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元帝劉奭,生於元平元年,漢宣帝劉詢的長子,母親是恭哀皇后許平君。
劉奭出生後數月,其父劉詢即位,是為漢宣帝。地節三年,八歲的劉奭被宣帝立為太子。
史書上說漢元帝劉奭“柔仁好儒”,當他還是皇太子時,眼看著父皇重用法家人物,動不動就用刑罰懲治下屬,大臣楊惲、蓋寬饒等僅僅因為“刺譏辭語”就被殺害,很不以為然。
一天,乘著陪父親用餐時,委婉地說:“陛下使用刑罰略有點過分了,應該多多重用儒生。”
漢宣帝劉詢頓時變了臉色,厲聲說:“漢朝自有漢朝的制度,本來就是‘王道’‘霸道’兼而用之,怎能像周代那樣單純地使用所謂的‘德政’呢?
更何況那班俗儒不能洞察世事變化,最喜好厚古薄今,連‘名’與‘實’之間的區別都分不清,怎能交給他們以治理國家的重任!”
說完了這番話,漢宣帝又長歎一聲道:“亂我家者,太子也!”
鑒於對已故許皇后的感恩與報答,他最終沒有更換太子,這是劉奭的一大幸運。
宣帝臨終前,已為元帝安排“三駕馬車”輔政,以樂陵侯史高領銜,太子太傅蕭望之、少傅周堪為副。
元帝的信任與支持,讓蕭望之等儒臣看到改弦更張推行仁政的希望,但這只是曇花一現。
元帝對兩位師傅特別信任,儒臣的影響力與日俱增,致使被冷落的史高心理失衡,與蕭望之產生嫌隙,權力鬥爭的陰影隨即籠罩著朝廷。
史高與宦官裡外呼應,反對蕭望之的改革主張。
蕭望之憂慮外戚放縱、宦官擅權,於是向元帝建議:中書是國家政事之本,應由賢明公正之士掌管,武帝優遊飲宴於後庭,任用宦官掌管中書,不合乎國家舊製,且違反“古不近刑人之義”,必須予以糾正。
元帝初即位,由於性情柔弱缺乏主見,不敢做出調整,議論久而不決。
蕭望之提出此動議,卻招致宦官中書令弘恭、仆射石顯等人嫉恨,於是他們與史、許兩姓外戚聯手,共同對付蕭望之,隻用兩個回合,就將蕭望之逼死。
蕭望之飲鴆自殺,元帝非常震驚,為之痛哭流涕,責怪弘恭、石顯等人害死自己的賢傅。
但他卻沒有懲治逼死師傅的幕後推手,只是口頭責問弘恭、石顯等人,使其“免冠謝”而已,事後對他們寵信如故。
從蕭望之死,能看出元帝政治上短視與低能,空懷匡正理想,而缺乏戰略眼光與政治謀略。
毫無疑問,元帝若要推行新政有所作為,必須將儒臣作為主要依靠力量。
元帝放縱宦官逼死蕭望之,放逐其他儒臣,無異於自廢武功,自斷臂膀。
漢元帝劉奭是宣帝劉詢的長子,母親許皇后。劉奭在宣帝為平民時生於民間,兩歲時宣帝即位,九歲時被立為太子。
長大以後,柔仁好儒,見宣帝治國重用刑法,曾對他說:“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
宣帝聽後,怒形於色,認為漢朝本有制度,歷來雜用霸王二道,劉奭偏好純儒,將會敗壞漢室,從而發現太子是一個性格懦弱,不善用人的低能繼承人。
他擔憂劉奭不能繼承重任,有意更換太子,但又不願背棄自己已故的患難之妻、劉奭的生母許皇后,所以一面歎息“亂我家者必太子也”,一面還是把帝位傳給了劉奭。
宣帝黃龍元年,宣帝逝世,27歲的元帝劉奭即位。
不出宣帝所料,劉奭果然是一個柔弱君主,在他統治時期,西漢王朝開始走下坡路。
宣帝臨終之前,托付三名大臣輔佐朝政,一位是外戚史高,兩位是元帝的師傅肖望之和周堪。
肖望之是東海蘭陵(今山東棗莊東南)人,宣帝時任太子太傅,教授太子劉奭《論語》和《禮儀》,與同時教授《尚書》的少傅周堪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臣。
宣帝在病中拜肖望之為前將軍光祿勳,拜周堪為光祿大夫,授詔輔政,兼領尚書事。
肖、周二人本為師傅,又受先帝遺詔輔政,所以元帝即位之初,接連數次宴見肖、周,研究國事,討論朝政。
當時,肖推薦了博學多才的大儒劉向和忠正耿直的金敞,元帝均付以重任,並加官給事中,即特賜隨便出入禁中、參與機密之權。元帝對師傅極為尊重和信任。
元帝還大力擢用儒生。他即位不久,聽說琅玡(今山東諸城)人王吉和貢禹是關東明經潔行的儒學大師,就特派使者召來京師做官,王吉病死在赴京途中,貢禹入京拜為諫大夫,隨後又升為禦史大夫,位列三公。
