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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的春天 20、家和万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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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拉面土豆丝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3-13 10:46:53 来源:源1

回忆草灰蛇线。

梁栋妈把杯子的水再一次喝空了,我起身要去添水,梁栋妈拦住了我,她说:“乖宝,不喝了,我喝多水就想上厕所,人上了岁数就是麻烦多。”

我说没关系,我陪你去。

讲了这么久的话,怎么可能不口渴。

梁栋妈看了看我手里的杯子,又看了看我,笑笑:“没事,不方便,算了,不喝了。忍一会儿吧。”

我说过,我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我看着梁栋妈下耷的嘴角,心底里却像长了刺一般,我不知道那锋利的刺从何而来,但我真真实实感觉到了痒疼。

不是一会儿,不是霎时间的剧痛,也不是轰顶一般的爆裂,就只是一根小尖刺,它长久地存在着,一月月,一年年,在心里闯荡出一片空间。那是你可接受的阈值,让你不舒服,却也不会令你无法忍耐。

玻璃杯在我手里,被我的手温带起温度,我有一种冲动,我今天一定要让梁栋妈喝下这杯水。可转念又一想,一杯水而已。

就只是一杯水而已啊。

我来到什蒲的时间很短,我在这个地方留下的记忆很少,同样是人在异乡,梁栋妈却把她的一生融进了什蒲的雪里,风里。

她的记忆勾连出我的,我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挑拣出一些零星的片段,其中就有我来到什蒲后在梁栋家里吃的第一顿饭。

那顿饭上,梁栋妈做了一道汤,很清淡,但很鲜,我印象深刻,那道汤使我对梁栋从前总碎碎念的“我妈做饭手艺很好”有了具象的认知。当时我没有表现出来,甚至只喝了一碗,便撂下了汤匙,碍于作为客人,特别是作为准儿媳的自持,我不敢去盛第二碗,也不敢在饭桌上发表任何评价。

我那时闭紧了嘴巴。

但我记得梁栋爸那时说的话。

“你阿姨这辈子什么都不会,就做饭,勉勉强强凑合事儿。”

他说。

粮店的计重秤,板栗被划开的壳,餐桌玻璃桌板下被当做桌布沾了油而慢慢褪色的十字绣,那副清明上河图。

他说,你阿姨这辈子,什么都不会。

-

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感同身受呢?

我始终坚信的理论在这一刻摇摆起来,因为我心底里的那根刺实在分明,它的触感太真实了。

我和梁栋妈,如若不是因为梁栋,我们大概是一生不会有轨迹相交的陌生人,我们好像没有任何共通点,不论年纪,还是经历,可即便是这样,我仍不自觉地把自己带入她。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我们面对面坐着,在安静的奶茶店。

我告诉梁栋妈,我妈妈做饭也很好吃,但我爸做得更好吃。

梁栋妈点点头:“对,你看饭店那些大厨,都是男的,男的有劲儿,能颠勺什么的......”

我打断了她。

我说,不是的,我爸之所以做饭好吃,是因为他“不偷懒”。

“不偷懒”的这个评价,不是我发出的,正是出自我爸之口。

我家的相处模式其实和梁栋家很像,我爸一辈子都在和兄弟朋友们合伙做各种各样的小生意,我妈一辈子都在和亲戚街坊菜摊小贩打交道,两个人周旋于各自的战场,酒桌和菜市场,原本就没有孰优孰劣谁更高贵之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就和许许多多家庭没什么两样。

我爸倒是从来不吝啬对妈妈的夸奖,嘴甜是他的生活智慧,我妈买件衣服,即便不合身他也会说好看,烧鱼忘了时间,哪怕烧糊了他也会说没关系。对此,妈妈的反馈倒不是积极正面的,她异常“清醒”,会说:“你夸衣服好看,是因为怕我折腾你去快递站退货,你不嫌弃糊了的鱼,是因为怕我发脾气,扔了锅碗,明天你就没饭吃!没吃饱大不了晚上你再和朋友出去吃夜宵咯,你反正是不会亏待自己的。”

