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跟中國的抗日戰爭其實有相似之處。日軍進攻,國軍一潰千裡,毫無還手之力。一直到深入內地,才借助地形、人利等因素,勉強擋住日軍進攻。這樣的戰事,說明的是國軍弱,而不是日軍強。與美國作戰,日軍實際上沒有佔到優勢。而等到了朝鮮戰爭,我軍面對美軍,並沒有處於下風。如果是朝鮮戰爭時期的我軍面對日軍,會是什麽樣子呢?結果顯而易見。
前世的記憶,讓王宵明白,只要充分地發動群眾,加強軍隊的組織性和紀律性,金軍不難戰勝。而不能充地發動群眾,沒有組織和紀律,宋軍想戰勝金軍是很難的。
中國進入明社會太久,比周邊民族強的,是組織性和紀律性,是強大的國力。放棄了這些,去與周邊民族比誰更能打,哪個獸性更強,無疑舍本逐末。
軍隊是有組織的暴力集團,核心在組織。站穩立場,加強組織,嚴格紀律,這樣的軍隊才有戰鬥力。而放棄了自己的立場,組織渙散,紀律不嚴,也就失去了戰鬥力。
作為軍隊首領,如果王宵把軍隊作為自己的權力保障,成為真正的軍閥,這支軍隊也就沒有了生命力。牢牢站在國家與民族的立場上,為人民而戰,保家衛國,這支軍隊就不可戰勝。
對於軍隊,重心放在組織上,戰鬥力就強。重心放在暴力集團上,用軍隊的暴力為自己的權力保駕護航,軍隊的戰鬥力就弱。怎麽選擇,首領至關重要。要麽首領自律,把自己置於集體之下,保持軍隊的戰鬥力。要麽首領不那麽自律,把自己置於集體之上,軍隊的戰鬥力會變弱。兩者之中必選其一,不能我要我還要。
金軍立國不久,凝聚力不強,組織性很弱。沒有組織,嚴格的紀律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確實,在某些天時地利的條件下,這樣的軍隊也可以有強大的戰鬥力。但這樣的戰鬥力,是有條件的,是有其天花板的。在面對真正組織性強、紀律嚴的部隊時,戰鬥力會崩潰。
更何況,自己還有火炮呢。戰後王宵想起來,自己軍隊使用火炮,有些欺負金軍了。
胡交修和鄭諶暫時在洛陽住了下來,十天之後與李彥仙一起回臨安府。李彥仙將帶著斷了腿的李成,還有一百名金軍俘虜,向趙構獻俘。獻俘是大捷後的固定動作,王宵拒絕不好。
此時洛陽城裡最熱鬧的,還是司令部人員之外的將領。
遲玉平從酒樓出來,解開胸襟,吹著晚風,對身邊的張馳道:“這一仗,真是痛快!陣斬兩萬余女真人,什麽時候有過?打上幾仗,金軍的兵就打光了!”
張馳道:“節帥講,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要緊緊盯住金軍,大概是這個意思。殲滅兩萬金軍,金軍就少了兩萬人,這仗越打越輕松。金軍打光了,城池不都回來了?”
遲玉平使勁點頭:“對,對,是這個道理!只要殲滅幾萬女真人,仗就越來越好打了!”
兩個人說著話,搖搖晃晃回到住處。
一個親兵早早等在這裡。見到遲玉平,看他醉醺醺的樣子,不由皺了一下眉頭。
上前行禮,親兵道:“遲統製,明日辰時三刻,到河南府衙,節帥有事情找你面談。”
聽見王宵找,遲玉平立即清醒過來。道:“知道了。明日辰時三刻,我必然不會遲到!”
親兵要走,忍不住回頭道:“見節帥不是小事。遲統製,你的酒可要早早醒了。”
遲玉平忙道:“明白,明白!放心,絕不會誤事!”
看著親兵離去,遲玉平擦擦額頭道:“難得今夜酒喝得多了些,怎麽就被節帥親兵看見?”
張馳道:“這幾天洛陽酒樓裡,到處都是慶祝的將領,有什麽稀奇?今夜早睡,明天不要誤了事就好。”
遲玉平連連點頭。要了一碗醒酒湯喝了,早早地上床睡下。
第二天一早,遲玉平到了河南府衙。親兵通報了,領著他進去到了官廳。
王宵沒有升堂、升帳的習慣,官廳靜悄悄的。到了門口,親兵讓遲玉平自己進去。
進了官廳,見王宵正坐在桉後看公,遲玉平急忙上前行禮。
王宵抬起頭來,道:“不必多禮。我們到旁邊客廳談,你先過去等我,我馬上過來。”
遲玉平稱是,到了旁邊客廳。雖然有座位,遲玉平不敢坐,在一邊老實站著。
王宵處理了公,進了客廳。見遲玉平站著,道:“在這裡不必客氣,盡管坐就是。”
遲玉平哪裡敢。等到王宵坐下,才在旁邊的位子上虛坐了。
士卒給兩人上了茶。
王宵道:“這是今年的新茶,味道不錯。嘗一嘗。”
遲玉平端起茶來,輕輕喝了一小口,點頭道:“著實好味道。”
王宵道:“今天找你來,是因為陝州一戰繳獲了大量的金軍戰馬。這麽多年,我們手裡的馬沒有這麽闊綽過,想擴大騎兵。你是中軍直轄的騎兵統製,想聽一聽你的意見。”
遲玉平道:“卑職但知聽從命令而已,哪裡敢亂說話影響節帥的決策?”