為了發展儒學,重用儒生,元帝曾一度指令京師太學的博士弟子取消定員限制,凡能通一經的民間儒生均免除兵役、徭役。
後因用度不足,博士弟子定員千人,即使這樣也比宣帝末年的名額增長了5倍。
元帝在位期間重用的大臣,多為漢代知名的經學大師,師傅肖望之以《齊詩》著稱,周堪以《尚書》聞名;禦史大夫貢禹精明《公羊春秋》,薛廣德曾以《魯詩》教授;丞相韋玄成秉承家學,兼通數經,匡衡則是當時眾所公認的《詩》學泰鬥。
在元帝起用的儒生中,有不少性格耿正,敢於直諫的人。其中貢禹和薛廣德較為突出。
元帝尊師重儒的同時,也寵奸任佞,一批奸佞小人麇集於朝廷要樞,石顯是其中最主要的一個,他依靠元帝寵信,以中書令官職專權十幾年,一直到成帝即位。
石顯,濟南人,出身於世代書香的大地主家庭,少年犯法受宮刑,入宮為宦官,宣帝末年任中書仆射(朝廷副秘書長),與中書令(朝廷秘書長)弘恭結為黨友。
元帝即位時,石顯已經是一個飽覽宦海沉浮和官場事故的鑽營利祿的老手。
他嘴唇靈巧,頭腦狡黠,內心歹毒,不但精通朝務,左右逢源,而且能用心計和語言探測出皇帝尚未明講或難於言傳的內心含意。
憑著這套本領,很快就贏得了元帝的歡心和寵信。
隨著寵信加深,中書的權力日益增大,他們以久典樞機、熟悉朝務為優勢,常常非議、抵製甚至推翻領尚書事的肖望之、周堪的意見,引起肖、周正直派官員的反對。
於是朝中形成了以弘、石為首的中書勢力和以肖、周為首的正直勢力的對立局面。
雙方明爭暗鬥,越演越烈。元帝在位期間,匈奴已經衰落,邊郡比較平安,不過偶爾也會出現一些問題。
對於如何處理邊郡問題,元帝總是召集群臣討論,而往往采取在爭辯中佔上風的意見和主張。
武帝開拓漢域南疆時,曾在今海南島設置珠厓、儋耳二郡,由於漢朝官吏對當地人民進行殘酷壓迫,經常激起武裝反抗。
元帝即位的次年,珠厓山南縣起兵反漢,連年不能平定。
元帝召集群臣討論,擬調重兵前往鎮壓。
待詔賈捐之認為,漢武帝南征北討,開疆拓土,已經給人民造成大量傷亡,現在關東受災,人民流離失所,不能再把他們驅入大海中去作戰,況且勞師遠征,未必有功,不如廢棄珠厓郡,節約軍費,用來賑濟關東饑荒。
元帝拿不定主意,問丞相和禦史大夫。
禦史大夫陳萬年認為應該出兵,丞相於定國認為上次出兵入海,連年鎮壓,結果10余名將領才有兩位生還,損失1萬余眾,耗費3萬萬多錢,而且還沒能取得徹底勝利,現在關東饑荒,不宜興兵,表示同意賈捐之。
於是,元帝采納賈捐之的主張,決定放棄珠厓郡。
初元三年,下詔宣布罷除珠厓郡,郡中居民願意屬漢,妥善安置;不願屬漢,不相勉強。
這樣,珠厓郡自武帝元封元年設置以來,歷時六十四年,至元帝被廢。
永光二年秋,隴西郡彡姐羌旁種反叛漢朝,元帝又召集群臣討論對策。
當時連年欠收,朝廷正為此發愁,又趕上羌人造反,丞相韋玄成等人都束手無策。
右將軍馮奉世說:“羌人近在境內叛亂,不及時鎮壓,無從威製遠方蠻夷,臣願率師征討。”
元帝問他使用多少兵力,馮奉世從避免曠日持久、勞民傷財出發,主張速戰速決。
他計算,反羌有3萬人,按兵法倍用兵力需要6萬,但羌人兵器落後,戰鬥力差,可用4萬漢軍,一月就能取勝。
丞相、禦史大夫、車騎將軍、左將軍等人以為正值秋收季節,不可多發兵力,用1萬人屯守就夠了。
馮奉世力排眾議,說1萬人分屯數處,進攻不能取勝,防守不能保民,諸羌見漢軍勢弱,相互煽動起兵,那時就不是4萬軍隊能解決的問題了。
元帝聽雙方各自言之有理,就在采納多數人意見的基礎上,又增加了2000人。
馮奉世率1. 2萬官兵開進隴西郡,分屯3處,果然不出所料,被羌人破軍殺將,進守不得。
馮奉世隻好畫出隴西郡的詳細地形和羌漢兵力的分布局勢,呈送元帝請求援兵。
元帝征發6萬援軍開入隴西,當年年底平定了羌人的叛亂。
次年春,馮奉世班師回朝,更為左將軍,賜爵關內侯。
馮奉世的女兒馮媛為元帝昭儀。
一次,元帝帶后宮女子到虎圈遊觀鬥獸,一隻大熊偷偷逃出圈外,攀檻向元帝奔來,左右貴人驚慌四走,躲避起來,馮媛乃將門之女,雖無搏熊的本領,卻有不怕犧牲的精神,她護在元帝前,面向大熊而站,勇敢地阻擋大熊去路。
在這緊急時刻,衛士們一擁而上,格殺大熊。
事後元帝問馮媛,何以能在眾人驚懼奔逃的時候前去擋熊?