面对如此的伶牙俐齿,我爸往往会摆摆手,但他忍不住抬起的嘴角揭示了我妈的正确性。

当然了,偶尔,我爸也会下厨。

不会是在大年节里,我们那边过年过节的习俗要比北方更多,每逢年节都是大家族的聚会,厨房里忙碌的都是妈妈们,阿姨们,我爸插不上手,大家也不会让他插手,他只是偶尔会在平日里没有酒局的晚上,拎几只螃蟹回家,举起袋子向我妈邀功,看看,瞧瞧,我挑的螃蟹多么新鲜,多么生龙活虎。

我妈这时会摘下围裙,把厨房让渡出来,我爸哼着歌,用他精挑细选的梭子蟹,做一道极其费时、他引以为傲的避风塘炒蟹。

他最乐此不疲的事是在我刚夹起蟹壳时点根烟,眯着眼,颇为自豪地问我:“我做的好吃?还是你妈做的好吃?”

这个问题不似“你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奶奶还是外婆”那般难以回答,至少对当时几岁的我来说,很简单,实话实说就好。我爸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便会伸长了脖子朝正在厨房里刷锅的我妈喊:“听见了没!女儿都说我手艺比你好!”

然后悄悄压低声音,为我答疑解惑:“你妈做菜太偷懒了。”

螃蟹要刷洗三遍,腮要去干净,蒜蓉要切得细细的,马虎不得,面包糠要小火慢炒,不能急,最后还要摆个盘......以上,都是我爸做这道菜的诀窍,他所说的“不偷懒”。

做菜是考验耐心的事情,若是只为饱腹,那无所谓,若是要做得好吃,每一个环节步骤都不能省,但凡省了半步,味道一定不尽如人意。

只顾着吃的我那时深以为然,咬着蟹壳表达认可,而我妈耳朵灵光,一下子听见了,咣一声甩了锅铲,大步走过来,掐着我爸的衣服后领就把人往厨房里拽:

“做完菜不刷锅吗?菜板不洗?垃圾不收?”

“你才做几顿饭?偶尔下个厨把自己当大师了,让你一日三餐顿顿不落,和锅碗瓢盆作伴,我看你还能有耐心?”

“我要是每日睁开眼睛,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连袜子内裤都有人给洗好了晾干了,我也会愿意坐在那里慢悠悠给萝卜雕花。”

......

梁栋妈听完也笑了,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她说:“你妈妈真厉害,不像我,嘴笨,我有理说不出,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说是呀。就是这么回事。

但那时候我还太小,不止是年纪上的小,更是认知,是对家庭、婚姻的理解,还是太稚嫩了。我那时看着爸爸被妈妈拽着后领,一声声夸张的哎呦哎呦,只觉得热闹,我觉得爸妈在开玩笑,在打闹,所以也跟着笑。

我忽略了一些纤薄的、值得被认真注意和对待的东西。

就像我平时也会在把校服扔进洗衣机前忽略掉口袋里的面巾纸,还有白T恤前面的油点子。

我曾因为忘记这个而挨过一顿骂,妈妈质问我,吃饭时能不能注意些,哪怕你多小心那么一点,衣服前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油渍,你知道白衣服有多难洗吗?你知道要用手搓几遍吗?乔睿,你能不能体谅一下我!你!还有你爸!你们!

那时的我只觉得这种言辞激烈的程度是妈妈在小题大做,在借题发挥,在发泄自己白天不知道在哪里积攒的怒气,是后来上高中了,我开始住校,开始自己洗衣服刷鞋子,我才终于明白,妈妈的“激烈”根本不值一提,换做我,面对衣服前襟反反复复的斑斑点点,我会发疯。

道路对面的镇中学又敲了一遍铃。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放学了。

很快,学生们便从校门三两结伴而出,此时落日还没有完全落到山的背后,余光打在楼顶的金色大字上,有可称之为的恢弘的光晕。

我来到什蒲以后愈发觉得,这座藏在山与山之间的北方小镇,一日中最值得驻足抬头的便是清晨和傍晚。一个是日出,一个是日落,太阳在指引人间庞大的轮回,当有人想要跳出这个轮回,起了这个心思,便要抬头望,于是,那恢弘的景便会掉进眼睛里。

