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自來喜好醫學。”
“而這次下的迷藥,是五弟私下自己搗騰出來的,外界並不知曉,跟外界的迷藥,也截然不同。”
“只有迷昏效果,並沒有其他不好影響,兒臣來稟告父皇前,已特意去測驗過,都是兒臣的近身侍衛,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結果的確如五弟所說。”
“那曼陀羅迷藥能讓人昏迷,和著酒喝,表現的跟醉酒一樣,幾乎沒什麽區別。”
“而且這迷藥能用甘草解之。”
“不過若是真喝醉了,倒是會睡的很沉,尋常難以喚醒,若只是迷藥起了作用,不到一盞茶就能醒。”
“只是會微微有些頭重。”
“其他無異樣。”
“正是基於兒臣自己派人去測驗過,知曉這迷藥的不同尋常,兒臣最終才鬥膽自作主張,同意了五弟的想法,答應給百官下藥。”
朱元璋若有所思,然後看著朱標,凝聲問道:“老五弄的迷藥解藥是甘草?”
“甘草是種香草,朝中不少文臣都喜佩戴,到時恐未必能起作用。”
朱標笑了笑。
露出一臉的自信從容。
他笑著道:“少量甘草是不夠的,必須濃的甘草液,就算百官中有人帶了甘草,也解不了。”
“百官眼下是不知有這曼陀羅迷藥的存在,對此是防不勝防,只要五弟不將其藥方泄露出去,百官就算再疑惑,也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他們只會認為是自己醉了。”
朱元璋面色終於緩和下來,也是笑罵道:“這老五,咱過去讓他多看書多看書,結果別的書沒看進,倒是把醫書看了一堆,帶兵打仗理政的本事沒見到,倒是搗騰出了這迷藥。”
“一肚子歪心思。”
“你說咱這一輩子都直來直去,怎麽就生出了老五這樣的臭小子?花花腸子一堆。”
“正事一件不做,偷奸耍滑,各種坑摸拐騙的事,倒是一件不落,你娘也不這樣啊。”
朱元璋也百思不得其解。
老大朱標不說,是自己親手帶大培養的,知根知底,也知道朱標的秉性,大事不糊塗,小事不糾結,凡事有主見。
更關鍵的是。
老大拿得起,放得下,也狠的下心,有時還比較腹黑,因他的緣故,跟百官的關系也較為融洽。
老二老三老四,則都擅長軍事,也都喜歡打仗,打起仗來是個個不要命,衝鋒陷陣在前,眼都不眨一下。
頗有他當年帶兵的風范。
獨獨老五。
讀書不行,打仗不行,小心思倒是一堆,卻沒一個正經的,讓他護送個糧草,被他弄成糧草護他。
私下開賭坊,霸佔民宅民田,做事也沒有章法,喜怒無常,就這幾年被他殺的人,沒百人,也有數十人。
跟其他弟兄完全不同。
對此。
他也頭疼了一陣。
起初他是想讓老五跟老二老三他們一起去當邊地塞王,只是老五實在不堪,他也實在丟不起這人。
最終才將他封地弄到開封。
讓他負責糧草轉運。
結果。
朱橚還沒就藩,就仗著自己有運送糧草之便,威脅著敲了老二老三一筆,還被老二老三告狀到了自己這。
他起初看到那奏疏,人都給氣笑了。
最近也是。
私下偷摸的跑去強佔了胡惟庸府邸,現在又暗戳戳的想對百官下藥,就沒一個正形。
突出一個渾不吝。
要不是有朱標給他護著,擦屁股,就朱橚乾的這些事,十條命都不夠活。
朱元璋眼中閃過一抹無奈。
他知道老五這次的歪心思,其實只是歪打正著,但他對老五這一貫的偷奸耍滑,依舊有些氣不過。
朱元璋冷哼道:“老大,你去告訴老五,讓他在東華門那邊待著,給咱在外面吹吹冷風。”
“讓他一天多給咱惹點事。”
朱標苦笑一聲。
也不敢違抗,只能點頭應下。
朱元璋拂袖,緩緩道:“行了,你先去麟德殿,咱把這點奏疏處理完就過去,先把那些臣子晾一晾。”
“讓他們自個兒猜一猜。”
“是。”朱標點頭,邁步出了奉天殿。
不多時。
朱元璋停下了筆。
他站起身,背脊挺的筆直,邁著如虎的步伐,堅挺有力的朝麟德殿走去。
他的身上帶著森然殺機。
東華門。
朱橚站在寒風凜冽的大門口,冷的直跺腳,嘴裡不斷哈著氣,試圖讓手掌暖和一點。
“大晚上天是真冷啊。”
“要不是我提醒了下藥,就朝中那些武將的酒量,一時半會都還結束不了,我那不是要被冷死。”
“呼。”
朱橚回頭看了眼寬敞的大道,其實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有此一遭,他提的這個建議,是很不合老朱心意的。
若非朱標相勸,不然根本得不到采信。
所以雖然是用了,但自己這提建議者,同樣落不了好。
朱橚倒不是很在意。
他對朱標是了解的,知道以朱標的腹黑性格,只要自己說明曼陀羅迷藥的神奇,他就一定會同意的。
也會借此去試探官員。
相較於搞錢,他作為太子,對大明江山看的更重,也更忌憚胡惟庸這樣意圖謀反的人。
而他到時要做的就是順水推舟,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將這場大戲演完。
將一些人從暗處推出去。
繼而讓胡惟庸案推動的更快,也更早的結束,讓朝廷得以就此安歇。
而他也能趁著這個快速迭進的局勢,一點點的拔高在老朱心中的存在感,以及在清剿胡惟庸同黨的分量。
繼而被留在應天府。
這一切都是朱橚有意設計的。
都在計劃之中。
他可以把一些功勞、英明、聰睿推給朱標,只要最終目的達到,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畢竟……
應天府才是大明的權力中心。
若是離開了應天府,再想回來,可實在太難了,他可沒朱棣那樣的本事,能夠靖難成功。
他的軍事能力也屬實令人捉急。
不然他也不至於出此下策,甚至有意‘獻醜’、‘藏拙’,以降低老朱對自己的猜疑。
不喧賓,不奪主!
但一切又都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推進,這其實很考校朱橚的平衡能力,好在他做的還不錯。
朱橚抬眸。
望向了麟德殿的方向。
現在的麟德殿內燈火通明,文武百官觥籌交錯,其樂融融。
一副歲月靜好模樣。
但在朱橚的瞳孔裡,分明看到殿外埋伏著刀斧手,在燭火的搖曳下,這些刀斧手的身影已越發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