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行倒是没学,但看神情形态,也能猜得出来。
毕竟两人言语不通,周大叔本是话少沉默之人,吃过饭,见周行也没啥事情,自己家中还有事要操办,稍坐了一会,就告辞走了。没过多久,又有两个村民,一是好奇,二是热心,过来看顾周行。
自此以后,晚上是那青年照顾,白天则是邻居村民,或独自,或两三人作伴,过来陪同看顾,其中,那周蓉儿和崔夫人都是来的最多的,也是周行爱见中最爱见的。这周行原本是活泼之人,有人看顾,怕别人担心,更不愿意沉默不语,只要是村民在,就要学习本处方言,更有一帮幼童,自从被家中大人带来过以后,喜欢看周行连蒙带比划学说话的样子,还真把周行这里当成了玩的地方,时常跑来,连玩带闹的叫周行说话,虽然闹了不少笑话,这方言却是进步飞快,崔夫人都夸周行聪明。
渐渐的,周行也知道了自己房东的情况,那青年也是姓周名宝,但和周大叔并不同宗,8年前由父亲带着迁来此地,祖传的打猎手艺,又懂得药草采摘,原也颇受村民敬重。前年他父亲去了以后,这青年一人单住,没有家小要养,因此上打的野物,或者换了酒喝,或者吆喝来几个差不多大的青年,美美餐上一顿。为人又热心,常将多余的野物,白送于村民。一手家传的好箭法,身手在同村猎户中没人比得上,因此全村之中,没人不喜欢他。隐然就是青壮中的头领。
那日一块喝酒的几个人,也是周宝做要好的朋友,一个周灿,是周蓉儿的堂兄,为人最是伶俐聪明,一个是王通,21岁,也是猎户出身,虽然身手比不上周宝,但也算得上出众,另外两个,是孪生兄弟二人,叫周大虎,周二虎,虽然武艺不高,但身材厚壮,单论力气,村里还真没有敌手。
过了几天,周行又求了周宝,给砍了两个带杈的小树,比量着身高剁了,做了个简单的双拐。自此以后,不必在一定躺在屋里,拄着双拐,还能到处看看,那些儿童看了周玉柱怪的样子,更是好奇,常常跟在后面一群,有时还领着周行到自家玩去,周行看这里山清水秀,人情淳朴,大人孩子待他诚恳,倒也逐步安心下来,即使想起家中老小,也不过是叹气而已。
如此近一个来月,周行伤也大好了,虽然还是要拄着拐,却是没什么大碍,和村里人也都熟了,到了中午,吃百家饭简直成了习惯。方言会的越来越多,虽然长篇大论不行,但是简单交流已没啥问题。周行对周宝他们几个,既有感激之心,也喜欢他们的淳朴豪爽,周行酒量也大,为人洒脱,本身又是搞销售的出身,谈话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一般,说话有趣,一来二去,早成了铁杆的兄弟,也没人提及周行的身世。
那周蓉儿,也和周行熟了,每次提起周行当初泪流满面的样子,都笑的乐不可支,周行在兄弟们面前,又拿周蓉儿没法,只好任他们笑话。
这一日,兄弟几个正在院里闲谈,周蓉儿和崔夫人走了进来,崔夫人手里,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包裹。众人给崔夫人见过礼,请崔夫人屋里坐了。崔夫人看着周行,道:“当日问公子来历,公子想不起来,不知现在一月有余,公子可想起什么来?”
