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特沒有膽子把三百鈕索全昧下,他按照龐萊的方法,把錢分給其他七個人,每人三十七鈕索。
一筆小錢,其他人原先是不願意拿的,他們也不願意和朔特在同一個屋子裡呼吸一片空氣。
朔特把龐萊搬出來,隱去了他也是畢業生的事實,狐假虎威地暗示是城主的意思。
直到海裡因希空著手離開,朔特才癱在椅子上流了一身冷汗。
他今天都幹了什麽!他攛掇這麽多人去排擠另一個人,即使對方只是一個馬夫;他夥同其他七個人貪汙了整整三百鈕索,讓那人一分錢都沒拿到。
他不可能一聲不吭的,只要這個海裡因希在懷特面前說幾句話,上報一下,他估計就要被開除了。
朔特哆哆嗦嗦地想著,整個上午他都被龐萊的話鼓弄著,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他隱隱知道這事有些問題,但現在騙不了自己了。
特別是海裡因希走之前留下的淡淡眼神,仿佛已經想好怎麽對付他了。
除了這份工作,他還把坎迪家族和索特家族得罪夠了,以後很難找到這種清閑的工作了。
朔特不禁後悔起來,說到底,海裡因希也沒有怎麽惹過他。
他想立刻追出去,自掏腰包給海裡因希補上三百鈕索,但是又有些後悔和不甘——這錢又不是全落到自己腰包裡的。
朔特就這樣癱在椅子上,目光呆滯。
海裡因希向城外走去,他從馬廄裡找了一把割草刀,年輕懷特聽說他沒有錢立刻就走了,好像新的馬執事很晦氣似的。
昨天晚上老懷特邀請海裡因希和賴瑞爾先生一塊去他家吃飯。
老懷特的女兒巴倫娜·懷特是一個眼神柔和的姑娘,她頭髮顏色比正常的南方平洲人更深一些,穿著時下流行的高領襯衫。
巴倫娜小姐和阿瑞娜小姐一塊上的盧堡女校,算是閨中好友。
和想找個小男朋友秀一秀的阿瑞娜小姐不同,巴倫娜小姐對找一個對象不是很上心,她喜歡看書,旅遊,三分鍾熱度,買一些要攢上兩個月零花錢的精致手工品。
老懷特有心想撮合他們,飯後便提議讓他們去離溫曼社區最近的豐收廣場逛逛,順便給海裡因希送回家去。
但是巴倫娜小姐哭著回來了,她流了一路眼淚,回來時眼睛紅紅的。
老懷特見到巴倫娜小姐的樣子,認為海裡因希定然是做了什麽事情,問了又支支吾吾說沒事,一下背過氣去。
小懷特連夜請了大夫,對那個海裡因希自然態度不好,回頭去再問妹妹發生了什麽事。
巴倫娜小姐猶豫了很久,抱住小懷特啜泣,哽咽著說:“哥哥,我們走吧。”
“我們去黑芒斯吧,我們離盧堡越遠越好,哥哥,先把東西收拾一下,等爸爸醒來,我們就買火車票,我攢了七十鈕索的私房錢,我們走吧。”
小懷特嚇了一跳,不由捏住巴倫娜的雙肩搖晃,“巴倫娜,你怎麽了,就這麽走了,你的學校,我們的工作怎麽辦,那個海裡因希對你做了什麽!”
巴倫娜眼圈又紅了,埋進小懷特的衣服裡,“走吧,哥哥,明天就去辭職,我去退學好不好。”
小懷特好說歹說,總算勸她等老懷特醒了再說。
他不待見海裡因希也是必然的。
賴瑞爾先生發現海裡因希沒帶著草料回來,本有心想替他討公道,但是小懷特跟他把老懷特的事情一講,賴瑞爾先生便也止了腳步。
但是他到底還是個善良的,告訴了海裡因希城東或許有合適的乾草或者苜蓿之類的,鋤一推車先勉強用吧,馬餓兩天也餓不死。
或者他把這二百八十鈕索補上,或者向上找人討回公道。
賴瑞爾最後拍拍他的肩,表示以後他去拿馬草的錢。
他算是知道為什麽這個鈕蘭特的畢業生能混來當馬執事了,這小子得罪人的本事真是一流的。
費生少爺穿著一身橙黃色的工裝,在城東拖著一個鑄鐵雕花的鏟子。
當初買的全店最貴的鏟子,有精致而繁複的雕花,沒想到裡面是實心鑄鐵。估計原先是店中裝飾,被這少爺財大氣粗地拿下來用。
城東土壤肥沃,春小麥早就收了,冬小麥還在生長期,找書苑 zhaoshuyuan 像雜草一樣,地上一片稀疏乾涸的綠色。
他過來並不是來種田的,費生少爺從城志上發現這裡曾和一個某一個大人物的下落有關
此人叫川步凡,曾是蒙國的一個端端,也就是端人生的孩子,地位很低,遭人唾罵,後來他攜財買船出去遊歷。後來當了海商,表面在奧多帝國和多熱亞之間運貨,其實為多熱亞在長達五年的平洲戰爭中提供了很多情報和幫助。
戰爭結束前夕,據說他攜帶者奧多帝國的一個機密,隨著船難消失了。
城志上說,五年前,也就是一零四九年,海邊出現了一個聲稱自己擁有奧多帝國秘密之人,被當時的城主文森特驅趕到城東,後來疾病發作,不治而亡。
費生少爺中學時聽過無數川步凡的故事,一時間就將這秘密與他對應起來,並著來都來了的觀念,便拖著鏟子跑到這“勘查”。
他已同上司打了申請,如果超過三點半沒回去還算加班。
城東這一片都是田,費生少爺抱著鏟子轉來轉去有些後悔,心想川步凡這麽出名,這種好事要真存在,怎麽還會輪到自己。
他猶豫了一下想回去了,發現遠處田野上有個熟悉的人影。
是海裡因希。
倒不是費生少爺耳聰目明,從那個小行李箱能看出來,海裡因希翻來覆去就兩身衣服,確實好辨認。
“海利!”費生快步走過去,看見他拿著一把割草刀,有些好奇地問:“你拿這個幹什麽?怎麽城主府還要你割草嗎?”
“是不是培弄在背後又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