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天色不早,徐奇站起身來道:“晦氣!今天如此命蹇,輸個精光!”
一邊的賭徒聽了道:“哥哥開著好大的工場,每天不知多少錢入帳。一天輸一貫兩貫錢,又算得了什麽?我聽人說,漢水上有畫舫,一晚上幾千貫的輸贏,那才是賭錢!”
徐奇道:“賭得大了,官府要抓的。我們是守法的良民,那樣的地方如何去得?”
幾個賭徒一起笑。都說徐奇生意做得那樣大,膽子卻小得很。
出了賭錢的地方,徐奇一個人走在路上,想起剛才大家說的話,不由心動。自己從小愛賭錢,不過沒有大賭過。以前是沒錢,現在是官府管得太嚴。像工場區的這些小賭場,開在明面,賭注都是有限額的。只要超過了限額,很快有人舉報,官府就過來拿人。拿到一次,不只是賭徒要被關起來,開賭場的也跑不了。而且不只是要關一些日子,還要罰一大筆錢。特別是開賭場的,罰錢往往是百貫往上。賭場賺錢也有數額,這樣重罰,又有哪個受得了?用不了多時間,經營賭場的人都學乖了。
看著西天一輪紅日西垂,徐奇歎了口氣:“想這一輩子,從來沒有盡情賭一次,真是白活!只要能快快活活賭上一場,傾家蕩產也是甘願!”
一邊搖頭頭,一邊向前走去。走不多遠,前面一個賣薄荷水的攤子,坐下要了一碗薄荷水。
一碗水還沒有喝完,就見寧二郎急匆匆地走了過來。見到徐奇,急忙打招呼。
徐奇道:“這樣熱的天氣,哥哥過來喝碗薄荷水!躲過暑氣,再去做事!”
寧二郎搖頭道:“謝哥哥好意。我這邊有事,耽擱不得。”
徐奇道:“你恁地小氣!今天我請你,不要你掏錢!”
寧二郎聽了,猶豫了一會,到攤子邊坐下。主人端了薄荷水來,坐在那裡與徐奇一起喝。
喝兩口,徐奇道:“看你急匆匆的樣子,是要到哪裡去?場裡有事麽?”
寧二郎搖頭:“場裡沒有事情。我有其他的事。”
徐奇道:“什麽事情?說來聽聽。”
“不能說,不能說。”寧二郎連連搖頭,一個字也不睛吐露。
寧二郎越是不說,徐奇越是好奇,心裡像貓抓一樣。挪凳子到寧二郎身邊,一定要他說。
被徐奇磨不過,寧二郎轉頭四處看看,才小聲道:“我跟哥哥一樣,自小就好賭——”
徐奇笑道:“這世上,有幾個人不好賭?只是有人沒有錢,賭不得而已。”
寧二郎道:“哥哥說的是。從去年開始,我與兄弟一起開了幾個場,做織棉的機器。哥哥知道,賺了幾個錢在身上。閑時與哥哥在葛阿爹那裡賭錢,一天一貫兩貫,沒有大意思。前兩天聽人說起,有人在漢水畫舫上開了個賭船,動輒千貫。而且那裡都是現錢,從來不虧欠。一時心動,問明了地方,今晚去過癮!若是運氣好,贏個幾百貫,明日請哥哥喝酒!”
徐奇聽了,道:“有這樣地方嗎?官府抓得如此之嚴,哪個敢做這樣事情?”
寧二郎湊到徐奇耳邊道:“我打聽得清楚,開賭船的人可是不一般。聽說有襄陽縣衙的人,有巡檢司的人,還有製置使司的大官參與其中。若不是這般,哪個敢在漢水上開賭船!”
“如此厲害?”徐奇聽了,不由心動。只是一時之間不敢信寧二郎的話。
過了一會,問道:“去這種地方,你帶了多少錢?”
寧二郎小聲說道:“我的生意做的小,隻帶了六百貫。哥哥,這是我全部身家,不可說出去。”
徐奇不屑地道:“朗朗乾坤,難道還有來搶你!那個賭船,贏了錢真能下來?我聽人說,這些開賭場的人最是心黑。你若輸錢,他們給吃給喝。但若是贏了錢,可是走不掉!”
寧二郎道:“哥哥,這是好大生意!這幾天,我們這裡開工場的,許多人都去玩過。”
聽了這話,徐奇如何不心動?想了又想,咬牙道:“既是如此,你帶我去如何?拚上幾百貫錢,痛快一晚上!若是僥幸贏了,工場都可以歇幾個月!”
寧二郎搖搖頭:“這種地方,豈是可以隨便帶人進去的?我是認識了一個譚三郎,是那裡面人,玩得熟了才給我一塊牌子。沒有牌子,那船可上不去。”
“這可如何是好?”若是不容易上去,徐奇越是心癢難耐。
正在這時,寧二郎指著路上走的一個漢子道:“看,那就是譚三郎。”
徐奇定睛一看,有些眼熟。想了想,最近這些日子,葛阿爹那裡賭錢的時候,經常看見他。只是兩人離得較遠,沒有說過話。
既然遇到,徐奇如何肯放過?急忙對寧二郎道:“剛好碰上了,哥哥請他來飲碗薄荷水。”
寧二郎被催得沒有辦法,隻好高聲道:“譚家哥哥,這是要到哪裡去?天氣炎熱,過來一起飲碗水解渴。等暑氣退了,我們一起進城去。”
“原來哥哥也在這裡,恰是正好。”譚三郎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來。走到半路,看了看一邊坐著的徐奇,心中暗喜。
做這種賭船生意,不能讓每一個上去的人都輸得精光。要選好目標,哪個是幫自己宣傳的,哪個是待宰的肥羊。那些選好幫自己宣傳的,要讓他們小贏,不要輸錢。待宰的肥羊就不要客氣,出手一定要穩、準、狠,一次贏光。只有這樣,生意才能夠長久做下去。如若不然,上去一個宰一個,哪個還敢到賭船上來玩?譚三郎在這裡轉了些日子,看準了徐奇。今天寧二郎也是自己安排來,引徐奇入套, 只是寧二郎自己不知道罷了。這個時候出現,譚三郎就給徐奇送牌子來的。
坐下來,相互介紹罷了,徐奇便開門見山,問起牌子的事情。
譚三郎有些為難。道:“不瞞哥哥,賭錢的事情,官府抓得甚嚴。不是十分信得過,怎麽敢讓人上去?便如寧家哥哥,與我相識多日,才敢給他牌子。”
徐奇道:“我時常在葛阿爹店裡賭錢,你也該看到的。在這工業區裡,我的工場雖然不大,但也不算小了。你問問寧二郎,一年怎麽也賺千把貫——”
譚三郎道:“在這裡開工場的,哪一個沒有錢?我擔心的,是嘴不嚴,把事情說出去。”
“不妨,不妨,這裡哪個人不知道我徐奇嘴巴最嚴!”徐奇連拍胸膛。
譚三郎對寧二郎道:“哥哥,真是如此?這不是小事,不要害我!”
寧二郎道:“放心,徐奇這個人做事最是謹慎,盡管放心就是。”