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沿江的鋪子上的兩名腳夫開始議論起來:
“嘖嘖,不知道又是哪裡來的商隊,前幾天剛來一支大商隊,現在又來一支,最近江陵真是熱鬧的緊啊。”
“是啊,這種規模的商隊確實是近幾年罕見。”
這時隔壁茶鋪有一人搭話道:
“能不熱鬧嗎,你沒聽說關將軍在北邊打了大勝仗嗎?等到關將軍凱旋,能不大肆封賞有功之人?”
那兩名腳夫一下子就被這人的言語吸引住了。
見自己的言語起了效果,那人繼續侃侃而談:
“那些得了賞錢的人自然是要揮霍一番,這些商人聞著味自然就來了,要不說我們只能乾些粗活呢,這商人的鼻子就是靈!”
兩名腳夫立刻點頭稱是,心中豔羨不已,這些商人又要大賺一筆了。
商船靠岸,兩名腳夫立刻迎了上去,在巡曳官兵身後等待著檢查結束,今天看來又有大活了。
率先靠岸的商船之上下來十余人,皆衣著素縞,但那素縞包裹在那些人身上掩不住那一身的殺伐之氣。
這模樣倒不像是行商之人,反倒是像行商之人專門聘請的護衛。
兩名腳夫心中更是感歎,能請的起這樣威武護衛的商隊定然不簡單,出手必然闊綽!
已經有十幾名護衛在塞給了碼頭巡曳士卒一些碎銀後成功的下了碼頭,等待著後續人員的上岸。
待有半數商船上的人上岸之後,碼頭之上等待的人卻已經消失了。
腳夫有些納悶,這護衛難道一點貨物都不用搬麽?
這時,總算有個領頭模樣的人出現了,那人短髯挺鼻,面容剛毅,一雙丹鳳眼在劍眉之下顯得有些英武不凡。
兩名腳夫剛要迎上去,風雲突變,只見那領頭之人從袖口之中掏出的額並不是碎銀,反而是一把短劍,一劍就刺穿了負責檢查士卒的喉頸。
身邊的兩人也迅速將碼頭的荊州士卒製住,那丹鳳眼男子大喝道:
“動手!放箭!迅速拿下各大碼頭,佔據城防要地!”
一支穿雲箭自身後而起,越來越多的小型商船在江面上出現,足有五十余艘,那些商船也迅速靠岸登陸,從船上下來的皆是身著素縞的東吳精銳士卒。
丹鳳眼男子自然就是白衣渡江而來的東吳都督呂蒙,在家中稱病半年,騙過了關羽。
總算讓他等到了這個關羽揮師北伐的機會,收回荊州全境,只看今朝!
身後的東吳精銳不斷上岸,呂蒙信心十足,這次他帶來了三百人,從內部拿下江陵,綽綽有余。
按照計劃,不出三刻鍾,城中各大碼頭與城防要地就能拿下了。
呂蒙閑庭信步的提著帶血的短劍來到那兩個嚇傻了的腳夫邊上,從臉上擠出一絲溫和道:
“別怕,吳侯派我來接南郡百姓回家!關羽窮兵黷武,置荊州百姓於水火而不顧,今日本都就接你們回家!”
兩個腳夫隻覺眼前這人好生殘忍虛偽,剛殺完人就在這義正言辭的發表政治宣言了,當真是殺人不眨眼。
一時肝膽俱裂,磕頭如搗蒜,生怕眼前這人一時興起,將自己二人歸為荊州叛民給一劍殺了。
呂蒙見二人磕頭不斷,心中有些不快,神情凜然道:
“好了!起來吧,本都說了,是來接你們回家的!”
兩人恍若未聞,還是一個勁的求饒,呂蒙也隻好悻悻的收起了自己的短劍,不再搭理二人。
其實百姓哪裡知道這個侯那個王,這個太守那個都督的,他們只知道誰能讓他們吃上飯免受戰火,誰就是朝廷,他們就聽誰的。
這些年不管那個地方這郡守太守都不停更換,可謂是州牧輪流坐,明年到我家。
不是深諳此道之人根本搞不清楚誰是誰的人,故兩個腳夫才會對方才那人所言如此感興趣,能搞清楚其中狀況的定然不是凡人。
方才搭話那人正是魏炎,見此情形自然知道是那白衣渡江的呂蒙來了。
與碼頭上的各種腳夫、百姓亂竄不同,一個年輕人逆勢向著呂蒙走去,正是魏延手下的王平。
王平行至呂蒙身前躬身一拜道:
“都督,太守有請!”
呂蒙好奇的打量著眼前這人,之前在糜芳那裡沒見過啊。
一個太守在前線打仗,一個太守剛與自己聯系完,蜀國在這荊州難不成還有第三個太守?
細細一思量,應該是糜芳的人,除了糜芳,沒人知道今天自己會以這種方式登陸江陵。
這江陵城的城門司馬就是糜芳安排接應自己的,今日看來十分順利,定是糜芳前來見自己了。
呂蒙心情大好,跟著王平就來到了魏炎所在的茶鋪,呂蒙的身影剛步入茶鋪,身後的退路便被幾人堵住了。
碼頭上也湧出了一大批手持弓弩,殺氣騰騰的蜀國士卒,將東吳的精銳團團圍住。
呂蒙心驚,猛然一看看到那張有些棗紅的側臉,呂蒙才意識到,臨近碼頭早該響起的穿雲箭至今還未出現。
壞了!是那關羽回來了?!自己與糜芳的事情敗露了?
呂蒙這時隻身一人, 並未攜帶隨從,立刻握緊了袖中的短劍。
之前關羽單刀赴會的時候自己可沒少刁難關羽,如今又背棄盟約前來偷襲江陵,以關羽的脾氣,一刀剁了自己也是正常。
事已至此,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自己好歹也是東吳大都督,死也得死個體面。
“關羽”身旁還坐著一個陌生青年,神色慌張,那樣貌似乎與之前自己在糜芳府中見到的那歌舞小妾樣貌酷似,自己還與那小妾共度了一夜,怎能不記得樣貌。
當呂蒙的視線從那年輕人身上挪開之後瞥向“關羽”之時,他才發現那並不是關羽,驚道:
“你是何人,荊州新來的太守?糜芳現在何處?”
呂蒙仔細的在腦海之中翻找著此人的信息,關羽的幾個兒子他也見過,並不是眼前這人,一時間他更加疑惑與心驚了。
之前隻道蜀國毫無諜報工作,今日才知道是在藏拙,多智近妖的諸葛亮如何會沒有自己的諜報隊伍?
“大膽!見我蜀國荊州都督還敢大放厥詞?”
那年輕人瞅見示好機會立刻起身怒道,只不過這一句“荊州都督”直接把呂蒙弄成了真蒙。
荊州都督,不還是關羽麽?難不成臨陣換了都督?這不符合常理啊!
魏炎在品了一口茶水之後緩緩道:“都督稍安勿躁,坐下喝杯茶,慢慢聊。”
於是,荊州“都督”與東吳都督面對而坐,一時在場的荊州士卒分不清是真都還是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