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陳宮火急火燎便命仆從火速趕往呂布將軍府。
為顯親近,呂布將以前曹豹的府邸賜予陳宮,因此陳宮與呂布府邸相距不過數裡,從出門到將軍府不過半盞查功夫,陳宮已然入了呂布大門。
今日守衛是呂布親衛部將龐舒,見陳宮深夜來訪,大吃一驚。龐舒在呂布長安敗走時曾帶布妻子脫逃歸於呂布,因而得到呂布看中,引為親信。
“究竟何事,竟讓先生此時來訪?”龐舒拱手一禮。
“龐校尉,溫侯可是歇息了?”陳宮趕得急,臉上仍舊有些汗漬,路上聽到打更,現在約摸亥時末,呂布此時大致應該休息了。
“額……”龐舒臉上閃過不自然。
“溫侯不方便?”陳宮咯噔一下。自從呂布趕走劉備得到徐州後,愈發縱情聲色,自己也早有聽聞溫侯經常外不歸宿,甚至還有風傳溫侯還與部下妻有染。
“額!”龐舒尷尬道,“溫侯自夜後便出了府邸,不知去向,怕是今夜不知在哪過夜吧?”
“什麽?又夜不歸宿?”陳宮一愣,心中不由得閃過失望,這個月已經是第幾次了啊!再者,高順、張遼已經來信,曹操大軍已經至小沛,不日即將南下,溫侯此時不思退敵之策,反而……
“真的不知去往何處?”陳宮懷疑道。按道理,龐舒身為呂布親衛校尉,應當知曉其行蹤,畢竟若發生大事,還需要有人找的到呂布才行。
“不知!”龐舒想起溫侯的囑托,當即否認道。
“好!”陳宮嘴角一抽,心中已經十分確定,無奈道:“不管了!我今日便在門口,等溫侯!溫侯不回,陳宮不走!”
說罷,便顧不得形象,把門一踢,徑直在大門口坐下,一聲不吭。
“額,先生……”龐舒見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又多次喚了幾聲,陳宮依舊閉目不言。
躊躇一會,龐舒知道陳宮已然鐵了心,咬牙道:“先生,稍等!末將這便去稟報溫侯!”
“速去!”陳宮這才睜眼,眼睛中已經透出不耐。
“諾!”龐舒送一口氣,讓人好生照料後,便快速進入大門,消失在陳宮眼中。龐舒一路疾行,終於在東城一座別院停下。
“嘖嘖!好一個金屋藏嬌啊!”一路跟隨而來的王騰,見呂布麾下深夜至此,心中冷笑不已,如此呂布,讓人失望啊!
“人啊!只有失望透底,才有希望!”反過來一想,王騰再次悄然隱身。
另一邊,龐舒心中忐忑,在別院外屋中焦急等待,溫侯出府夜宿雖然不是人盡皆知,但作為心腹親衛,自然知曉打斷其好事,會遭受怎樣的怒火。
果然,不出半響,一陣惱怒的聲音響起。
“龐舒!到底何事!本將不是說過縱是天塌下來,也不許來尋我!”
“撲通!”龐舒一聽聲音,便覺得一股殺意襲來,兩腿忍不住打顫,“溫侯勿怪!末將實在沒辦法!”
“說!”一聲冷哼。
“諾!”龐舒見呂布給自己辯解機會,心中一松,眼睛看下隻穿著中衣的呂布,又快速低頭道:“啟稟溫侯,陳主簿連夜求見!知道溫侯不在府中,此刻正在大門處等著溫侯!說溫侯不回,他便不走!”
“公台?”呂布愕然,原本英俊的臉上露出驚訝,原本興師問罪的表情轉化為尷尬,“公台知道了?”
“末將不知!”龐舒低頭,連忙搖頭。
“公台尋我何事?”呂布有著一種被人捉奸在床的尷尬。
“末將不知!”龐舒搖頭,“不過陳主簿神情焦急!恐怕是大事!”
“大事?”呂布一愣,知道陳宮無事不登三寶殿,尤其是這種夜間求見定然不同尋常。
稍微走了幾步,心中一動,“這樣,你拖延時間,兩刻鍾後再回將軍府!”
“諾!”龐舒眼睛一轉,頓時知道呂布的打算。
“嗯!”見龐舒理解其意,呂布當即道:“快!尋一快馬來!另外,告訴宋氏可以回去了!”
“諾!”
很快,侍從從別院牽來一匹戰馬,呂布也顧不上衣著,一躍而上,快速朝著將軍府後門奔馳而去。
小半個時辰後,呂布從裡屋出來。
“哈哈!公台恕罪!”呂布拱手作揖賠罪道,“適才睡下,不知公台來,恕罪!”
“咦?”陳宮聽到呂布聲音從裡面傳來,再看了下一旁忐忑不安的龐舒,心中已然明了。
“溫侯,陳宮有要事稟報!”想起懷中信件,陳宮臉色一肅。
“哦?”呂布連忙道,“走!隨我去書房!”