只有当你执着地伸长了脖颈,踮起脚跟,抬头望,只有如此,那一成不变的太阳才仁慈地肯为你停一停。

我向梁栋妈提议,我想去看看她们社区舞蹈队的排练。

梁栋妈很意外。毕竟她上一次对我发出邀请,被我拒绝了。

其实我也有些局促,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会这样提议,明明,按照我心里的预想,我应该要和梁栋的爸妈保持些许距离,不该太过亲密的。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和梁栋最终究竟会走到哪一步,太过亲密不对,不该。

我甚至已经后悔当初答应梁栋跟他来到什蒲了。

但。

“我可以去看吗?我不讲话,就只是在旁边安静坐着,行吗?”

我听见自己说。

我想,大概是因为什蒲的傍晚太美了,山际残阳,像画一样。

这样的景色不该独享。

我也想让梁栋妈抬抬头,看看那太阳。

梁栋妈脸上仍是意外。

片刻后,这种意外转变成惊喜:“好啊,当然好,欢迎!其实今天就有排练!我们每个星期四五六,还有星期二,一周四练,今天我请了假.......但现在去也来得及,应该还没散。”

然后很快添了点担忧,她朝我歉意笑笑:“我只是一个群舞,我们有领舞的,人家跳的好,我不行,我是在后排,就做做动作,我......”

我说没关系。

我真的很想去看。

-

我跟着梁栋妈一起去了家属楼所在的社区活动室。

果然,还没有散场,人气很足。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梁栋妈所说的排练都是在镇广场进行的,梁栋妈跟我解释,只有几十人的广场舞是在室外练,因为活动室装不下,除此之外她们还有特色舞蹈表演,也是要参赛的,不仅有领舞,还有领唱,是歌曲和舞蹈一起编排。

这太高级了,出乎我的意料。

跳舞队里的成员基本都是和梁栋妈年纪差不多的阿姨,有几位据说还是从市里借来的“文艺骨干”,来往奔波,也从无怨言。

一间活动室,被汗水和雪花膏的气味塞满了,这些阿姨们年轻时可是去迪斯科舞厅的“人物”,即便年华老去,也喜欢唱歌跳舞,也喜欢化妆,还喜欢穿高跟鞋。她们没有如今年轻人的苦恼,也不觉得穿高跟鞋是一种压力,穿了大半辈子,仿佛早就深谙此道,咔嗒咔嗒,能把高跟皮靴踩出一夫当关的千钧架势,但活动室要光脚进,于是她们把高跟皮靴脱在活动室门口,摆得整整齐齐。

梁栋妈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讲话,于是凑到了队长耳边。那队长阿姨头发盘得很高,听了梁栋妈的耳语,擦了擦汗,双掌拍了几下,清清嗓子,对大家喊:“今天咱们来观众了,好好演,就当做是正式比赛前的彩排,谁也不许掉链子!”

整间活动室就只有我一个外人。

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向我投过来,我原本拖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的角落,闻言脊背瞬间酥麻。

好在,阿姨们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忙碌里,播音乐,换袜子,挽袖口,找位置。梁栋妈也换了蟹,脱了外套,她手里握着扇子,朝我挥了挥,然后小跑过来,悄悄对我指了个方向,说:“小乔,我一会儿就在那里。”

她指的是整个舞蹈最后面也是最边上的位置。

据说整个舞蹈最后的造型是一朵球状的蒲公英,众人聚集在一起,用手里的扇子遮住脸,摇摆起来,大片的白色,边缘透着粉,那是蒲公英的大致形状。

不是牡丹,不是莲花。

是蒲公英。

梁栋妈说,什蒲之所以叫什蒲,就是因为这里蒲公英很多,前些年退耕还林,蒲公英就更多了,这是一种随风走的植物,落地生根,哪里都有,但也不知怎么,偏偏什蒲多得出奇,春夏之交的半山腰,漫天遍野。据说有专家分析过,是因为什蒲的地理位置刚好被几座山围绕,是个“风窝子”,蒲公英大多落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了。

野花野草而已。

多一点少一点,倒也没什么要紧。

梁栋妈还在执着指着她的位置给我看,就怕自己一会儿淹没在人群里,我瞧不见她。

我说,叔叔看过你跳舞没?

