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諾言在老工官的介紹下,挑選出了一批熟悉水利和建造的工匠。
被選中的工匠們勾肩搭背地相互祝賀,薑諾言卻孤零零地立身於嘈雜的人群中,各具特色的臉看得他眼花繚亂,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個熟悉的身影靠近寒暄。
“張工官,窵在哪兒,怎麽沒看見他。”
“窵?”張工官摸了摸越發稀疏的頭髮,“好像在木工房,好像在鐵匠房,好像在裝配線,他到處跑,我記不清了。”
“你去找找吧,不難找。”
問了跟沒問一樣,薑諾言搖了搖頭,朝著張工官說的地方走去,在充滿木屑的木工房內找到了窵。
他黑色的頭髮上密密麻麻地沾著淡黃的木屑,肆意地呼吸著木屑味的空氣,身邊是一捆木棍和釘子。
窵正在嘗試搭建出更穩健的結構。
薑諾言靜步走到他身後,觀察他用木棍搭建出穩固的結構。
“哐!”
“又散了。”窵喃喃自語,耐心地拾起散落在地的木棍。
薑諾言突然出聲,嚇了窵一跳:“玩木棍有什麽意思,跟我去蜀地,看看真正的水利工程。”
“薑巧工。”窵驚呼道,紅著臉把自己的小玩意收了起來。
“怎麽樣,去不去。”
“去!”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薑諾言又向秦國的工匠們傳授了煉鐵以及熱處理的方法,預謀著下一步棋。
在去蜀地的前夕,白起來向薑諾言告別了,他重新回到了軍隊,當上了千人。
……
蜀地雖然平原廣闊,但卻常有水患危害百姓,薑諾言帶著一批擅長水利工程的工匠來到了巴蜀之地,按照薑諾言的設想,開始治理時常泛濫的岷江,歷史上的這一工程,是由蜀郡太守李江主持修建的都江堰,主要樞紐有魚嘴,飛沙堰,寶瓶口。
薑諾言之所以被任命為蜀相,是秦王為了方便他建設巴蜀,主要權利還是掌握在秦王手中。
畢竟現在的蜀侯都只是名存實亡,巴蜀被秦國死死地攥在了手中。
但薑諾亞不是個閑得下來的人,他花費家資,修建了一個個土窯。
“薑兄,你修築這麽多高窯做什麽。”趙循仰起頭打量一個個山包似的土窯,好奇地問道。
“製炭。”
“製炭?”趙循驚訝,從沒有人會如此大規模地製炭,他擔憂地說道,“薑兄,製這麽多炭幹什麽,尋常百姓進山拾柴就能滿足自己的需求,基本用不上這麽多炭,你打算賣給誰呢。”
“官家。”薑諾言笑道,“我已經向秦國的工匠傳授了熱處理的方法,要不了多久秦國對炭的需求就會劇增,我這是在提前準備。”
“薑兄想要發財?”
“沒錯,想在秦國發財雖然難,但也不是不可能,就說這木炭吧,恐怕現在沒多少人認為這能發財,秦王也沒有對其管制。”薑諾言耐心地解釋道。
“但隨著熱處理工藝的普及,鐵匠們就需要像炭這種更加穩定高效的燃料,同時在煉鋼過程中也需要木炭。”
“這時候,木炭就成了炙手可熱的必須品,我們提前準備好大量的木炭,還擔心不能從官家賺到錢嗎?”
趙循恍然大悟,樹木蔥茂的蜀地正好給了他們機會,不過他仍十分疑惑:“薑兄,秦王給你的俸祿不算低,為何還要錢財呢?”
“不是我要錢,是我要做的事情要錢,”薑諾言打了個啞謎,把手搭在了趙循肩上,“趙兄,我現在是蜀相,親自下場肯定會引來非議,我想將此事拜托給你。”
“這……”趙循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我也不懂的經商之道啊。”
“怕什麽,我們官商勾結,把生產的原料都掌握到了手上,還擔心發不了財嗎?”薑諾言奸笑道,指了指周圍的樹木,“趙兄你看,這些可都是我們的錢啊!”
