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丘常驻荒北城的管事姓沙名筹,乃是沙通海一手调教出来的俊彦,为人精明能干,又恪守本分,深得沙艨艟的信任。 沙通海并没有急于去见魏十七,先领着沙威前往市集,找到沙筹安顿下来,问起明年八月十五的寿宴,沙筹回禀确有此事,已遣闻双熹星夜兼程送往河丘城,出发了三个月零七天,此时差不多应该交到城主手里了。
沙通海算算时日,果然在途中错过了,但三个月零七天就能送抵河丘,怎地会如此快法?沙筹随即解释道,此番魏城主拨下一批黑颈灰雁,极昼、大明、泗水、河丘、武漠五城常驻荒北市集的商队各得了三头,穿云破空径直飞回,轮替载乘,比走东海道五十三次快了不少。魏城主的使者还传话说,这些灰雁就赠送给五位城主,也无须再归还了。
沙通海看了沙威一眼,果然得来全不费工夫,沙城主未必看得上黑颈灰雁,多半交给商队喂养,便于往来传讯,沙威开到口,沙筹断不会拒绝。沙威显然也想通了这一节,神情微动,暗暗存了讨要的心思。
沙威从此久住荒北城,沙筹将是他的左膀右臂,沙通海也不瞒他,将二人的来意略略说了几句,问起魏城主,这才知道他终日在雪峰之巅隐居,殊少下山,有缘面见他的人物寥寥无几,通常由龙蝠招呼,代为传话。
沙通海忖度着什么时候去拜会他,沙筹察言辨色,试探道:“大人可知泗水城主亦在城中?”
“嗯,途中偶遇过一回,支城主控鹤北上,应当早到不少时日吧!”
沙筹道:“也是一桩奇事,支城主已拜入魏城主门下,以弟子自居。”
沙通海大吃一惊,“六星”俱是胡帅的心腹爱将,泗水城主支荷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一身修为却仅次于大明城主文萱,乃是“六星”中数一数二的强手,怎地会拜魏十七为师,转投荒北城?这……这算是什么事嘛!
沙威皱起了眉头,又慢慢舒展开,问道:“魏城主是什么态度?”
“听说魏城主本来无意收徒,支城主在雪峰下跪了七天七夜,见她心诚,才勉强答应下来。”
“扯淡!”沙通海嘀咕了一句,支荷胡闹也就罢了,魏十七怎会陪着她胡闹?其中必有隐情!
沙威又问道:“可知支城主为何要拜入魏城主门下?”
沙筹摇摇头,他在河丘城或许还算得上是号人物,但在荒北城,在支荷跟前,就提都不用提了。自从听说魏十七曾化名韩木,担当过雪狼族的外姓长老,他便下足了工夫,刻意交结雪狼族现任族长陆崖,投其所好,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些消息,再多,却是没有了。
沙通海没好气道:“支荷念念不忘成就真仙,还不是为了这个!”
一语道破天机,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原因,沙威与沙筹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泛起一个念头,若拜在魏十七门下,就有机会成就真仙,这等好事,又有谁会错过?不过他们也有自知之明,魏十七或许会收下泗水城主,却绝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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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局势变幻莫测,风谲云诡,沙通海隐隐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搅动风云,将渊海三洲之地尽数囊括在内,他们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棋子,身在局中,随时都可能被舍弃,放眼大瀛洲,有资格跟魏十七一同投子入局的,寥寥无几。他长长叹息一声,不禁将目光投向直插苍穹的雪峰。
雪峰之巅,鲤鲸族阎川恭恭敬敬伺立在魏十七身旁,回禀诸位海妖王的答复,蚩尤、海婴、潜蛟、天蝠四处海域,无一例外,俱奉城主的号令,明年八月十五,彼辈将备下厚礼,亲至荒北城为城主贺寿。
阎川又说起北海的局势,他奉魏城主之命坐镇北海,蚩尤族田三白、海河马铁头陀、美人鱼沈金珠、七鳃鳗许馗、四足海蛇伏轮知趣得很,俱无异议,之前城主关照的事,彼辈已着手布置,不会打丝毫折扣。
魏十七颔首道:“好,北海就交给你了,岸上的布置要再迟些日子,到时另有人跟你联络,有什么不决之事,你们斟酌着定。”
“是,是!”阎川知道他提到的“另有人”是谁,饶是他出身鲤鲸王族,纵横渊海,见了那人也不禁有些胆寒。
魏十七挥挥手命他退下,举目望向波涛汹涌的北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他与阴元儿反复推衍,决定布一个局,以荒北城为支点,撬动整个大瀛洲,给羽族虫族一个意外的惊喜。站在世界之巅,投子谋势,笑看风云,大丈夫当如是。
阮静蹦蹦跳跳跑到他身旁,伸手捅捅他的胳膊,好奇道:“那六只眼睛的怪人是谁?看上去凶悍得紧!”
魏十七摸摸她的头,笑道:“是鲤鲸族的阎川,阎子在,为我坐镇北海,统摄婴、潜蛟、天蝠三海,能干得很。渊海有渊海的规矩,胡不归麾下的六星算是厉害人物吧,到了海里,加起来也不及一个阎川吃得住。”
阮静眼珠一转,道:“你的那个便宜徒弟支荷,也是六星之一吧?”
“是啊,她是泗水城主,泗水城距离黄庭山不远,胡不归命她坐镇东南,也是个厉害角色。”
“看得出来,她心气很高,一门心思要成就真仙。说吧,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居然破例收她为徒?”
“是你想知道?”
阮静扁扁嘴,“当然是我了,也只能是我,你那小师妹才不会这么无聊呢……”
困守小界,岁月漫漫,确实无聊得紧,魏十七爱怜地望着她,从袖中摸出一根卷轴,长不足半尺,看上去平淡无奇。神物自晦,不可以常理度量,阮静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点了一下,没什么反应。
“不用这么小心,这东西结实得很!”魏十七举起卷轴随手敲了一下,偌大的山岩“哗啦”一声四分五裂,卷轴纹丝不动。
阮静从他手里接过卷轴,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试图将其展开,琢磨来琢磨去,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没用的,此物乃真仙炼化,须以精血驱动。”魏十七眼中露出一丝惆怅,叹息道,“这是荒北界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