馮媛回答:“猛獸得到人吃就不會再向前走了。妾怕熊傷害陛下,所以前去阻擋。”
元帝聽後,嗟歎不已,對馮媛加倍敬愛。
馮奉世父子位列公卿,馮昭儀又為元帝寵愛,所以石顯就想攀附馮氏,結果碰了一鼻子灰。
其後禦史大夫空缺,群臣一致推薦奉世之子大鴻臚馮野王補任,石顯對元帝說:“論才能,九卿中沒有超過野王的,但他是昭儀的胞兄,如果任為禦史大夫,恐怕後人定要指責陛下埋沒賢能,任人唯親,偏愛后宮而讓她的胞兄位列三公。”
這些話表面冠冕堂皇,實際是要挾嫌報復。
元帝卻說:“好見解。我就沒有想到這些。”
於是下詔嘉美野王,但廢而不用,並把石顯的話作為不任野王的理由寫進詔書。
元帝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墜入石顯的騙術中。
元帝即位之初,匈奴已經衰弱,內部矛盾重重。
呼韓邪單於歸漢,初元元年上書言民眾困乏,元帝命雲中、五原二郡輸送谷2萬斛救援。
郅支單於叛漢,初元四年殺漢使者,逃往康居。
建昭三年冬,西域都護甘延壽和副校尉陳湯矯詔調集西域各國兵,誅斬了郅支單於。
次年,郅支單於的頭顱送至京師,甘延壽要求元帝將頭顱懸掛在長安槀街的蠻夷邸間,以壯大漢朝聲威。
丞相匡衡認為正值萬物生長的春天,時令忌諱誅殺,不同意懸掛。元帝采折衷方案,詔命懸掛十日,然後掩埋。
對於甘延壽、陳湯誅斬郅支單於,朝廷打算論功行賞。
由於以往石顯曾拉攏甘延壽,想把自己的姐姐嫁給他,遭到延壽拒絕,石顯懷恨在心,便趁機阻攔,他與匡衡指斥延壽、陳湯“擅興師矯製”,所以拖延許久未能定功。
後眾人上書鳴不平,元帝命群臣討論,都以為應按“捕斬單於令”定功,石顯卻又說捕斬的“非真單於”。
元帝讓步,封他們為千戶侯,石顯等複爭不可,最終各封了300戶。
呼韓邪單於聞聽誅斬了郅支,又喜又怕,上書提出朝見天子。
竟寧元年,呼韓邪來長安朝拜元帝,要求做漢朝皇帝的女婿,以表示與漢親近。
元帝以后宮良家女子王昭君賜予單於,呼韓邪萬分高興,要為漢朝保護西北邊塞,請元帝罷除西北邊防,與民休息。
元帝讓有關部門討論,議者都以為是件好事,唯郎中侯應力主不可,他從漢朝邊防的長遠大計出發,向元帝列舉了十條無可辯駁的原因。
於是,元帝派人婉轉地謝絕了呼韓邪單於善意的請求。
元帝到晚年時,越來越不喜歡太子劉驁,漸漸滋生了易儲之念。
太子劉驁的生母是王政君,元帝不愛她。
元帝劉奭早年當太子時,姬妾美人很多,他最寵愛司馬良娣。
司馬良娣病危,臨死前對劉奭說:“妾死並非天命,而是由眾姬妾咒殺的。”
劉奭悲切留戀,深以為然,等司馬良娣一死,就悲忿鬱結,生起病來,並移恨於眾姬妾,對她們概不親近。
時間一長,宣帝聽說他厭恨眾姬妾,就為他另尋新歡,以順其意。
宣帝讓皇后從后宮良家女中選出五位美女,準備讓劉奭挑選,王政君被選在其中。
劉奭朝見皇后,皇后喚出王政君等五人,讓長禦問劉奭喜歡哪一個。
劉奭掃了一眼,並沒看中哪一個,但為不負皇后好意,就勉強回答說:“這中間有一人可以。”
當時王政君離劉奭最近,又獨著與眾不同的絳色衣服,長禦即以為指的王政君,於是皇后讓人把王政君送到太子宮中陪伴劉奭過夜。
