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個世界,當自己是一軍之主, 越想越覺得這樣的說法有問題。沒有辦法,一切都隻好從最原初的做起。把這個道理講清楚,才能建立起穩固的政治力量。
這樣的世界,便與其他的世界不同。或者可以說,這是王宵獵的世界。
歷史上,人類社會從來不是一個樣子。現實的世界中,人類社會也不是一個樣子。認為人類社會應該是一個樣子的,只是假設而已。
清了清嗓子,王宵獵道:“在人類的實踐中,進行歸納總結,加上一些想象,人們整理出了一些關於自然和人的規律性知識。一部分知識,因為適用性廣,相對來說比較正確,稱之為理論。這些理論很重要,是對人類過去實踐的總結,對未來的預言。把這些理論學來,用來指導我們的實踐,是人類社會發展的重要途徑。但是,就像前面說概念是人來定義一樣,理論也是如此。是人類總結出來的,而不是本來就在天地間。這樣的知識與道不同,必然不正確,而只是對現實世界的近似。”
見下面的聽眾一個一個呆若木雞, 顯然已經完全不知道王宵獵在講什麽。有腦子還清醒的,拿著鉛筆飛快地記著。聽不懂沒關系,只要記下來, 慢慢就會懂了。
“理論並不天然正確,這一點一定不要忘記。如果忘記了,以為自己學到的就是真理,如果與事實不符,肯定是事實哪個地方錯了。學成這樣,就真的是有問題了。理論並不真正正確,指導實踐必然有與現實不一致的地方。由此,理論和實踐的關系,就是一個工作中的大問題。”
很多人以為,人文科學有太多想當然的東西,自然科學嚴謹。人文科學的理論不一定正確,自然科學的理論應該不容懷疑。其實不是。大部分的科學家,都很清楚自己學的理論是不完備的。只是在現實條件下,只能有這個結果而已。科學家的工作,很大程度上就是對前人理論的顛覆。
與此相反,人文科學的理論經常受到人們的懷疑,人文科學的研究人員卻非常自信。他們自信自己的理論絕對正確,怒斥懷疑的人別有用心。
某種程度上從文明的角度來說,人類還沒有接觸過真理。一切的理論, 不管是自然科學, 還是人文科學,都是階段性的。只是人類對真實世界的一種認識,一種近似。科學的發展,就是讓這種認識更加深入,這種近似更加接近於真實世界。
人活在世上,我們看到的,聽到的,摸到的,感覺到的,是真實的世界。但把這個真實的世界總結出來,描述給別人聽,與真實的世界總有一些偏差。這些偏差被匯總進了理論之中,由理論描述出來的世界,就與真實世界不同,是另一個面目。
很多人不能理解這種差別,甚至以為按照科學的理論,進行嚴謹的推理,就是真實世界。由科學規律描述的過去與未來,就是世界的真實。
其實不是。
人類有考古學,有基因理論,有進化論,由此描繪出了人類進化的圖譜。這份圖譜,有的人深信不疑,覺得這就是歷史的真實。可以肯定地說,這不是。這只是人類某個階段的認識,依據這些認識對歷史的推理與想象。科學的發展,是讓這推理與想象越來越接近真實,但不是真實。
根據物理規律,人類描述了宇宙的起源、發展,豫測了宇宙的未來。這是不是真的?不是。宇宙大爆炸只是假說,雖然令人信服,但還不能說這就是歷史的真實。
這是理論的局限。從理論起步的時候,最初的知識,就是人對世界的一種近似理解與描述。不管進行什麽樣的推理,近似也不能代替真實。
“知道了理論不是真正正確,也就應該明白理論與實踐的關系。不是真正正確,理論就不能真正地指導實踐。我們用理論來指導,不是過是借鑒了其他人、其他地方,對他們實踐的總結,讓我們的實踐有一個大致正確的步驟。由此也就知道,實踐不是對理論的檢驗與驗證,實踐也不是理論指導的結果。實踐的過程,實際上是理論的修正。學一個理論來,只有經過了實踐,才能成為我們自己的理論。理論與實踐密不可分。沒有理論,實踐就是盲目的。不經過實踐,理論就是不正確的。”
《實踐論》是認為有真理的,通過實踐而發現真理。從感性認識發展到理性認識,又從理性認識指導實踐,改造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是這麽一個過程,實踐、認識、再實踐、再認識,循環往複以至於無窮。從認識上認為有真理,而後面的過程,其實與真理又沒有什麽關系。
王宵獵不知道有沒有真理,但最少自己在的這個階段,真理是不存在的。實踐既不是為了發現真理,也不是為了驗證理論,實踐就是人類社會本身。所謂的理論,只是人們對另一些人、另一些實踐的總結而已。理論哪怕在別的地方、別的人、別的事情上正確,對將進行的實踐也是不正確的。
看著眾人,王宵獵道:“我們做一件事情,應該找到相關的理論。依據這些理論,制定出行動的計劃。而在實踐過程中,必然會發現與計劃不相符的地方,與理論不相符的地方。出現這種情況,首先應該檢查實踐的過程中有沒有什麽錯誤、失誤, 排除掉了實踐的不足,就要懷疑理論與計劃。切忌在實踐中一發現與理論不符,不進行檢查,就跳出來說理論不對。如果沒有踏實謹慎的作風,不能夠認認真真進行實際工作,就是失敗的實踐。對失敗的實踐來說,理論正確與否都沒有關系。排除了實踐的失誤,還與理論不一樣的地方,就是理論應該修改的地方。”
這個年代,人們根本就沒有理論與實踐的概念。聽王宵獵講這些,猶如聽天書。有些已經習慣的人,急急忙忙記下來,生怕記錯一個字。
王宵獵道:“總而言之,我們認為道是不可說的。說出來的道,就不是真正的道了。不是因為道有多麽神秘,而是因為我們人是有局限性的。不管是對真實世界的描述,還是對別人描述的理解,總會有偏差。這個偏差,匯集於理論之中,就決定了理論不正確。在我們的實踐過程中,絕對不能因為理論不正確就不重視,不重視就是對人類過去實踐的不重視。但也不要把理論認為是不可更改的真理,應該認識到理論只是指導實踐,在實踐中修正。只有經過了實踐修正的理論,才是正確的理論。而這個正確的理論,在進行下一次實踐的時候,又是不正確的了。理論與實踐的關系,就是這樣循環往複。實踐應該被理論所指導,但不能被理論所束縛。而我們的實踐,不能僅僅是做過這件事了,應該產生相關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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