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北辰堂“内外兼修”,但总体来说,还是内重外轻。这要追溯到九堂初立时期,那时候对外的需求很低,主要就是一个佛门,没有海外各洲,反而是道门内部常有不稳,正一道和全真道轮流搞事。
现在什么样不代表过去什么样,以前什么样不代表当下什么样。虽然李家现在表现得很像一个反派,但在玄圣时代,李家可是忠臣,最是拥护玄圣。所以李家就挑起了北辰堂的重担,对内监察不法情事。
严格来说,应该是以李家为首的太平道,陆家和沈家也在其列。而李家中又以李家的嫡系为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北辰堂仍旧有这个职责,这就把李命煌和周晓淞给逮出来了。
如果是别人,那么北辰堂这边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可陆玉珏不一样,那是自己人。
所以北辰堂这边也算是尽了力,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查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想要恶心下陆玉珏,还把整个过程给陆玉珏发过去了。
虽然周晓淞很久之前就已经动摇,沉溺在这种暧昧的小把戏之中,两人算是心知肚明,但真正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是在南北大战的时候。
那个时候,天罡堂还是要做一些准备,一是加大援助力度,二是要做好西道门战败的准备。
李命煌作为天罡堂的副堂主奉命巡视各地的兵器军械仓库,李命煌点名让周晓淞陪他一起去。
周晓淞接到通知后就大概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又不是小姑娘了,怎么可能不懂。可她没有拒绝,她还自己安慰自己,陆玉珏在南大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养了多少小的,说不定私生子都有了,她这么做也不算是对不起他,只是讨还回来而已。
这女人也是自欺欺人的好手,找了理由之后,非但没有负罪感,反而觉得自己占着理。
然后李命煌就带着周晓淞开始巡查之旅,路过齐州北海府的时候,李命煌又以地主的身份邀请周晓淞四处游玩,先是去了七宝坊,李命煌出手阔绰,给周晓淞置办了一套头面首饰,都是上好的材料,昆仑的玉,南洋的翡翠,西洋的宝石,周晓淞只是略微推辞便收了下来。
周晓淞嘴上还要说些自己都不信的话:“李副堂主,让你破费了,等回去之后,我就把钱还给你。”
李命煌一摆手:“不计较,你喜欢就好。”
周晓淞又问:“李副堂主,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李命煌直言不讳:“当然是因为喜欢你了,实不相瞒,我喜欢周姐你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说罢了。”
周晓淞听了之后,非但没有丝毫羞恼,反而很高兴,因为证明她还有魅力,嘴上却说:“你少哄我了,还有你不敢的事情?谁不知道你最是胆大包天。”
一向霸道的李命煌在这个时候反而开始装小:“那可真是冤枉我了。”
当天晚上,李命煌又在行院包了个临湖的院子,明月当空,竹影婆娑,要了一瓶西洋正宗的红酒,把所谓的浪漫气氛搞到了极致。
周晓淞还没喝酒就已经醉了一半,李命煌再稍微一**,酒不醉人人自醉。
两人一直喝到夜半子时,干脆就住在了行院。周晓淞喝得大醉,还在半推半就,李命煌不管这些,直接上手,最终成就一番好事,做了露水夫妻。
也就给了陆玉珏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道门多乌龟不假,许多人的心理已经被权力扭曲了,为了进步,甚至敢把自己老婆送到别人的床上,可这种人大多是没有背景的,所以有点无所不用其极。
有背景的世家子们还是要体面的,毕竟世家子们有自己的圈子,这个圈子里的人大多是从小就认识,一直到各自走上重要职位。比如张拘成、苏元仪、裴玄之、李无垢等人,早的七八岁,晚的十几岁,也就认识了,然后一直到现在,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还是这个圈子,还是这些人。
这是典型的熟人圈子,谁要是干出送老婆的事情,那可真没法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哪怕落魄了,也要讲究一个虎死不倒架,把派头拿捏足了。
陆玉珏看姓就知道,他是出身太平道陆家,也是世家子,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也忍不了这种委屈。
所以陆玉珏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也顾不得什么职责不职责了,立刻就要回中原,然后纠集人手,跟这对奸夫淫妇做个了断。
谁还没点人脉关系了,就你李命煌有本事?