王宵笑著道:“你不用緊張,只是聽聽大家的意見而已。戰爭中騎兵的作用很重要,不能有半點馬虎。”
遲玉平想了想道:“節帥如此講,卑職就胡亂說幾句。現在我軍中的戰馬,是按一人二馬配置。但作戰的時候,隻用一匹馬,第二天換另一匹。真正打大仗,時間長了,感覺還是有些不足。士卒騎的戰馬,一人兩匹夠了。但騎兵日常的補給和糧草,卻有些艱難。讓輜重部隊送,經常不及時。而如果用戰馬馱運,又不合適。”
王宵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問題。建騎兵團的時候,沒有給你們配備輜重部隊,當時疏忽了。”
遲玉平道:“依卑職的經驗,騎兵一人兩匹戰馬,後邊還要按兩個騎兵一輛大車的比率配備輜重部隊,才能滿足戰時的要求。只是如此一來,騎兵又太貴了。”
王宵笑道:“騎兵本來就貴,沒有什麽奇怪的。別人看你們沒有馬甲,甚至許多士卒連鐵甲都沒有,就覺得便宜了?騎兵貴,貴在馬上。一身鐵甲雖然也貴,但製成了,以後就不花什麽錢了。馬不一樣,養著就要不少錢。金軍的馬很多,加上鄭建充和劉麟,這次一共繳獲了四萬多匹戰馬。還有馱馬,也有兩萬多匹。現在兩種意見。一種是把戰馬集中起來,建立一支強大的騎兵部隊。還有一種是分到各團,加強他們的力量。你認為呢?”
遲玉平想了一會道:“現在我們軍中有炮,騎兵最重要的是做遊騎。如果全部戰馬集中到一起,反而不易於發揮火炮的威力。卑職以為,騎兵最好是保持團一級建制,或者稍大一些。”
王宵點頭:“不錯,有了火炮之後,重騎的作用不大了。以前我們軍中有一支三千人的重騎部隊,演練中發覺沒什麽用。現在就只剩下五百騎,其余都裁掉了。騎兵要配合其他兵種作戰,確實建制不宜太大。數萬人的騎兵,在我們的編制當中,不好安排。遊騎控制戰場,勝利了可以追擊敵人,作用還是非常大的。你說最好是保持團的建制,也有道理。我們一個師約有兩萬多人,三千遊騎,足夠用了。”
大家的意見都是如此,王宵由此決定,把戰馬分到各師裡。最好師有騎兵團,團有騎兵營。
遲玉平出了河南府衙,不由出了一口氣。這幾天日日飲酒,生怕被王宵叫去責備,沒想到只是問自己對騎兵的意見而已。現在王宵的軍中自然是以火炮為中心,大規模的騎兵確實不合適。
回到住處,親兵道:“張統製留下話來,說今日右軍戴統製請酒,讓統製不要忘了。”
遲玉平搖搖頭:“我剛見了節帥回來,怎麽好去飲酒?唉,這些日子大家輪流請酒有些過分了。”
親兵道:“這種事情,統製若不去,也應該親自去說一聲的。若不然,我們難做。”
遲玉平歎口氣,隻好出門向豐澤樓去。
小廝領到遲玉平到二樓,只見中軍的幾位統製已經坐在閣子裡。
見遲玉平來,後軍統製石榮道:“遲統製來得晚了,先喝三個請罪酒!”
遲玉平道:“哥哥,剛才我是去見節帥,向你們請什麽罪!這些日子我們日日飲酒,有些過了。再不收斂,小心被節帥責備。大勝後我們日日歡歌,你們可見節帥如此?”
眾人聽了,再不敢說話。
遲玉平坐下,張馳小聲問道:“哥哥去見節帥,有什麽事情?”
遲玉平道:“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此戰繳獲戰馬頗多,節帥問我建立騎兵的意見。”
張馳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工兵團統製葛定道:“此戰張統製功勞最大,戰後必要升遷的。只是不知道升到哪裡去。”
前軍統製張振笑著罵葛定:“你說張統製,我還以為說的是我呢。想來想去,我好似沒什麽大功。張馳是中軍副統製,雖然地位比我們這些人還要高一些,那個副字去不能去了!”
葛定急忙點頭:“是,是我的不對。不過,張副統製要升什麽官呢?”
炮兵統製宋炎道:“這種事情,要看長官怎麽安排,我們怎麽好胡亂猜測?對了,今天喝什麽酒水?”