“……”趙循還是第一次從薑諾言臉上看到如此猥瑣的表情,一時無語,憋了好久才說道,“我試試吧。”
“哎呀,”薑諾言拍了拍趙循,“趙兄不要有貴族架子嘛,經商這種事不丟人。”
從這天過後,趙循正式接受了薑諾言的第一筆生意。
在他的治理下,修建土窯的地方漸漸熱鬧了起來,不斷有人扛著一根根碩大的木頭進來,推著黑黢黢的木炭出去。
這樣的動靜當然會引得人議論,大家都在討論趙循的身份。
有人說他是瘋掉的官員,蜀國滅亡後決定散盡家中財富。
有人說他是其他國家的商人,得到了官府特許在蜀地製炭。
還有人說他只是單純的傻,以為大家會傻乎乎地去買他的炭。
但這些流言蜚語都沒能阻止土窯上的白煙,一座座黑色的小山拔地而起,日日夜夜有拿著長矛的民兵守衛,
見煤炭越堆越多,卻遲遲沒人來買,連趙循都有些著急了,找到了薑諾言。
“薑兄,你的家底都快花光了,照這樣下去你要成第一個窮死的大官了。”
“不急,”薑諾言笨拙地縫著自己衣服袖子上的缺口,好幾根指頭都已經掛彩,“堅定本心,就是勝利,離我們發財的日子不遠了。”
“薑兄,這次你真的錯了,現在還有回頭路,收手吧。”趙循擔心地說道,他害怕薑諾言窮瘋了乾出一些超過底線的事來,秦法嚴厲,到那時候可就很難收場了。
“趙兄,再堅持一下,我馬上發響了,你要相信我的判斷是對的。”薑諾言又刺到了大拇指,疼得他齜牙咧嘴,半眯著眼朝趙循說道。
“最後十天,如果再沒有人來買炭我們就收手。”趙循皺眉,向薑諾言討價還價。
“少了,二十天。”
“十天…..”
正當二人爭執時,府邸的大門卻突然被人敲響,奴仆開門後,過了一會來到了堂前,uukanshu 膽怯站在門外說道:“薑大夫,大王有命。”
薑諾言停止了和趙循的爭論,來到門外取過帛書,回到堂中將其拆封。仔細閱讀後,他忽然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大笑起來,將帛書遞給了趙循。
一臉疑惑的趙循接過帛書,在閱讀後先是震驚,接著是狂喜,和薑諾言一樣笑起來。
秦王命令薑諾言征調和采購並用,收集木炭送往鹹陽。
征調一事,薑諾言自然會按照秦國收稅標準落在戶頭,而他們多出來的那部分嘛……自然就變成了錢財。
……
鹹陽,一車車木炭源源不斷地運往城內,令人瞠目結舌。
而在宮中,贏蕩跪坐在秦王榻前,等待著秦王的答覆。
“唉,”秦王歎了口氣,無力地將帛書放在腰間,“薑諾言的確是按照收稅標準收的木炭,把他要求的錢給他吧。”
“父王,這筆錢數目可不小啊,就這麽給他了?”贏蕩不甘心地說道。
“不是給他,是給蜀民,蜀民既然能拿出這麽多木炭,就應該得到官府的錢財。官府不是賊,征稅之外的就得買,蕩兒,做為國君心胸要開闊,懂嗎?”秦王聲音低啞模糊,卻像洪鍾一樣回蕩在嬴蕩心中,“若是一味從百姓身上削奪利益,遲早會生亂!”
“兒臣受教了。”嬴蕩聽著秦王低沉微弱的聲音,低下了頭。
“好了,去找國庫撥款吧,”秦王低聲安慰道,但隨即又叫住了起身告辭的嬴蕩,“還有一件事,薑諾言是把利劍,你將來要好生使用。”
“謹遵父王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