醫。
那太醫趕緊主動稟道:“太后傷口不深,流了些血,早已止住了。人受了驚嚇,精神上有些萎頓。我給太后開了補血和凝神怯驚的藥,已在煎熬。服上三日,太后即會恢復。”
“好,那就好。”霍光這才扭頭望向劉病已,“過來,參見太后。”
劉病已看著床上這個比自己還小幾歲的柔弱少女,想到她是親祖母輩,不得不雙膝往地上朝她跪了下去。
“侄孫劉病已,拜見太后,太后萬歲萬萬歲,恭祝太后龍體早日康復。”
劉病已學著古裝劇裡的人物,衝著上官太后跪拜道。
上官太后見他說的話奇怪,又是萬萬歲,又是龍體什麽的,忍不住“撲赤”笑出聲來,感覺失態,忙掩住口,偷望了霍光一眼。
霍光正色道:“起來吧!”
劉病已爬了起來,拍了拍手,還拍打了下膝蓋。
上官太后瞪大眼睛又瞅著他一眼,心裡感覺他動作奇奇怪怪的。
霍光對劉病已正色道:“你這幾天就在長樂宮裡住下,好好地侍奉太后湯藥,盡你應盡的孝道。待太后痊愈後,我自有安排。”
“是。”劉病已點頭應道。心想,住幾天?該怎麽樣傳遞一下訊息給許平君她們呢?
自已被釋放,馬上就來到這宮中,許平君她們一點消息都不知道,還不急死了!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離開長樂宮。”霍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補充一句。
“一切聽從大將軍的安排。不管現在還是以後。”劉病已臉上沒有一絲不滿,恭敬地答道。他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吧,只要歷史走向不變,老子遲早還是要上位。且忍受幾天也沒啥事。
“唔。”霍光對他的態度頗感滿意和意外,瞥了霍禹一眼。似乎問,好像沒你說的這麽烈?
“阿福,”霍光叫一旁的那個胖太監,“帶他去,給他安排一間臥室,派兩個貼身宮女,服侍太后。”
“是。”阿福點頭,低頭給劉病已作了一個手勢,“公子,這邊請。”
“那,大將軍,我先過去了。”劉病已朝霍光拱手施禮,隨太監阿福走了。
霍光叫來長樂宮禁衛軍統領霍山,叮囑了幾句,之後諧霍禹、張安世走出宮殿,重新上了車乘,往未央宮返回。
在車乘上,霍光叫霍禹與他同座。
“父親,這小子一來就敢把我拽下馬,千萬不可扶他上位!”霍禹一上車,就急不可待的勸諫其父。
霍光蹙著眉頭,神色凝重,道:“兒啊,我不扶他上位,又該扶誰呢?”
“武皇帝的子脈,現在只有第三子、四子這兩支,三子劉旦這支,那是咱們的死對頭。四子這支的子嗣,都在壯年,且有多人封王封侯,和朝中大臣多有聯姻,盤根錯節,有自己的勢力。唯有這個劉病已,從血脈上是武皇帝的親曾孫,皇室正統,名正言順。本人是孤兒一個,外家史家是商人,比平民身份還低。還是一個贅婿,嶽父只是一個閹人,沒有任何勢力,他如果上位,不聽我的聽誰的呢?”
“至於你今天的事,我看大概是你想給他個下馬威吧?劉病已是一個年輕人,年輕氣盛,行事魯莽,受不了你的刺激,做出這過激的行為來,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和性格。”
“我看他還是知道輕重的, 對我始終非常恭謹……”
霍禹打斷其父的話,又急切地道:“父親,您別被他蒙蔽了,說不定他是偽裝的。”
霍光並沒因為兒子打斷他的話語而生氣,淡淡地道:“目前沒有別的合適人選,只能先觀察他,咱這回不著急扶他上位,先觀察一下。另外,對他過往的經歷,喜好,我會派田延年去調查。”
轉頭又叮囑霍禹道:“你以後還是別和他發生直接的衝突了,和他正常相處,看他是什麽態度。咱們的人選太少了,劉病已可以說是奇貨可居。如果最終決定扶他上位,以後咱們和他相處的時間那就太多了,也非常重要。”
“是,父親。”霍禹悻悻地道,“我聽您的……要是,咱們最後決定不扶他上位,又該如何處置他?”
霍光冷冷地答道:“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將他重新認定為昌邑一黨,處斬。”
“聽父親的,還有……”霍禹不懷好意地笑著懇求道,“聽聞劉病已的妻子許平君,是個美人,擅長刺繡,繪得一手好畫,足以以假亂真,如果他打為昌邑一黨,這個許平君就沒籍給兒子充當官奴如何?”
霍光白了兒子一眼:“給你挑了這麽多年輕的女子還不夠啊,看上人家有夫之婦啦?”
“兒也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手下缺個能刺繡畫像的女工……”
霍光哂道:“若是真到了那步,可以。”
他沉思片刻,凝視著車駕前方筆直的禦道,自言自語地道:“但若真扶他上了位,立個閹人之女當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