一夜之伴,懷上劉驁。
劉驁誕生後,宣帝非常喜愛,親自給他起名為驁,字太孫,常留在身邊玩耍。
元帝劉奭即位後,立劉驁為太子,詔命史丹輔佐太子;立王政君為皇后,但王政君很少能夠親近元帝,因為元帝並不愛她。
太子劉驁年少時喜好經書儒學,為人寬博謹慎,後來卻貪婪酒色,沈於燕樂,元帝感到他越來越沒出息。
一次,中山哀王病逝,元帝派太子劉驁前去吊唁。
哀王是元帝的少弟,自幼與太子劉驁一起遊學長大。
劉驁向元帝辭行,元帝望見劉驁,感念哀王,不勝悲傷。
但太子劉驁走到面前時,卻毫無悲哀表情。
元帝恨恨地說:“這樣不仁慈的人,哪能奉祀宗廟、為民父母呢!”
他召來史丹進行嚴厲責問,史丹急中生智,免冠謝罪說:“臣見陛下過於哀痛,恐怕有傷聖體,所以在太子進見前囑告他不要流淚,以免加重陛下的悲痛。
此與太子無關,罪在臣下,臣該死。”
元帝聽後,這才緩和了忿恨情緒。
元帝治國能力雖然不高,但多才多藝。
他善於書法,能寫一手造詣極深的古籀文;又精通樂律,鼓琴瑟,吹洞簫,諳熟多種樂器,而且能夠自己作曲,填吟歌詞,分節和律,窮極玄妙。
他還有一手飛丸投鼓的高超演奏絕技,把鼙鼓置於殿下,自己站在軒檻上,投銅丸擊鼓,能夠達到與莊嚴的鼓節音樂合拍,不差分毫。
這一絕技,除元帝及其愛子定陶王劉康,無論是后宮的知音女子,還是技藝高超的皇家樂師,都不能做到。
劉康的母親是傅昭儀。
元帝非常寵愛傅昭儀,而劉康又能演奏投丸擊鼓的絕技,所以元帝常借此誇獎劉康有才。
史丹說:“凡所謂才者,敏而好學,溫故知新,皇太子才是這樣的人。如果在樂器當中衡量人才,那麽黃門鼓吹手陳惠和李微的才能比丞相匡衡高得多,可以讓他們代匡衡當丞相了。”
元帝聽後,啞然而笑。
元帝晚年得病, uukanshu不親政事,貪圖安逸。
他不喜皇后和太子,而愛傅昭儀和劉康,所以逐漸滋生了易儲之念。
竟寧元年,元帝病重,傅昭儀和劉康常侍左右,而皇后王政君和太子劉驁稀得進見。
元帝幾次問尚書關於景帝廢栗太子而立膠東王劉徹的舊例,打算效仿故事易儲。
皇后王政君、太子劉驁和劉驁長舅衛尉王鳳日夜憂愁,不知如何是好。
史丹是元帝的親密舊臣,能入禁中看望元帝。
他乘元帝獨寢時,徑直闖入臥室,跪在元帝面前哭訴說:“皇太子以嫡長子立為太子,已經有十多年了,名號印入百姓心中,天下無不歸心。
現在見定陶王受陛下深寵,紛傳陛下打算易儲,道路流言,滿城風雨。
若果有此事,公卿以下的滿朝群臣必定以死相爭,拒不奉詔。願陛下先賜臣死,以示群臣。”
元帝本為仁柔皇帝,不忍見愛臣傷心流淚,又覺得史丹言辭懇切,深受感動,愴然太息說:“寡人的身體江河日下,朝不保夕,然而太子和兩王年少,欲去又留戀,怎能不掛念呢?
不過,卻沒有易儲的打算。
況且,皇后是個寬厚謹慎的人,先帝又喜歡驁兒,我豈能違背他老人家的旨意。
你是從哪裡聽到這些閑話呢?”
史丹借著元帝的話茬,連連叩頭說:“愚臣妄聞胡說,罪該萬死。”
元帝說:“我的病日益沉重,恐怕不能好了。盡心輔佐太子吧,不要讓我失望。”
從此,元帝打消了易儲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