遲玉平擺手:“我昨夜醉酒,今天去見節帥,現在心裡還呯呯亂跳。我們也要收斂些,就不要再喝酒了。讓店家上壺好茶,以茶代酒好了!”
請客的戴玉常急忙擺手:“不喝酒,也要等我請完了再說!此番大勝,慶功也是應該的!”
幾個人一起稱是,根本不理會遲玉平。
河南府衙,王宵、李彥仙、汪若海、牛皋和邵凌幾個人坐在一起,商量著接下來的安排。
王宵道:“此戰繳獲了四萬余匹戰馬。我估摸著,裡面應該有一些不合適的,需要揀選出來,最後應該有接近四萬匹才對。這麽多年,我們軍中一直缺戰馬,這次一下補齊了。有了戰馬,就要建立騎兵。我思來想去,還是不要獨立的騎兵部隊了,隸在各師下邊的好。具體來說,每個師的直轄騎兵營擴為騎兵團,對提高戰鬥力有大好處。”
李彥仙道:“若是如此,各師豈不是與中軍沒有區別了?”
王宵道:“本來就沒有區別。中軍人多,是因為我們的一些直轄部隊在裡面。以後各師,也要有騎兵團,有炮兵團,有輜重兵團,甚至要有工兵團。當然,一些軍的直轄部隊,還是要放在中軍裡面。”
汪若海道:“中軍實際上是與司令部在一起的,除了一個完整師的建制,還要有軍的直屬部隊。這才是李都統既管中軍,同時提舉一行事務的意義。節帥對師的定位,是能獨立執行一個戰役方向的任務,所以才要擴編。”
李彥仙道:“原來如此,是我理解得差了。”
王宵笑道:“軍、師、團三統的劃分,不是看人數的。一般來講,軍負責一個戰略方向,師負責戰役方向,團則是負責戰術方向。戰略方向、戰役方向和戰術方向的劃分,我們也在慢慢摸索。在這個摸索的過程中,編制自然也會改變。以前我們在鄧州,說實話,還是有些窮啊,軍隊編制小家子氣了些。經過這次大勝,手中多了很多錢,也多了很多戰爭物資,自然做事就要大氣些。”
聽了這話,其余幾人一起笑。
王宵也笑。道:“以前我們一個軍,現在多了這麽多地盤,一個軍就有些小了。我的想法,是再擴一個軍。軍官一靠軍校,再一個就是從現在的軍隊裡面抽調。有了現成的軍官,擴軍的速度就很快了。一個軍負責河北路,一個軍負責河東路。除此之外,薑敏在神山的軍隊,要補充軍官,兵員從河東路招,擴充成一個師的規模。”
李彥仙道:“一下子擴這麽大,軍官恐怕不夠吧?”
王宵道:“我已經命劉紹先北上,在洛陽附近再建一個軍校。還有,這次戰事,出現了許多優秀軍官,也有許多優秀士卒。要組織他們再學習,選拔出一些軍官來。總而言之,不管則什麽級別的軍官,不管哪裡來的,都要進軍校進行統一的學習。確保軍官熟悉我們的軍隊,能夠真正指揮得了軍隊。”
李彥仙點了點頭:“如此是應該的。”
汪若海道:“新的軍隊,就以壽安、永寧、尹陽等縣的尹洛河谷地為基地,進行集中訓練。對了,北
來的軍校設在什麽地方,大家也討論一下。節帥的意思,要在洛陽附近,但又離繁華之地有些距離。”
牛皋道:“這樣的要求,最合適的無非兩個地方。要麽在壽安,要麽在尹闕。”
王宵道:“是啊,我也這樣想的。尹闕雖然有現成的城池,但與洛陽中間有龍門,還是有些隔閡。我的意見是設在壽安, 地方合適,離洛也不遠。”
其余幾人想了想,均表求同意。
王宵道:“接下來的時間,擴軍、建新軍校,軍隊的事情不少。地方上要重修洛陽城,一樣困難重重。陳再道過些日子到洛陽來,襄陽就隻好交給別人管了。我們的重心,要慢慢從襄陽轉到洛陽來。”
汪若海道:“洛陽位於天下之中,是千年古城,又非襄陽可比。重修了這古城,我們就是另一番氣象。”
李彥仙道:“是啊,重修洛陽城,這是何等的大事!不只是對於我們,對於天下也了不得!”
牛皋道:“重修了洛陽城,不知官家會不會有意鑾駕北返。若設行在在洛陽,對於金軍意義就不同了。”
王宵笑了笑,道:“官家的意思,我們不必亂猜,自有朝中大臣去做。我們只要安心守住這裡,把這裡建得花團錦簇一般,不負了這天下就好。”
王宵心中明白,自己跟趙構不熟,他怎麽會敢把行在搬來這裡?周邊都是王宵的軍隊,那不是把自己的生死交給王宵了?以趙構的性格,怎麽會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