周行赶紧施了一礼,到:“夫人太客气了,周宝周灿几个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和乡亲父老又有照顾之德,真不敢当夫人公子之称,夫人要看的起我,就像对他们几个一样,叫我名字好了。至于我的身世,虽然腿伤已好的差不多了,但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却是啥也想不起来。”周行边说边想,心里还真希望能知道点啥,最好也知道现在这个肉身来历,也好对将来有个打算。
崔夫人看周行很是至诚,也不客气,道:“也好,妾身那就不客气,就当你和他们一样。”随后,一指放在床上的包裹,“你打开看看”
周行上前,打开包裹看时,里面是一些叠好的衣物,用料甚是华美。周行不明所以,抬头看向崔夫人。那周灿见了,大声道:“看别人干啥,这是我们救你的时候,就穿在你身上的呀。”
别人看周行不相信的样子,都点点头,表示肯定,周行犹觉得奇怪,拿出那件长袍出来,抖开了看时,可不是和自己身高正配,长袍上虽然破损不少,却已浆洗的干净,凡有**,也用细线密针,补的好了。周行又拿出其他衣物时,莫不如此。
周行看到这些东西,再想想自己的秀手嫩皮,也知道此身来此之前,该是大富大贵之家,绝不是普通百姓。只是不知来历罢了。
这些衣物下面,又是一个小包,旁边放着一些金玉饰物,周行拿起看时,上面并无字迹,只知道是富贵之物,却没啥识别价值。
崔夫人看周行,也是一副茫然震惊的样子,看得出确实是前事忘的干干净净,不由叹了口气,道:“周行,其实不是妾身客气,一直称你公子。妾身在长安长大,也颇见识过一些物事。当初他们救你回来,看衣服都已脏污,就连这些东西交给妾身保管,妾身看时,也知道你必是有来历的人,所以一直称你为公子。况且,这小包里,乃是一颗大印,妾身虽不识字,但在长安时,也听人讲过印章规制,金印银钮乃是封王的规制,这个印是你随身带你的,十有**就是宗室王爷的身份”
周行听了,早已经呆了,王爷?居然是王爷?虽然这些村民只知道躲避战乱,并不知道目前是啥皇帝在位,但要真是一个王爷,不管怎样,那也是高官厚禄,仙福永享呀。这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看来孟二圣人说的不错,天欲降大福与人,必先给他苦吃,免得他不知道享福。哎呀,如此这般,美女财帛,也不白穿越一回呀。
周行正琢磨的高兴,那周蓉儿已经打开了小包,将印章递了过来,周行仔细端详那印章三寸见方,上盘二龙为钮,翻过来看时,是六字隶书阳文,细细认来,是“嗣吉郡王之宝”
嗣吉郡王之宝,难道我是嗣吉郡王?那我该叫啥名字?也是周行?这嗣吉郡王跑着来干什么?他就没有啥王府护卫,美女保镖啥的?
周行只顾琢磨,周灿用手捅捅他,:“周行,别光琢磨了,告诉我们上面写的是啥?”
周行右手比划着字,道;“嗣吉郡王之宝。就是是嗣吉郡王的大印”
崔夫人笑道:“周行既然认出字来,想必也都明白了吧?”
周行放下印章,虽然心里觉得要是个王爷还挺美,却苦笑一下道:“我虽然认得这字,也知道这是一颗嗣王印,但我实在不知,我是不是真的就是这个王爷,一切我都不清楚。就连这个王爷是不是叫周行,我都不知道。”
崔夫人点点头,道:“如此却是难办了,这里是山野荒僻之地,也没法去打听,不过,当初我从长安来这兴元时,倒是听说,和皇上一块逃难的有个弟弟,封的就是吉郡王,这个印的主人,该是第二代的吉郡王才对”
这周行原本对唐朝历史还是知道一点的,又听崔夫人说皇上逃难,细想起来,这崔夫人逃难,是20多年前,还是后来称为僖宗的那位荒唐皇帝,那按时间算起来,现在可不就是唐昭宗在位的最后几年呀,这几年,皇帝和宗室就像人质一样,这个拉来,那个抢去的,啥主都做不了。别说锦衣玉食了,有时候都要饿肚子,尤其是最后,朱全忠哪个王八蛋,自从把朝廷给掌握到手以后,高官宗室可是没少宰。到了最后自己做了皇上,好像是把周唐宗室给一下子全赶到黄河里去了。就算咱真是个王爷,这最后的结局肯定是没个好。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也不能自己再往火坑里跳呀。小命要紧,没了命可就啥也没有了,金银财宝没有了,美女香车没有了,荣华富贵那些虚名不是得有性命才有用呀?况且这地方荒僻难找,又山清水秀,自给自足,在这乱世,可是难得的安身立命之处。