齐玄素本来是不知情的,虽然他是北辰堂的首席副堂主,但不算严格意义上的北辰堂自己人,这种私事肯定不会跟齐玄素说。
不过陆玉珏这么一闹,齐玄素想不知情也难了。他这边还讨论重建北大陆谍报体系呢,那边陆玉珏撂挑子了。要知道自从老钱没了之后,就是陆玉珏兼顾着北大陆的事务,不管是齐玄素,还是沈玉冰,都替代不了陆玉珏。
齐玄素知道消息的时候,陆玉珏已经去了港口,准备坐飞舟回去。如果齐玄素不在,那么陆玉珏是北辰堂在南大陆的最高话事人,他还真有权调动飞舟。
齐玄素和沈玉冰也顾不得两人之间那点嫌隙了,一起去追人,算是闹了大笑话。
西道门的道友们纷纷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齐玄素把陆玉珏给拦下之后,这才问明白了事由。
陆玉珏本来顾及脸面死活不说,后来想通了,这件事也瞒不住,干脆跟齐玄素说了,让齐玄素给他批假,要是齐玄素不批假,他立刻就辞职。
齐玄素能怎么办呢,只能板起脸来一句“胡闹”。
道门内部有个说法,叫作不能正确处理上下级关系。
有些人以为,上下级就是一味施压,上级耍威风,其实不然,所谓的上级并没有人事权,人事权掌握在更高一级的上级或者紫微堂手中,主要防止人身依附,即道士依附道门,不能依附到个人,不能搞成独立王国。
王朝末期,一旦放开了地方的人事权和财政权,立刻就是藩镇林立的局面,便是这个道理。
上司没有人事权,一味地耍威风,把下属给惹毛了,跟你对着干,丢脸的还是上司。就算上司能给下属穿小鞋,能将其闲置,那也没有太大意义。
一旦这种矛盾摆在台面上,对于前途影响很大,道理很简单,你连属下都管不好,还能干成什么事?赶紧靠边站吧。
所以说,有人在公开场合给了自己的女上司一巴掌,虽然自己被一撸到底,记大过,但女上司也止步不前了,这就是不能正确处理上下级关系。
一般来说,上司不能只有威,还要有柔,必要的时候,要放低姿态,安抚下属情绪,做下属的思想工作,调动其积极性,甚至有些时候还得维护属下,给下属争取利益,毕竟手里没把米,连鸡都哄不住。如此刚柔并济,恩威并施,才能搞好上下级的关系。
齐玄素这个时候就得安抚陆玉珏,真让陆玉珏跑回了中原,跟李命煌大闹一场,太平道固然是脸上无光,清微真人也得问责齐玄素。
齐玄素暂时压住了陆玉珏,让他稍微平静一下,然后又亲自跟陆玉珏谈了一次话。
“老陆,你也是道门的老人了,怎么能这么冲动。”齐玄素亲手倒了一杯茶送到陆玉珏的手中。
平心而论,齐玄素对陆玉珏的印象不错,两人搭档的这段时间也很和睦,没什么矛盾,齐玄素对陆玉珏还是很满意的,天然站在陆玉珏这边。
陆玉珏双手捧着茶杯,阴着脸不说话。
齐玄素接着说道:“这种事情,当然要有个说法,我也支持你讨要一个说法,可是我们要讲究方式方法,不能蛮干。你丢下堂里的差事,直接跑回去,人家立刻就能给你扣上一顶因私废公的大帽子,你有理也变没理了,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你能熬到今天,不容易,你身上寄托的也不再是你一个人的心血和期望,你要想明白这一点。”
陆玉珏的脸色稍稍缓和:“首席是为了我好,我知道,也感谢首席的关心,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齐玄素道:“大家都是男人,我理解你的心情。老陆,咱们相处的这段时间,关系还是不错的,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我今天也不说那些官面话,说些交心的话,我就问你,为了那样一个女人,值得吗?”
陆玉珏这会儿也渐渐平静下来:“当然不值得。”
齐玄素道:“你是有功劳的,也有能力,以后还会更进一步,先是副堂主,然后外放一任,这都会有的,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若是扔了前途不要,你又能干什么呢?像张五月那样经商吗?”
陆玉珏放下手中的茶杯:“道理是这个道理,难道就这么算了?”
齐玄素意味深长道:“你想怎么样?扳倒李命煌?别怪我说话难听,李家很看重李命煌,会下大力气保他,就算处罚也不过是自罚三杯罢了。你是没见过李命煌的嚣张劲,在大真人府就敢当着张家人的面去为难张玉月的道侣,他这是有恃无恐。”
陆玉珏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茶几上,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可他也知道,齐玄素所言不虚。
李命煌将近四十岁的年纪,已经跻身造化阶段,跟雷小环一样,虽然不能与张月鹿等人相提并论,但此生有望冲击仙人境界,也许几十年后,就是一位掌府大真人,李家当然很看重他。
反观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顶多混个次席副府主或者首席副府主,没办法跟李命煌相比,真要闹得太难看,李家说不定会直接堵自己的嘴。
不过齐玄素的话也提醒了陆玉珏,李命煌不仅仅是得罪了他,还得罪了张家,张玉月可是张拘成的女儿、张月鹿的姐姐、齐玄素的大姨子,这些人能不恨李命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