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道:“兒臣遵命,只是兒臣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朱元璋漫不經心道。
朱標遲疑片刻,還是把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兒臣想讓五弟也參與這次的事。”
朱元璋眯著眼,沒有做回應。
朱標心神一緊,連忙道:“兒臣以為這次的事是由五弟說出來的,理應讓五弟參與其中。”
“一來五弟對胡惟庸的幾個兒子有所了解,二來這個主意是五弟提出的,他對具體操作也當有所想法。”
“讓五弟參與其中,是最合適不過的,請父皇恩準。”
朱元璋捋著胡須,咂摸咂摸嘴,點頭道:“不錯,老五雖然平時是不怎麽靠譜,但在有些時候,還是能幫的上忙,這事你自己決定吧。”
朱標面上一喜。
他本以為父皇會反對,沒曾想竟同意了,也不由得喜出望外。
朱元璋並未就此多說。
這事在他看來只是小事,就算真出了什麽紕漏差池,也沒什麽,只要他在,朝中的人就不會有不滿。
也不能有!
朱元璋眸間閃爍著冷冽的寒芒,繼續道:“現在胡惟庸雖死,但其九族尚在,幾個兒子也都還在獄裡。”
“你現在已經知道胡惟庸有謀反之心,有謀反之意,更有謀反之實,那這幾個人就交由你審訊。”
“咱不關心這些人的死活,咱隻想知道咱這朝中,跟胡惟庸狼狽為奸的人有多少,又是誰!”
“有沒有武將參與?!”
“這事交由你審理,其他人跟官署都無權過問,審訊結果除了咱,誰都不能告訴。”
“咱這些年對這些臣子還是太寬容了,太久沒讓他們見到血,恐都以為咱已經抬不起刀了。”
朱元璋一臉冷漠。
朱標臉色微沉,知道父皇是動了殺意,原本殺胡惟庸,父皇其實是帶有一定衝動的,也帶著幾分堅決。
而現在。
朝堂形勢並不樂觀。
暗中對他們父子不滿的人大有人在,甚至在早前,朝堂的這些官員還有為元廷呼喊的。
不然父皇當年也不會直接斷了科舉的舉行,就是不想朝堂裡再多一些心向元廷的人。
元廷的存在,一直是父皇的眼中釘肉中刺,如鯁在喉,父皇之所以這麽在乎抄家的錢糧,其實也是為籌集糧草,準備再度北伐。
徹底掃滅元廷!
也自此徹底打斷元儒的脊骨。
讓這些過去深受元廷影響的儒生真正明白,這天下變了,現在是大明的天下,元廷不過是喪家敗犬,也注定要被大明踩在腳下,直至滅亡。
元廷不滅,科舉不複!
“老大。”朱元璋緩和了口氣,看著有些心驚肉跳的朱標,緩緩歎了口氣。
朱標有時候心不夠狠。
朱元璋也不怪朱標,朱標下不了狠手,那就他來,他提前把一些該處理要處理,一些棘手的事都給拔了。
那就不用朱標下狠手了。
他柔聲道:“咱有時候同樣不想痛下死手,但咱不下死手,這些人永遠都不會怕。”
“咱既然坐了這天下,手握了大權,就要對得起天下百姓,就要為他們主持公道。”
“胡惟庸這些人滿口大道理,背地裡沒少魚肉百姓,這還是有咱一直盯著,要是沒咱盯著,這些人指不定會把天下搞成啥樣。”
“這些人你也莫覺得無辜,沒有一個是無辜的,全都該殺該死,咱是經歷過貪官汙吏壓迫的,咱知道那日子是多苦。”
“咱要是退一步,這些人就會進十步,長此以往,咱大明跟暴元有什麽不同?咱可不希望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被這些人給禍害了。”
“咱更不敢面對底層百姓質問,問咱同樣是苦出身,為什麽就要放縱胡惟庸這些奸臣作祟?問咱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根,任由他們荼害百姓?”
“咱不是元朝的皇帝。”
“也不想當。”
“只要咱還在這個位置,咱凡是見到一個奸人,咱就會殺一人,哪怕殺的人頭滾滾,咱也不在乎。”
“至少咱死了,去到地下,也可以拍著胸口說,咱朱元璋沒有忘本,咱這皇帝當的問心無愧。”
朱標道:“父皇的愛民之心,世人皆知,也無一人質疑,普天下對父皇也都是一片稱讚。”
“兒臣知道該怎麽做。”
朱元璋點頭,道:“咱回頭讓禦史台、大理寺的官員協助你,具體的審理人選,你自己去選。”
“咱不過問。”
“咱對這次的事就一個態度,寧錯殺,不放過。”
朱標心神一凜,恭敬的給朱元璋行禮,然後一步步退出了大殿。
等朱標走出大殿,一陣寒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緊了緊衣領,朝宮外走去。
他要把一些事告訴給朱橚。
殿內。
朱元璋冷冷的望著殿外,眼神透著無盡冰寒。
他從不畏懼殺人,更不怕殺人,也從沒覺得殺乏了,殺累了。
若有人天真的以為,掌握著一定權勢就可以挑釁,威脅到他的權勢,他會用明晃晃的大刀,告訴天下所有人,這是在找死。
朱元璋斜靠在軟墊上,雙眸微闔,他在腦海思索了一下,眼中閃過一抹凌厲的寒芒。
“陳寧。”
“若是你也背叛咱,咱這皇帝就當的太失敗了,丞相、禦史大夫,都選擇了背叛啊。”
“希望只是咱多心了。”
宮外。
朱橚已回了府。
府外,禦史中丞一直等候在外,見周王歸來,也是面露諂媚的迎了上來,道:“周藩主,不知陛下現在是什麽想法?”
“下官也好回去交差。”
朱橚冷冷的看了塗節幾眼,根本不屑解釋,直接大步進了府,只聽得哐當一聲,府門關閉了。
塗節面色一滯,眼中露出一抹惱怒跟怨恨,卻也不敢發作。
他是知曉朱元璋對自己兒子的縱容跟包庇的,根本不是他能彈劾的。
他眼珠一轉,只能派人回去打聽消息,自己則繼續等在這邊,不過他也是看出來了,只要周王在,這胡府就抄不了。
至少不是他敢抄的。
同時他也對把自己安排來的陳寧生出了幾分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