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通電話後,不耐地說道,“有完沒完,煴煴算我求求你,圖我的人,你已得償所願,別再纏著我了……”
“你混蛋!”頓了頓,電話那端煴煴一雙桃花眼低垂,輕聲道,“我懷孕了。”
“我明明……”
“被我扎漏了。”她語聲中夾雜幾分挑釁。
“瘋子!我與你甚麽仇甚麽怨?八年啊,從和你相識開始,我處一個你攪黃一個。以後,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
她嬌柔的語聲傳來,“你不要我了麽?”
……
“喂!你怎麽不說話。”
他置若罔聞,駕駛阿醜利卡大電動衝上路況濕滑的高架橋。
那廂,她聽得“嘟嘟嘟”一陣忙音,不甘心地又撥了過來。
“再見了媽媽……”
“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個多月,我很開心。我們,來生再見!”
他不屑道,“別再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你自作主張,與我無關。”
“渣男!你死去吧!”
他無心再與病嬌前女友對線,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啊。
刹車失靈了?
淦!
阿醜利卡大電動躍出護欄,飛向半空……
崇禎十三年八月十六日,建極殿東南,東華門內,慈慶宮。
殿門外伏跪著幾個渾身戰栗的小宦官,不敢抬頭,聽候發落。
崇禎面容皓白且憔悴,眼角生出數道魚尾紋,眼窩暗淡,盡顯疲態。如今愁眉不展,不時在殿內來回踱步。
周皇后愁眉淚臉,眼睛紅腫如核桃般,好似木雕泥塑,端坐在床榻旁杌凳,手指緊攥。
過了許久,殿內甚是靜謐,僅能聽到幾人呼吸聲。
山羊胡花白、但神情矍鑠的禦醫躬身行禮道:“啟稟皇上,娘娘,殿下已無大礙,落水受了些風寒,只是……”
“只是什麽?”崇禎顯然慍怒於禦醫仍支支吾吾。
禦醫似是下定決心,俯身跪倒在地,回道:“只是魂魄受損,額……也不可說受損,又類似移魂……”
崇禎顧不得追究禦醫神神叨叨的瘋語,急切問道:“太子何時能醒來?”
不待禦醫回話。先前似被夢魘住的軀體,少年幾經掙扎終於奪回控制權,撲騰猛地坐起身來,如同詐屍一般。
周皇后驚得花容失色,卻隻遲疑幾息,定了定神,旋即便撲向少年一把抱住,口中還念叨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禦醫抹了抹額頭沁出的細汗,長籲一口氣。
崇禎板起的臉略微緩和,常年雙眉緊蹙形成的皺紋且自舒展開,問向少年,道:“哥兒,你可好些了?”
少年此刻尚處在醒來後懵怔的狀態,睜眼便見一美婦人撲過來,遑急以胳膊架住,急聲道:“姑娘,請自重!”
若非定神看了眼眾人相貌衣著,險些編造出自己是跨性別認同者,以自證清白。
從周皇后懷抱中掙脫出來,少年不動聲色伸手摸向褲兜裡手機,準備報警。可摸了幾下,哪有褲兜,更別提手機。
偏頭見不事塗澤的美婦人滿是錯愕的神情,少年逼迫自己鎮靜下來,思量這是哪?
橫店?哪位副導演瞎了心尋我客串群演?不怕主角光芒被我蓋過去?
角色扮演線下活動?眼前中年男女身著蘇繡錦衣,其工藝之精湛,非當今世人所能及。
否定離譜的可能,少年找到最合理的解釋:嗯,起猛了。噩夢還未醒,他恍惚夢到方才自己好象飛到空中,太離譜了,欲倒頭繼續睡。
忽而,只聽“啪啪”兩聲,少年臉頰上便多出一對對稱的繡花鞋鞋印,周皇后一臉正色嬌聲喝道:“妖孽,還不速速從我兒身上離開!”
少年愣了愣神,臉頰上傳來疼麻感,難道這不是夢?不對……夢中也不許汝等傳播封建迷信思想。
眼底狠厲之色一閃而過,直視周皇后,反唇相譏:“妖孽?我可是為祖國共同富裕事業殫精竭慮的接班人!”
然而,對於這等封建迷信的行為還未來得及正當防衛,少年余光瞥見自己正穿著素色中衣,再看向小了不知幾號的身體,雙耳頓時響起陣陣嗡嚀聲,一時間茫然的環顧四周。
花櫚木雕花架子床前,頭戴黑色翼善冠,身穿天藍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與自己說著甚麽。
一個問題不合時宜的竄入少年腦海,我是誰?
煴煴、高架橋、阿醜利卡大電動、今晚我就要遠航?
少年一想到這些,腦殼如同裂開般疼痛,乾嘔幾下,雙手捂住頭,而後身子癱軟,沉沉的昏睡過去。
黃昏時分,少年再次蘇醒,映入眼簾的是周皇后憔悴的面容。他心下一凜,我穿越啦?與凌空飛行相比,穿越也沒那般難以接受。
少年邊側轉過身,邊虛弱地出聲親昵喚道:“母后。”
周皇后黯淡的眸子恢復幾分神采,試探問道:“慈烺,是你麽?”
“慈烺有過,讓母后憂心了……”
得到太監稟報,崇禎匆匆趕至慈慶宮,後腳才踏進殿門,便聽見朱慈烺的聲音:“兒臣不孝,讓父皇掛心。”
崇禎詢問過寶貝兒子身體狀況後,朱慈烺便繼續與周皇后說起剛才的夢境。
“那老翁自稱靈霄上清統雷元陽妙一飛玄真君。
九天弘教普濟生靈掌陰陽功過大道思仁紫極仙翁一陽真人元虛玄應開化伏魔忠孝帝君。
天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
我說待不下這麽多人,那老翁面露不悅,我能慣著他?老翁口如懸河說我是被選中要拯救世界的那個男人,此等邪魔外道豈可姑息?
老翁被我一個左正蹬,一個右鞭腿放倒在地,拾起拂塵起身後也不惱,只是歎氣說我冥頑不靈。
他身形虛晃霎時便來到近前,一把將我拽離地面,刹那飛上九重天。
老翁仍喋喋不休地說甚麽……
多爾袞重陽節那日要兵臨松山,三總兵損失一千一百三十九人。
李自成明年正月下洛陽,二月進抵開封。
哎,我這暴脾氣,平日裡弓馬也不是白練的,豈能容那老翁說這等忤逆犯上的話,當即與那老翁約定一騎討,正四下尋馬呢,便醒來了。”
崇禎和周皇后聽後面面相覷。
在周皇后看來,寶貝兒子憂心國事,又遭逢落水,昏迷一日現下腦袋正糊塗著,便輕聲道:“慈烺,這幾日你好生安歇,莫要胡思亂想。”
崇禎則繃著臉,略一思忖問道:“那老翁自稱什麽?”朱慈烺又複述一遍嘉靖幾十余字的道號。
朱慈烺心道,笑話,少時為鍛煉記憶力,圓周率都背到小數點後百余位,嘉靖老道長道號都記著玩的。
崇禎聽罷沉默半晌,隨即又囑咐幾句,向周皇后使眼色。
二人來到周皇后寢宮,崇禎屏退左右,道出困惑。
“慈烺雖聰穎,可想來也沒人同他講過萬壽帝君的道號。況且慈烺性情沉穩,素來謹言慎行,今日怎這番模樣?”
周皇后早有疑慮,卻仍然勸慰敏感多疑的崇禎道:“未出閣時曾聽母親說過,有些人大病初愈後,性情會有所轉變,慈烺應是如此。且觀察幾日,別落下病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