梁栋妈把扇子唰得打开,在手里扇了扇:“没有,年轻的时候去舞厅,大家都去,就他不去,了,梁老师嘛,清高。后来我们比赛让他来看,也像要了他老命似的,说我们妆画得太浓,一张张大白脸,分不清谁是谁......像谁求着他来看似的。”

我笑说,不行,下次一定要让叔叔来看,他不来,就拖他来,拉他来,哪怕拿胶带把他绑来。

我说着,做了个撕票的动作。

梁栋妈也被我逗笑了。她说,好。然后继续跟我叮嘱她的站位。

我说,阿姨,后排的动作难度可是有点高啊。

梁栋妈看了我一眼,突然大声笑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张扬夸张的大笑,她贴近我的耳边:“这你可说对了小乔,当花的其实不难,不过要大高个儿才能撑起来,像我们这样当叶儿的才难呢,我矮,但是我会下腰啊,这可不是人人都会的。”

我表示惊讶。

快六十岁的人了。

“真的。不信一会儿你看。”梁栋妈说着,忽然在我脸上轻巧亲了一口。

“乖宝,谢谢你啊。”她说。

-

其实梁栋妈实在不必谢我。

我只是一个不合格的观众而已,我有些愧疚,因为我到底还是辜负了梁栋妈的嘱托,音乐刚开始,她们的舞蹈刚变幻第一个队形的时候,我就把人跟丢了。

实在是太夸张了。

我难以想象,一群阿姨会在活动室里搞出这样的动静,她们不仅有道具,有复杂的队形变化,还有编舞,甚至还有编曲,我是外行人,只能听出看出一点点浅薄的门道,中途还被叫去,帮她们的电脑连蓝牙音箱,那是舞蹈队新购入的设备,据说每人收了四块五,有零有整。

她们又唱又跳,巨大的扇子甩出风来。

她们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她们唱山歌好比春江水,不怕滩险弯又多。

说来惭愧,我其实完全没能看出蒲公英的模样。

但那白里透粉的扇子,起起落落,由点成线,倒是像极了人生的姿态。

后来我常常会想起这一天。

想起这一天我看过的舞蹈。

想起梁栋妈,也会想起这一天的夜晚。

我和梁栋妈从活动室出来,天已经黑透,我们沿着路边慢慢走。

她对我说:“小乔,乖宝,其实阿姨这个年纪了,很多事情都要想得比你们多,阿姨知道你和梁栋吵架了,我虽然没问,也大概知道是因为什么。”

她的手掌挨着我的手背。

“咱们娘儿俩虽说刚认识,但我知道你是个心好的孩子,梁栋惹你生气了,你也没有直接一个人回上海去,是怕梁栋不好做,是替他考虑,也是为我们一家考虑,阿姨谢谢你。”

她说起她的经历,还有“经验”,因为她没有一个好婆婆,所以她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婆婆。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婚姻稀里糊涂的,是受人支配并非势均力敌的,所以绝对不肯以高傲的姿态去插手孩子的婚姻。

可以有波折,可以有争吵。

谁的感情里没有过矛盾呢?

