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完,臉上原本燃起的希望又落了下去,看來沈家這二爺的失心瘋確實沒得跑了。
朱大夫擺擺手,示意眾人出去。於是兩個丫鬟便護著女子向外走去,朱大夫緊隨其後,等到四人出了院門,沈家大爺和廖管家才將梁潢抬到了一張椅子上,小心放下後就前後出了院門。
剛出來,沈家大爺就問道:“朱大叔怎麽樣?”
朱大夫撚著胡須想了一會兒,說道:“脈象倒是沒什麽問題,就是二小子這些行為……”
“那我二弟這病到底是怎麽回事?”
朱大夫又是一番考慮,最後說道:“可能令尊離去對他的打擊過大,所以才導致這番無由頭的舉動,我先開個靜心氣的方子給他用上,過些日子再看看。近來不要刺激他,看看是否能自己愈合。”
聽到這話,沈家大爺原本揪著的心更是懸了起來,全城最好的大夫都沒有個準確的招,自己更不可能找到辦法。
“可恨,如果不是現在各地戰亂,我也能帶著二弟四處去尋訪方法,可眼下這時節……”
朱大夫揮了揮手,說道:“急什麽,他身子沒問題,再觀察看看,老朽在杏林也有不少朋友,如果實在不行,我再給你支招。”
沈家大爺聽對方這麽說,心中終於緩和了幾分,作禮道:“那我替先父先行叩謝朱大叔恩情了。”
朱大夫一把扶起沈家大爺,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道:“令尊當年無償助我開設醫館,這些年來又竭盡全力幫扶戰亂流民,這江城百姓受過其恩惠的無數,如今我盡這綿薄之力又算得上什麽恩情呢?”
沈家大爺聞言,淚灑當場,既是為了朱大夫的情義,也是想起了病逝的父親。
二人又是一番寒暄,朱大夫謝絕了沈家大爺的邀請,乘坐著朱家的馬車就回了醫館。
……
這樣過了半個月,梁潢已經習慣了自己的新身份,江城富商沈百萬的二兒子沈謙川。
這倒不是梁潢放棄了掙扎,決定適應楚門的世界,而是他經歷了一件驚險萬分的事情,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已經來到另一個世界的事實。
話說那日梁潢在家無聊,於是就躲過看門的家丁,翻牆而出來到了大街上。
街上有些清靜,和之前出門所見相比人流少了許多,打聽以後才知道江口有砍頭的大事。
聽到這消息,梁潢就瞬間有了好奇心,心道:這個破劇組還整得有模有樣,於是也就跟著跑去看熱鬧。
到了江口,現場看熱鬧的人山人海,刑場上有十來個五花大綁的囚徒,有的身子筆直毫不畏懼,有的東倒西歪嚇破了膽。
只聽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大刀就紛紛落下,鮮血如同水管斷裂後一樣噴出。觀看的人群也沒幾人正兒八經看過砍頭的場景,不少人嚇得渾身顫抖,還有的甚至當場嘔吐起來。
梁潢也是當場震住了,沒想到場景這麽逼真,於是硬生生擠到了最前面,正在他打算繼續逼近時。
這個舉動成功引起了監斬官的注意,梁潢就這樣被官兵輕易架到了監斬官面前。
監斬面容冷峻,瞧著來人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樣,喝問道:“你是什麽人?”
梁潢動彈不得,正在氣頭上,於是罵道:“看看犯法嗎,你們有什麽權力用私刑?”
監斬官冷哼一聲,又看了看對方衣著華麗,不像尋常百姓,說不得又是哪家蠻橫的少爺,心中更是不滿:“刑場重地,豈能容你撒野。”
“嘿!”
梁潢見對方越裝越像,便罵道:“狗東西,小爺我看熱鬧撒什麽野了,我是大庭廣眾打家劫舍還是吃屎喝尿了,我犯了哪門子法?”
監斬官驚訝,哪個正常人會說自己吃屎喝尿這種風言風語?
見對方沒有說話,梁潢更加上火:“快說,你要是不說,我今天就去跳江,讓你們這些群演都成共犯。”
監斬官聽到這話,更是臉色發黑,自己腦子不好去跳江,旁邊之人就成共犯,天王老子來了都說不通這個道理,於是心中已然斷定對方不是白癡就是瘋子。
心中有了決斷,監斬官就準備把這個瘋人趕走,就在他要下令之際,一旁的將領像是想起了什麽,於是對監斬官耳語道:“大人,這家夥好像是沈家老二。”
監斬官不確定問道:“城西沈員外?”
見將領點頭默認,又問道:“他怎麽在這兒?”
將領輕笑一聲,細聲說道:“我有個遠房表親在沈家做事,他給我透露沈家老二患了失心瘋。”
“失心瘋?”
見對方再次確認,監斬官一陣感慨:“想不到沈老爺子一輩子仁義,他剛離去,家中就逢此等變故。”
就在監斬官想著當下就放了梁潢之際,將領似乎看出了他心思,於是出言提醒道:“大人,沈家可是家財萬貫啊。”
監斬官瞥了一眼將領,不屑說道:“你想說什麽?”
將領環顧四周一眼,見兵丁都退了幾步,這才說道:“聽說朱皇帝的大軍已經分兩路而來,陛下斬殺的這批人不就是因為有通朱嫌疑麽?”
“那又怎樣?”
“敢問大人,我朝能否擋得住朱皇帝的大軍呢?”
見監斬官並沒有說話,於是將領繼續說道:“亡國只是早晚的事,但是他們那些權勢人家就算亡國依舊過得錦衣玉食,我們這些小嘍囉卻是家毀人亡啊。”
監斬官聽到此處,想不到本朝武官竟是這副模樣,心中惱怒,喝道:“你清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說什麽?”
將領見狀,心道不妙,但話已說到此處,如果不能說服監斬官,只怕自己今天也難逃這些文官的風聞奏事,於是一咬牙說道:“大人的事在下也有所耳聞,大人品性高潔,在下自然心知,但是大人難道不擔心亡國以後,太夫人如何生活麽?”
監斬官聽到對方提及自己母親, 心中一痛,想到自己寒窗多年,全憑老母縫補資助,好不容易候個一官半職,又時逢亡國之際。
見監斬官神情有些恍惚,將領接著說道:“大人若不借此良機積攢些財貨,等那朱明大軍前來,不知大人用什麽去打點,又用什麽去成全你孝子心意?”
監斬官聽得心驚,身子搖晃不已,有氣無力的坐到了椅子上,看著桌上的令牌許久才下了決心。
“左右!”
在將領殷切目光中,只見監斬官斬釘截鐵傳令道:“放了他,將他驅趕出去。”
“大人……”
監斬官伸手打斷了將領要說的話,喃喃自語道:“娘親在我入仕之後,耳提面命要清正廉潔,剛才我竟有了小人之心,實在愧對母親教誨。”
梁潢不清楚台上兩人說了什麽,只聽到監斬的人要放了自己,對這些群演的做作更是惡心到想吐。
就在兵丁松開之際,他突然掙脫,幾步就跑到了被斬首的屍體旁邊,一腳踢在其身上發泄自己的不滿。
可這一腳踢下去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他趕緊趴下身子去摸了摸屍體,又聞了聞血流,頓時嚇得他一激靈。
“真的,這竟然是真的……”
瘋狂之下,追上來的幾個兵丁差點沒按的住他。
將領見狀,心道:機會可不是沒給你,是你自己不中用。
於是趕緊喝道:“擅闖法場,你想做什麽?”
監斬官見狀,急忙起身。
不料將領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一把按住監斬官,直接發令:“即刻羈押,入衙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