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即位,向來是國內不穩之時,佔據中原草原的大乾虎視眈眈,有些騷動,似是想掀起爭端。
可沒待他們做些什麽,年輕的皇帝便拜魏國公為征虜大將軍,提兵十余萬,北上伐乾。
五月初五,端午佳節,驅毒辟邪。
辰時初,海岱行省以北,濼邑都司,歷城縣外,射柳競技正進行的如火如荼,熱火朝天。
歷城縣內雞犬相聞,小販們走上街道,開始預備食材,沒去射柳的老人家步入城內,向這集市的雛形趕去。
天光破雲,晨霧蒸騰,溫暖的陽光灑落,普照眾生。
而城中的一座宅院,亦在其中,被太陽照亮。
宅院的主人不知是感知到了陽光照射、街市嘈雜,還是他自小養成的行伍作息在作祟,
內舍主臥的硬床榻上,一雙本不屬於此世的眸子睜開了眼。
愣愣的注視著房頂,眼神空洞,無有一絲神采。
過了片刻,他才如夢方醒。
“這個‘我’,也叫柳升,這算是穿越者的必備嗎?”
柳升哂笑。
“融合原主記憶,主意識還是我,那麽倘若原主吞掉了我的記憶,意識結合了呢?”
柳升問出了一個頗具哲學色彩的問題。
這個問題就像是今天的黃河叫黃河,未來的黃河裹挾的泥沙少了不黃了,還叫黃河嗎?
“不糾結這個,”柳升搖了搖頭,開始整理記憶,“北乾、南楚、燕國公、濼邑都司、歷城衛所……這似乎不是我熟知的歷史。”
柳升一連說出好幾個關鍵名詞,面上盡顯疑惑,但想到自己常看的小說,那個名曰“架空”的分類,也就釋然了。
“一般來說,穿越,十個有九個都是死了,甚至古早的穿越方式,還有帶著一大巴車,一火車人出了意外,跟獻祭似的,主角才穿越而來。”
經常讀小說的柳升展現出了他的知識儲備,並開始思考,“那麽我呢?好像是……睡了一覺?醒來就到這裡了?”
想到前世平淡乏味的生活,柳升的心情有些複雜,但目前來看,這個世界並沒有超自然現象。
也就是說,跟那群能回到都市裝逼的仙尊仙帝不同,柳升沒有這樣的機會,所以他只能念叨著“既來之,則安之”給自己一些心理慰藉。
“嘶……”
心緒翻湧之間,各種複雜之感湧上心頭,還不等他再矯情片刻,胸口之處,傳來一陣劇痛,火辣辣的。
柳升面色一變,敞開胸懷低頭看去,卻見堅挺的胸膛之上赫然有一處青紫。
“?”
柳升先是疑惑,接著調動記憶,發現是比武之時,遇到一個魁梧壯漢,僅僅數招就落入下風,最終被一槍杆抽飛。
這胸前青紫,便是那一抽帶來的。
柳升脫下貼身衣物,發現自己精壯的身體上,有好幾處青紫。
“我怎麽會惹到一個實力遠超於自己的人呢?”
柳升有些疑惑,他摒棄了粗枝大葉的查看方式,決定從柳升的生平細節開始看起,片刻後,方才恍然大悟。
這位柳升是歷城本地人,生於這座宅院內。
母親是本地人,在父親來歷城後被介紹著成了一對,但不幸的是,生下他後得了頑疾,熬了幾年便病逝了。
父親是直隸宜城人,當年一路跟隨還沒封爵的燕國公南征北戰。在大楚建立之前,更是參與了討伐各路諸侯的大小戰役,堪稱是根正苗紅的老營弟兄。
可惜他沒什麽斬獲,混到頭來,也不過是個總旗官。
後追隨燕國公北伐海岱,來到此處,在鄰居的介紹下成家立業,在多次與北乾交戰之中,官至百戶。
奈何因為中年喪妻,意識消沉,勇武不再,鋒銳不再。而被他提拔的那幾個軍士、將官都來勸,卻根本勸不動。
眼看著曾經勇武的柳郎君就這麽消沉下去了。可就在一次戰鬥中,北乾設伏,燕國公被圍,險象環生。柳郎君擋在燕國公身前,替他爭取了十余息的換氣時間。
十余息過,柳郎君戰死。緩了一口氣的燕國公紅著眼,切齒瞠目,殺穿敵陣,突圍而回。
那些被柳郎君提拔的軍士自請為柳家家丁,護衛柳升。如今他年至舞象,心高氣傲,去領百戶官的職位,卻在比武之中被人擊敗。
“燕國公薄情寡義?可按照原主的記憶,這位太祖義子應該是個心思縝密,豪氣衝天的好漢子吧?而且,還很崇拜他。”柳升一臉我追的星塌房了的表情,“怎麽會這樣?”