周行打定主意,将印章衣服,全部放到包裹里,对着崔夫人道:“夫人,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王爷,就算我是王爷,恐怕这乱世王爷也没啥好日子过,咱们这里山清水秀,又不在繁华官道,实在是个安身立命的桃源,这些物事,请夫人代为保管,以后再说,我周行现在伤也大好了,有手有脚,但可自食其力,不会拖累大家,周行只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生活。还望夫人和各位兄弟收留。”抱拳躬身向崔夫人施礼。
崔夫人忙站起来,用手扶住,道:“妾身此来,给你看这些东西,只是想帮你想想自己的身世,免得误了你,可没有赶你走的意思。我知道你们这里收藏不变,我就拿回去,你什么时候想用,就到我家取来就是。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很投契,那也就说不上啥拖累的话,有饭大家吃,有力大家出就是了,以后,也别那么客气,妾身托大,你就跟他们叫我周婶就好”
众人也都纷纷称是,周行一一谢了。过了一会,大家散去,周行和周宝各自安歇,周宝心中无事,白天又劳累一天,刚刚躺下,鼾声响起。周行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心想道:“既然这衣服是我穿来,看来自己的这个嗣吉郡王的身份是不差了。嗣郡王,虽然比郡王低了一点,那也是个王呀。唉,可惜时候不对呀,要早上几十年,混个这身份,那还是可以呼风唤雨,富贵荣华的。现在,那些藩镇军将都是独霸一方,就是那些皇子亲王,说砍了就砍了,何况一个还不知真假的郡王。”
转念又想:“自己好歹穿越一回,难不成就这么在这山里,空空虚度一生不成?要是这样,抛妻舍女的呆在这里,岂不是贵的大发了?可不在这老老实实的呆着,就凭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这半瓶子醋,出去闯荡天下,在你争我夺,大乱50年的五代,不是纯粹找死吗?那不是找死吗?”
“就算在这呆着,总也要干点啥吧,眼看自己的伤也快好了,山民虽然纯朴,也不能白养一个大爷呀,自己难不成也要自己开荒种地,然后取个媳妇混一辈子不成?这帮大神还真不咋地,咋给别人穿越的时候,不是来个武功盖世,就是来个聪明绝顶。到我这咋就这么吝惜呢?还真是欺负老实人呀!”
一时之间,辗转反侧,时而跃跃欲试,时而怨天恨地,时而想随遇而安,时而又不甘不愿。直折腾到快天亮,才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天早已大亮,看周宝时,早就没了踪影,想是周宝看他睡的香甜,独自走了,周行爬起身来,洗漱了,自用了饭,依然拄了拐,信步走到外面。这周宝的院子,是在村外,地势又比村子高了几丈,此时略有薄雾,村子朦朦胧胧,笼在雾中,左右远处青山,隐在雾里,隐约可见,偶有几声犬吠,更增加了静怡。
周行心中,犹是迟疑,虽说自己明知现下山外是危机四伏,隐居不出,自是活命的手段,但长久滞留在此,却如何是个了局。思索良久,毫无结果,不由长叹一声,拄着双拐,往村里走去。
此时正是农闲,除了有些青壮,上山打猎之外,其他人也大都在家,只有几个孩童,在街上玩耍。见了周行,都笑嘻嘻的招呼。周行信步而行,穿过山庄,来到河边。
这谷中的小河,倒也不宽,不过一丈左右,河水清清,顺地势而行,河道蜿蜒曲折,原是自然冲刷形成的。河道两边,都是村民开出的天地,或大或小不一而足。周行沿着河道,时停时走,不断地喃喃自语。
一连几日,周行都是如此。倒也没人管他。这一日,周行不管不顾,沿着小河往上游而行,不过三里许,山势渐陡,到了一个小溪汇河之处,这条河的两支源头溪流,分别从东南和东北奔流而来,至此汇为一河,声势陡涨了一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