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周君王這樣表示,那必然是擁有無色琉璃,可否展示一二,以供我們一鑒?”
周垢靜靜地轉向父皇。
【哼,喜歡亂說話?看你如何自圓其說。】
周皇選擇忽略周垢那帶有挑釁的話語。
但忽視並不意味著周皇會忘記這番挑釁。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才華橫溢卻不加以利用,豈不是枉費天賦?
用人唯賢,有能者居之,當仁不讓……
周皇絕不會承認自己對周垢那般逍遙自在的態度感到不悅!
中年之人的心思實則微妙矛盾。
對於阿肆勒所言,周皇便巧妙地將此問題引向周垢。
“坦白而言,朕的幼子雖懂得製作無色琉璃,但並非經常製作。”
“若各位使者有意欣賞,那可能需要稍等幾日,待他再度製作出來。”
周垢:……真有您的。
周垢感到困惑,完全搞不懂為何老頭突然冒出這番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言論!
莫非,他的父皇察覺到了些什麽!?
周垢內心一緊,偷偷向上望,試圖捕捉到他父皇的表情,結果不幸地——
他們的目光再次相遇了。
周垢:……
那充滿深意的眼神讓周垢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臥槽!
他怎麽會有種被人徹底洞悉的錯覺!!!
……
有時候,掉馬來得就是如此突然。
周垢經歷了無數小說、電影和電視劇的洗禮,思維活躍,想象力豐富。
那些古人難以想象或不敢設想的事物,他能輕易地構思出來。
結合他父皇最近的種種改變,以及自己剛才內心的所思所想。
周垢輕而易舉就聯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他的父皇,難道能讀心!
簡直不可思議!!!
……
宴會一結束,還未等眾人圍上前來詢問關於那透明琉璃的事情,周垢便被周皇召至養心殿。
在寬敞的殿堂內,僅剩周皇與周垢二人相對,劉喜和其他侍從已經被周皇命令退至外面守候。
周皇居高臨下坐於上位,身披明黃色龍袍,手持茶杯慢慢品鑒,似乎並不急於質問前方“罰站”的周垢。
被罰站的周垢保持著冥思狀態,擔心父皇有可能具備讀心的能力。
因此極力不去多想任何事,盡力使自己的思緒一片空白。
擔心父皇聽到了那些不該聽見的心聲。
至於之前是否有所泄露……
周垢根本不敢去深思熟慮!
萬一被父皇當作異類,鎖進黑暗的房間裡日夜審問尋求長生不老的秘密,該怎麽辦!
真是令人恐懼。
殿堂之內靜得可怕,連杯子輕輕觸碰的聲響都清晰可聞。
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周垢正凝視著自己的腳尖發呆,忽然前方父皇輕輕地哼了一聲。
“你還真是聰明。”
【陰陽怪氣。】
剛一想到這,周垢內心就一陣緊張。
果不其然,他父皇再次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是的,陰陽怪氣……這用詞真是有趣,跟朕講講,你哪學來的這般含蓄諷刺之詞?”
“像太師那樣嚴肅端莊的人,絕不會教授你們這樣的話語。”
周垢:!
竟然!!
真的能讀心!!!
他父皇竟然直接把牌面攤開了!!!!
意識到他父皇擁有這等驚人能力,周垢直接就跪了。
他慢慢挪動膝蓋,從原地挪到他父皇桌前,趴在桌上,嘗試以一笑,卑躬屈膝地討好。
“父皇~~”
周垢試圖用這一聲呼喚激起對方的父愛。
而被這樣直呼其名的周皇實際上也是一怔。
不知怎的,內心深處蕩起了一絲溫柔的波動。
心頭微暖,宛若目睹家中幼子撒嬌的情景……頗為討人喜歡。
“尊敬且英武的父皇,實際上,您的九子多年以來始終都是極其順從與聰慧,每日皆生活在您智慧統治的光輝之下,從未敢有絲毫的懈怠!”
“日複一日,我都勤勉地向母后請安,對兄弟盡顯敬意,對姐妹們關愛備至,甚至於宮裡的太監和宮女,我也力求展露出柔和的一面,對宮中的小魚也不忘給予關照!”
“父皇,我這樣算不算很通情達理?”
周皇:……
他所期望的是一番真誠的話語,然而收獲的卻是一連串對自己的讚美。
周垢侃侃而談,唇瓣幾乎要乾裂,而他父皇卻字未出口!
周皇的目光裡,仿佛蘊含著一種“繼續,我在聽”的意味。
接著,周垢便不再戲謔。
他閉緊雙唇,做了一個拉鏈的手勢,隨後滿是諂媚地雙手呈上,示意父王發表見解。
“嗯。”
周皇輕哼一聲,斜視他道,“繼續講啊,為何不繼續了?”
周垢輕聲而笑。
【繼續說些什麽呢,父王~】
雖口不言,但內心卻仍舊喋喋不休。
周皇長吐一口氣,注視著那個滿面諂笑的小家夥。
原本嚴肅的逼問場景,因為周垢的一番表現,連生氣的心情都消散了。
終究是最小的一個,九皇子的特殊待遇讓周皇體驗到了未曾有過的家庭樂趣。
周皇沉思片刻,未立即詢問周垢身上那些異於常人之處,反而沉聲提問:
“在先前的大殿之上,你提及只需一座窯爐,便能製造出玻璃?還有那是什麽鐵?”
在父皇那渴求知識的目光注視下,周垢立刻變得嚴肅,糾正說:
“是鋼鐵,即進化版的鐵,其實用途與我們目前所用的鐵器相似,但在性能上要遠勝一籌。”
周皇的眉宇間漸顯沉思。
“鋼鐵究竟是何物?與我軍現行的鐵器相比,又有何不同?”
坦誠以對,抗拒無益。
面對父皇的真誠提問,周垢自是毫無保留。
“父皇,讓我為您詳述。”
“在往昔,大周之上曾存在遼、燕、魏等國,鐵之使用由此始。”
“相傳魏國得到天降的隕鐵, 由此打造出了隕鐵長刀。”
“這隕鐵,實際上是鐵與鎳、鈷等金屬的合金,鐵含量較高,屬於天然的鐵……”
皇上沉吟片刻,未先探究其異時之言,而是低沉詢問:“先前於朝堂之上,你言若賜窯一座,非但能造玻璃,亦能鑄何鐵?”
在父王那熱切的視線注視下,周垢立即收起笑意,更正道:
“是鋼鐵,即鐵之一種,但較之我大周目前所用鐵器,更為實用。”
皇上眉宇間漸顯蹙緊。
“所謂鐵器,實則為鐵碳合金,即鐵與碳按不同比例合成,其冶煉依賴碳的還原作用,把鐵的氧化態轉化為金屬態,早在齊國時期便已使用,但所含碳量寥寥……”
皇上的眉頭緊鎖得更加明顯。
“進入遼國時代,技術有所進步,加入了石墨,碳含量增加,生鐵經過煉化及反覆鍛煉,方成百煉鋼……”
“行了行了!”
聽著滿腦子的鐵、碳、鋼之詞,還有些許難懂的專有名詞,皇上實在感到頭疼。
他稍作思索,整理了一下思緒,向周垢詢問,
“你的意思是,早期就已經存在鋼材,即鐵材!”
“那麽,當前大周所使用的便應當是相同種類的鋼鐵了?”
周皇轉向周垢,“直接告訴朕,你所指的鋼鐵與現行的鋼鐵具體有何區別?”
周垢對其父投以一記肯定的目光。
【原本以為他理解不了呢,看來還是具備相當智慧的】
周皇:……
周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