“再者說,被擊敗就噶了,讓我穿越過來,你的心靈就那麽脆弱嗎?”
柳升有些無語。
拋開穿越的問題不談,他還是想不通,父親用命爭取時間,對燕國公堪稱救命之恩,怎麽我這個當兒子的承襲父職,還得進行勞什子比武,也不照顧點,直接血虐。
我就要血怒了這麽血虐我。
柳升琢磨著,這其中肯定有什麽問題。他記得大楚是有承襲這個制度的,雖然不是世襲,兒子承襲父親的萌陰,一般要降些品階。
拿明朝舉例吧。
譬如著名的抗倭名將戚繼光,襲父職任登州衛指揮僉事。他爹曾任江南漕運把總、山東總督備倭、大寧都司掌印、神機營副將等職,就是沒有登州衛指揮僉事。因而這個職位應該是他父親的功勞、官職等結合在一塊,才有的。
但是自己父親救了燕國公,事後不追封,功勞還在。父債子償,父功子享,自己不說撈個千戶坐坐,只是去承襲個百戶,這很合理吧?怎還被打回來了?
“比武……比武……”柳升念叨著,忽然嘴角一抽,哭笑不得的自語:“這不會是後世那種入職考核吧?”
柳升越想越覺得對,而搜尋到的記憶也證明了這一點。
先帝剛剛繼位時,魏國公曾帶著當時才是侯爺的燕國公,還有潁國公、信國公等將帥聯名上書。
他們紛紛表示百戶官這個職位,在戰時乃是中流砥柱,不需要太強的指揮能力,但必須要有極強的帶頭作用。
人話就是——
要猛——!!!
先帝召他們去冬暖閣議事問策,魏國公避而不答,轉而將自己對軍隊各個官職的看法和建議都說了出來。待被迫加班的先帝抽搐著嘴角,十分頭疼的或允或否後,才在最後說出百戶官的解決方案。
那就是有軍功者直升,無軍功、積勞升職者、子承父職者,必須要通過比武的輸贏確定是否有升職資格。
軍功不得父死子繼,“比武持槍角決勝負,勝者始得升擢。”
另外他還想起來,自己的便宜老爹由燕王親自設立了一個衣冠塚,就在歷城縣外。
至於追封的問題,每一個季度都會有名單遞到京師去,皇帝看過蓋章了,才能下來賞賜和追贈。
亡父的問題解決了,但他的晉升怎麽辦?
柳升這才舞象之年,十五六歲,想名正言順的當上百戶,要麽去做斥候,打探情報,博取軍功,要麽只能磨練武藝,一次次的比武,到贏為止。
可前者無疑是有生命危險的,後者呢?跟前世的生活有什麽本質之別嗎?
堂堂穿越者,為了打贏土著,要麽拚命立功,要麽一步步的努力變強,這說出去不夠人家笑話的。
至於水泥玻璃肥皂香水那一套,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柳升只知道概念,具體操作還得麻煩工匠。
火器他也曉得概念,有能工巧匠,有生產資料,有個大方向, uukanshu 不怕造不出來。
但他目前只有一張嘴。
前程怎辦啊?
“特娘的,還真是入職考核!盯著百戶官的不止我一個,少年人打成年人,除非天生神力,不然打得過才有鬼了!”
柳升心中鬱悶,爆了句粗口,吐槽了一下原主不過腦子的作為,接著又無奈的躺回床上,把臉埋入雙手之間,揉搓著,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
(難道我就這麽熬到打過旁人為止嗎?金手指呢?咹?)“呢逗五丟介木偶逗躲握邦銀每紫魔?定夠紫呢?啊?”
揉了揉臉,好似把二合一的靈魂揉的更圓潤了些,準備無奈面對現實,心中安慰自己的柳升睜開了眼。
緊接著,他便看到了眼前那跟隨視角移動,半透明的一個面板。
“……”
“?”
“!!!”
從認為自己出現幻覺,到懷疑這個現實,再到接受,柳升花了三句話。
“說曹操,曹操到。三句話,讓我認清現實,三句話,讓我覺醒系統,三句話,讓天道老爺為我花了十八萬,做出了個面板……”柳升忽然釋懷的笑,他用玩梗吐槽著這個現實,並試圖用這種方式將自己狂跳的心臟安撫下來。
“雖然有些草率和戲劇性,但……”
柳升微笑著,他的笑聲越來越大,笑的豪氣衝天,蕩氣回腸,一股從未有過的自信湧上心頭。
“咳咳咳……每逢大事須靜氣,讓我來看看,這個面板有什麽作用。”
柳升收了笑容,冷靜了一下,滿懷期待的開始查看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