但她绝对不肯、不能成为那个矛盾的中心。

“梁栋他爸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我这几天就帮梁栋收拾行李,你们回上海去吧。”梁栋妈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是平日,我不会开口,吝啬憋闷如我,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但今天,被夕阳光辉撒过一身的我,好像有了一点力气,把那大肚花瓶里倒过来的力气,一点点而已。

我试图和梁栋妈解释,我和梁栋如今的状况和家里,和长辈,一点关系都没有。

甚至,和结婚这件事也没有关系。

或许一开始是由讨论结婚而起,但这终究只是一根引线。引线后面牵连出的,是我和梁栋之前许多年从来没有正面应对过的矛盾,关于我们对彼此的看法,对未来的想象,对人生的计划。

还有很多很多。

这是每一对爱人都会遇到的问题,特别是讨论婚姻、即将结合成一个家庭的时候。

我们不是个例。

梁栋妈点了点头。

她说她懂,她明白。

“阿姨这辈子就这样了,庸庸碌碌,我虽然和他爸过了这么多年,但我也心知肚明,我和梁栋爸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我什么都不懂,许多事情上我不如他,所以心里会怯,但你和梁栋,你们一定要交流,没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如果真的有,势必要有一方让步,阿姨也希望你们各自后退,人这辈子很长的,不要一直让一个人受委屈,那可真的苦死了。”

梁栋妈说罢,忽然住了嘴,赶忙摆手,说是自己讲错话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小乔,阿姨没有说你,不是说你给梁栋委屈受了,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

我肉眼可见梁栋妈眼睛里的慌。

她的手紧紧握住我的小臂,而我笑了笑,回握住了她的手。

我说,我明白。

说来很巧,我与梁栋妈,我们没有血缘,还担了一个这世上最最难相处的关系??婆媳,但我很能明白她,她也能够明白我。

或许是缘分使然,又或许,有一些地方我们真的很相似。

-

我没有把梁栋妈配的那把家门钥匙还给她,而是暂存在我手里。

什蒲的夜晚总是安静的,街上的店铺仿佛会随着夜幕倾斜,一起隐入黑暗。

我告别了梁栋妈,往庾璎美甲店的方向走着。此时此刻庾璎应该也在扫地,准备打烊了。

路过食杂店,我突然转了个弯,钻进了店里。

我想去买两瓶啤酒,一定要是庾璎爱喝的大玻璃瓶,她总说易拉罐的啤酒不甜,还没劲儿,我想讨庾璎欢心,然后拉着她,今晚聊到深夜。

破天荒的,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关于夕阳,关于蒲公英。

庾璎是我最愿意倾诉的对象。

也是唯一一个。

我就这样拎着啤酒走在冬夜的风里。风打在我的额头,我在细细感受,试图从这风里捉到哪怕一丝春天快要到来的捷讯,可惜,太过微弱了,微弱到察觉不出。

天还是冷的。

手机就是在这时响起了。

我没有想到,今天突如其来的表达欲竟会被“截胡”。

截胡的人是我的妈妈。

我和爸妈之间的沟通少之又少,特别是近几年,我这个在他们眼中不懂事、笨拙不机灵、性格孤僻、丝毫不恋家的女儿,实在很少主动和家里联络。反之亦然,妈妈也不常联系我,我和妈妈上一次的通话还是在元宵节时,她询问我梁栋爸妈给我的“打分”,然后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最终匆忙挂断。

今天又是有什么事?

我没有多想,我此刻脑中还残存着落日夕阳的温柔与恢弘,我倒是很愿意跟妈妈分享一番,我想说,妈,我刚刚和梁栋妈在一起,她是个很好的人,我还想说,妈,虽然我和梁栋的关系出了点问题,我们结婚的事可能要延迟,但我最近也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妈,你的婚姻里也有过许许多多的委屈,对吗?

你一定也听过家和万事兴的老话,并且为了实现它,甘愿承认自己不如人,然后一退再退,退到婚姻的后排和边缘去,对不对?

你是不是也总是习惯性闭着眼睛低着头,在轮回中循循,没有伸长了脖颈,去看看太阳呢?

我心里揣着这些,怀里揣着啤酒,接通了电话。

我说,妈。

可电话那边,却是一句明显带着盛怒的回答。

嗯。妈妈说。

“乔睿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梁栋吵架了?”

我登时站住了脚。

怀里的啤酒瓶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未等我开口,电话那边的盛怒变成了一句哀怨,我听到了妈妈满是哀怨的叹气,让我的心也和啤酒瓶子撞在一起了,坚硬的,冰凉的。

“乔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爸妈不操心呢?”

妈妈这样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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