須臾,呂布、陳宮二人趕至書房,屏退左右。
“溫侯,請看!”陳宮從懷中取出棉帛。
“這是何物?”呂布不明所以。
“溫侯一看便知,此事太過重大,請溫侯早作決斷!”陳宮遞上。
“哦?”呂布接過,一目十行,神情卻是越來越嚴肅,不可見的怒火油然而生,“此事屬實?此信何來?有何目的?”
“溫侯!”陳宮打斷呂布的臆想,沉靜道:“不管是真是假!溫侯當小心則是!伯平、文遠兩萬大軍已經回軍!如今曹操已至沛國,對我徐州虎視眈眈!此種情況,不容小覷!”
“哈哈!”呂布卻是不以為意,傲然道:“我有西涼並州鐵騎五千,足以擊破五萬大軍!再加上各城守兵,兵力不下三萬,曹操不過發兵六萬,何懼!想當年,我等差點攻下曹操老巢!公台,多慮也!”
“這……”陳宮目瞪口呆,本以為呂布已經在思考如何退敵,哪知道呂布竟然是如此想法,難怪這個關頭還去尋歡作樂,當即臉色一變,沉聲道:“將軍莫非忘記劉備舊事?若無曹豹策應,我等如何進得了下邳?如今陳登有變,假若其背叛溫侯,率廣陵軍來,城中又有陳家暗助!再加上曹操大軍,溫侯如何抵擋?”
“這……”呂布一聽,有些猶豫,“公台信中屬實?去歲陳元龍奉使赴許,應當不會吧……?”
“哼!陳珪、陳登父子奸詐如狐!豈可輕信!”陳宮反對,冷峻道,“穩妥起見,不管陳登是否可疑,溫侯當招其回下邳,若反抗,則殺之!”
“這……”聽到要殺陳登,呂布咯噔一下,陳氏可是徐州數一數二的大族,自己之所以坐穩徐州牧,靠的便是這些世家。
“溫侯!”陳宮見呂布遲疑,回轉道:“若是溫侯不肯,可以一試便知!”
“如何試探?”呂布好奇道。
“命其家小入下邳!陳登不從,當即可命一將前往廣陵郡,殺之!”陳宮果斷道,“如今城內只是陳登兄弟,而無其大小家眷!倘若陳登果真暗中降曹,對溫侯是大害,必除之!”
“嗯……”呂布心中還是有些猶豫,內心其實還是相信陳登的,畢竟陳登這三年對自己恭敬有加、各種賦稅支持都不曾少過,若是因為一句不知何處的信件便如此對待陳登,恐怕引起徐州動蕩,於是又問道:“公台,此信從何而來?”
“唉……”陳宮心中失望又加深一層,曹操大軍壓境,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都不懂嗎?但呂布畢竟是自己主動效忠的,隻好雙手一攤,“是今夜有人放入我府中!宮亦不知何人!”
“什麽!”呂布一聽,不滿道,“胡鬧!公台亦是智謀之士,莫非因為曹操壓境,被嚇傻了?哪能憑借一封不知何人的信件,便要去動一郡之首?此事就此打住!”
“溫侯!”陳宮吃驚道。
“好了!”呂布想起自己被陳宮打攪的好事,心中不爽起來,本以為是何等大事,哪知道最後是一封莫須有的信,但考慮到陳宮的臉面,還是說道:“此事,我會命張弘前去刺探一番!”
“那便好!”陳宮聽後臉色稍緩, “不過事情緊急,溫侯當心才是!另外,曹操大軍壓境,溫侯可有應對之策?”
“哈哈!曹操有何懼!我有八建將,更有五千鐵騎,憑我手中方天畫戟和赤兔神馬,天下何處去不得!待曹操大軍至,我立即殺出去!殺他個片甲不留!”呂布一臉奇怪的看著陳宮,似乎在問曹操不過五萬大軍,自己有三萬大軍,有何擔憂的。
“溫侯……”陳宮頓時無語,“曹操此來非同尋常,恐是為奪徐州而來!以宮之見,當聯絡四方,求援!”
“求援?”呂布冷哼一聲,“待我方天畫戟斬了曹操諸將,他求援才是!”
“溫侯!”看見呂布絲毫不擔憂,陳宮勸道,“曹操麾下大將如雨,此次更有劉備助戰!憑關張之勇,非溫侯無人可擋!我等當提前謀劃才是……”
“好了!休要再提那張飛匹夫!”呂布心中本來不爽,聽到陳宮又提到張飛,他那句“三姓家奴”便似乎在耳邊環繞。
當即起身,說道:“公台,時辰不早,還是回去歇息!本將乏了!”
“這……”陳宮還欲勸說一番,但自己一時也無良策退敵,聽到呂布逐客,也隻好拱手告退。
呂布也不挽留,二人互相一禮後,便各自散去。
“唉!”裝著一腔心事,陳宮無可奈何離去。
在踏出屋舍那一刻,陳宮又似乎聽到:“走!再回別院!趁宋憲如今不在下邳……”
“唉……”陳宮仰天長歎,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昔日之抉擇是否正確,如今這呂布渾身膽魄已然不如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