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難啊。”屈原歎了口氣,三人都沉默不語,深知變法的困難。
自楚平王開始,楚國屈、景、昭三家分立,把握大權,就連楚懷王都得讓他們三分,楚懷王多次想削弱世家的權力,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三大世家爭權奪利,視一國之朝廷為己物,將一國之百姓視為謀取特權的工具,同時還施行錯誤的外交政策,讓楚國錯失了壓製秦國的最好時機。
甚至楚國和秦國的多次交戰中,很多次失敗的根源都在於三大世家的矛盾,導致前線的指揮將領束手束腳,最終貽誤了戰機。
在歷史上,楚國亡國之際,武安君項燕率領士卒在前線浴血拚殺,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三大世家的人卻還在搞內部奪權。
楚國滅亡的鍋,至少有六成都可以甩到三大世家身上。
屈原作為三大世家中屈家的人,對這種事情早已數見不鮮。
“鷙鳥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屈原如同一個異類一樣,不參與到家族利益的鬥爭中,而是一心撲到為民謀福祉上,甚至不惜觸碰三大世家的蛋糕。
也正因如此,屈原被陷害和疏遠,被剝奪了一身官職,披發行吟汩羅江畔,發出“雖體解吾猶未變兮,豈余心之可懲!”的千古絕唱。
薑諾言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改革制度會觸碰到屈、景、昭三家的利益,何嘗不知道這改革難於上青天。
一旦正式發動改革,三大家族勢必會發動老貴族進行反撲,甚至連楚懷王都不敢說自己的王位一定能保得住。
自古變法,無有不流血犧牲者,特別是在戰國這一野蠻和文明轉變的時期,改革往往意味著要血流成河。
甚至可以說,商鞅變法殺的那七百人,可能在楚國變法中只能算小數目。
而薑諾言之所以願意幫助楚懷王,一是想和張儀較量較量,讓自己的名聲遠播七國,至於變法過程這趟渾水,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想去蹚的。
畢竟只要幫助一個國家掃清了六國,變不變法還用看你三大世家的臉色嗎?
其二,則是不忍屈原這一美玉就此埋沒在奸人佞臣的汙言穢語中。
終於,還是薑諾言率先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大王,變法之事還需果斷,需要您盡快網羅天下人才建立起煥然一新的朝廷。”
“諸國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大王完成變法,變法需要在這短暫的和平中完成。”
如果是在相對穩定的年代,當然有很多辦法能夠漸漸削弱三大世家的權利,但這是戰國,秦楚連橫帶來的和平只在朝夕,也許沒過多久兩國之間又要大起乾戈,到時候就是楚懷王能狠下心都沒辦法了。
“嗯。”楚懷王沒有過多言語,讓薑諾言和屈原都暫且出宮,他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薑諾言無奈,知道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但諸國不會留時間給楚王,如果楚王實在鬥不過世家,薑諾言也不願意在楚國耽誤太久。
薑諾言如今顯露出來的才乾,只是冰山一角,楚國的變法只能說是他下的一步閑棋,只要他的名聲傳出去,他會毫不留情地拋棄楚王。
......
薑諾言和屈原從楚王寢宮中出來時正是朝陽映空的時刻,日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散下柔和的光輝。初冬時期的第一場雪還未落下,沒有銀裝素裹的浪漫時,就算是楚國的王宮內也略顯蕭條。
也正是在這個稀疏平常的冬日,楚王下定了決心,變法圖強!
薑諾言與屈原迎著早上的涼氣並肩而行,二人對今後要面臨的困難心知肚明,在巨大壓力下都一言不發。
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壓抑。
“薑大師,我敬佩你的治國之才,不過有一事還需要你注意。”
屈原忍不住了,出於善心,提醒薑諾言。
薑諾言本來還板著臉,聽到屈原向他搭話,立馬換了副面孔,笑嘻嘻地說道:
“是我今天衝撞了景構的事嗎,無妨,就算我今天不跟他撕破臉皮,一旦大王變法,他們也會把我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屈原見薑諾言明知大難臨頭了還一副怡然自得,嬉皮笑臉的樣子,不禁鄭重地說道:
“薑大師,這可不是兒戲,屈、景、昭的人我最了解不過了,鬧不好你真的會沒命的!”
薑諾言笑容不改,甚至不忘揶揄屈原一下:“當然,你姓屈嘛。 uukanshu”
屈原徹底無語了,自己好心好意提醒,沒想到好心全被當成了驢肝肺,盡管這樣,他還是不忍薑諾言死得不明不白。
“薑大師,你的宅邸還沒收拾好吧,不如從今天開始你且暫居我家,在屈家的領地,沒人敢動你。”
“哈哈不必了,我那宅子今天就收拾好了,放心,大王親自給我派了諸多侍衛,把院子裡面的老鼠洞都給堵住了,沒人能殺我。”
薑諾言打了個哈哈,他可不願意靠別人保護,不然一旦發生變動他不就成了砧板上的魚肉了嗎,再說,屈原能信得過,不代表屈家信得過。
屈原聞言,正色道:“君插標賣首?”
薑諾言一陣臉黑,這屈原也太耿直了,換我我也排擠他。
“屈兄你為人太過正直,在變法過程中會有很多人盯上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大王如果變法,為了得到屈家的支持,一定會重用你,伱將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到那時候,就算是你的族人也不該過分相信。”
屈原徹底無語了,這人怎麽還教訓起自己來了,他屈原可沒有在大堂之上跟人家令尹鬧翻,把朝堂攪得雞飛狗跳。
而且,這人說話和行動怎麽跟販夫走卒一個樣,眉飛色舞,手舞足蹈,絲毫不講禮法,這真的是胸懷天下的人嗎?
“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先生教出來的好學生。”屈原嘀咕道,抬起頭,卻見前面的薑諾言抱著頭哼著小曲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王宮。
屈原對這人徹底服了,哪有說著說著自己先走了的,邁著小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