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宵獵道:“都承,是不是這個意思無關緊要,有什麽呢?造火炮我用了無數心力,只是希望獻給朝廷,要好好使用才是。這樣一件軍中利器,不要用糟了。”
說完,舉起杯來,讓大家飲酒。
王宵獵前面一句話,讓折彥質很是尷尬。席間再沒有話說,酒延早早結束。
回到住處,王宵獵洗了把臉,來到前邊官廳。見汪若海在那裡,道:“參議沒有回去歇息?”
汪若海道:“我不善飲酒,一時也睡不著,便到這裡來。”
王宵獵在桌前坐下,翻看著桉上公文。
汪若海道:“折彥質到洛陽,說是要火炮,宣撫沒有任何阻撓。可今日酒延,對此事也不是十分滿意。”
放下手中公文,王宵獵道:“我是朝廷大將,朝廷要火炮,又有什麽好阻撓的。對此事不滿意也很自然。這樣一件大事,折彥質空著兩隻手就來了,朝廷好大的臉!再者說,聽折彥質話裡意思,朝廷以為,我們是有了火炮,才能夠在戰場上打敗金軍。這樣想,是要吃苦頭的!”
汪若海一驚:“宣撫為何這樣講?”
王宵獵道:“參議以為,西京一戰金軍、偽齊都吃了火炮的苦頭,他們會怎麽做?”
汪若海道:“自然是派出人來,想方設法偷火炮製造之法。洛陽城裡,現在應該有他們的人。”
王宵獵點頭:“不錯,正常人都會這麽做。不過,他們派人到洛陽城裡,很容易就能看出這些人的蹤跡,早早就被盯住了。對於火炮匠人,我們看得又嚴,一時之間他們得不到火炮的製造之法。但這種事,能防一時,怎麽能夠防一世呢?早晚有一天,金軍也會得到火炮製造之法。此事我們防得再嚴,也不可能防住。所以軍中要做的,就是精研火炮使用之法。哪怕金軍有了火炮,依然不是我們對手。”
汪若海一驚:“宣撫是說,火炮到了朝廷手裡,就防不住金人了?”
王宵獵歎了口氣:“就連朝廷的詔令,劉豫都經常比我這個邊防大將早知道,偷取火炮製造之法又怎麽了?我估摸著,我們把火炮獻了上去,要不了一年金軍就學會了。”
汪若海道:“如果這樣,我們要不要提醒一下折彥質?”
“提醒什麽?朝廷難道不知道?”王宵獵搖頭。“詔令、宣命如何下發,路上驛傳如何保密,這幾年朝廷已經改了幾次了。又有什麽用?不是制度不行,是朝廷沒有必要的態度。西京之戰前,劉豫的使節在行在飛揚跋扈,有哪個官員敢管了?大戰勝利了還好一點。但是,女真人到行在,還是我行我素,官府根本不敢管。這個樣子,提醒折彥質又能怎麽樣呢?沒有用的!”
汪若海聽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搖頭。
王宵獵道:“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由他們去吧。我看這幾天的公文,樞密院問我們,聽說我們在擴軍,問是也不是。下面的人不敢亂說,只能夠放在這裡,等我回來。這有什麽難回答的?告訴樞密院是就好了。”
汪若海道:“現在與以前不同了。若我們私自擴軍,樞密院不同意怎麽辦?”
王宵獵冷笑:“有什麽不同?我們的兵,難道要樞密院養了?我們是朝廷大將,自然要聽朝廷的話。可我們在前線面對金軍,也不能什麽都聽朝廷的。說到底,朝廷對的話我們聽,若是不對,就當不知道了。”
汪若海遲疑一下,道:“如果有違詔命,朝廷派人來問罪怎麽辦?”
王宵獵道:“那就告訴來人,我們為什麽違詔命!還能怎麽辦?難道我自縛雙臂,去行在負荊請罪?”
汪若海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以現在王宵獵的實力,應該說對朝廷已經非常恭順了。若朝廷不滿足,想更進一步,很可能會起衝突。大將帶兵在外,哪怕忠心耿耿,朝廷要挑刺,還是能挑出許多毛病來。就像嶽飛,在諸大將中算是自律的,最後還不是被朝廷賞了一刀。王宵獵明白,對朝廷越是恭順,他們越是會挑自己毛病。
今年張俊趕走了孔彥舟,荊湖一帶除了楊麽,終於大致平定。從行在到襄陽,長江水路現在基本通暢。自從前次到行在獻俘後,朝廷對自己的態度也不一樣了。
最近不管是中書,還是樞密院的公文,管的東西越來越細,語氣越來越不客氣,讓王宵獵看了心煩。如果自己不表示出態度,讓朝廷這樣下去,誰知道後邊有什麽。
此次折彥質來洛陽,要炮沒有什麽,關鍵是空著兩隻手來的。哪怕朝廷沒有錢,也應該表示態度,最少給王宵獵幾壇禦酒吧。這實際上是朝廷的態度,對王宵獵不滿。
想到這裡, 王宵獵不由冷笑。出了官廳,一個人來到院子裡,站在池邊看著盛開的荷花。
朝廷有了火炮,必然就會有大臣大將覺得如虎添翼,兵力與從前再也不同。那個時候,對自己的態度,只怕還會更壞。此次來洛陽的,除了折彥質,還有大量文臣。如何對待他們,王宵獵需要想清楚。
王宵獵的治下,俸祿一切都發現錢,從來沒有折支,也從來不會欠發。這個待遇,許多官員都看著眼饞。上次朝廷說要向這裡派出官員,大量官員主動要來。
來可以來,王宵獵不反對。這個時代,特別是科舉官員,本來就是從普通人中選出的優秀人才。哪怕是讓他們學習理政,也比別人學得快。自己佔領了這麽多州縣,確實需要他們。但來了之後,王宵獵絕不允許改變了自己的施政理念。不能來了人,改變了自己。
接下來,王宵獵要面對這些人,處理棘手的事。自己推行自己的理政辦法,不但是這些官員可能不滿意,還可能會引起朝廷的猜疑。王宵獵一旦讓步,很多事情無法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